白生生的蛋看起來可口極了,霄祈處理好接生婆的事之後就蹲在床邊兩個時辰不說話,直勾勾地盯著蛋,吃飯看著,卿九休息他也看著,彷彿眼前的蛋會長翅膀飛了似的。
卿九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用腳踢了踢他:「喂,你夠了啊,當心你兒子生出來不認你這個爹!」
「為什麼?!」
霄祈緊張地瞪大眼,雙手撐著床沿貼近那白生生的蛋,喃喃道:「兒子,我是你爹誒,你看清楚了,不要認錯了。」他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一堆,卿九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用被子蓋住了蛋。霄祈看不到了,扒著床沿,可卿九一瞪,他就又退了回去:「蛇蛇啊,你不能……不能……」
「我不能怎麼?」
卿九睨了他一眼,後者立刻蹲好了,搖頭:「沒什麼!蛇蛇做的對,蛇蛇做得好!」
「邊兒去!」卿九被他說笑了,「快去吃你的飯,隨後就跟著冷逸回山洞裡去,明天讓你看個夠。」
霄祈眼睛一亮,還是有些不捨,可她的話卻也讓他想起了此刻橫亙在他們面前的最重要的問題,胸口一悶,點點頭:「好吧……」不甘不願地站起身,垂下的眸仁裡閃過一道黯淡的光,如果……如果他沒有入魔就好了。這樣,他是不是就能好好地看著小小破殼出生,看著小小長大……
「蛇蛇,你要照顧好小小,我明天再來看他。」
「小小?」卿九嘴角一抽,他不會真的打算把蛇小小作為寶寶的名字吧?
「對啊,蛇小小不好聽嗎?」
好聽你……
她深吸一口氣,不行,她要保持良好的心情,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把小小從蛋殼裡孵化出來。
小小?
呸!讓她口誤。
不過……當個小名的話……也湊湊合合了。
霄祈看她先是瞪眼隨即面色緩和下來,嘴角忍不住夠了起來。
看來名字是過關了啊……
「我跟你一起。」冷逸一直沉默著,看到霄祈走過身邊,喚住了他,隨後囑咐了卿九幾句,就跟著霄祈走了出去,等房間的門徹底關上了,兩人的臉色慢慢凝重下來。霄祈抿著唇,晚霞橘黃色的光打在他臉上,甚至能看到細小的絨毛,他慢慢抬頭,長歎一口氣看向遠遠的黑巫山,「蛇蛇喝了無情水,多久才會發作?」
「三日之內。」冷逸垂下了眼,有些不忍。
「這麼說,我還有三天的時間和她們在一起?」
「……是。」
冷逸的心觸了一下:「如果你能控制的住魔性,其實……」可他剛開了個口,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甚至難以想像,如果霄祈發狂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會不會……連小孩和寶寶都不放過?
他深吸一口氣:「你,真的決定了?」
「……是。」
霄祈緩緩頜首:「三日後,在蛇蛇忘記一切之前,毀了……我。」
只有這樣,他才能徹底保護好她們。
即使這是用他的命來換。
……
「蛇蛇,你在做什麼?」翌日,霄祈端著早膳來到房間裡就看到卿九正盤膝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摟著那枚蛋背脊挺得直直的。
卿九看了他一眼,也不動,「唔,沒什麼……」她總不能告訴他,她這是在孵蛋呢。
她見到蛇都是把蛋用身體蜷成一團孵化,可她如果變成蛇身,根本就沒有這枚蛋大,怎麼孵?
這也是個問題。
所以經過她一夜的思考,她覺得這個方法還是可行有效的。
雖然已經被冷逸大早上的嘲笑了一通了,她決不允許被霄祈也……
她轉移話題:「冷逸呢?」
「哦,他出族了。」
「做什麼?」
「買些東西,寶寶提前出來了,也說不准什麼時候會孵化出來,所以還是提前先準備好嬰兒的小衣服和別的什麼。」
「唔……」這倒也是。
這小傢伙說不定還真的會出其不意地出來。
她低下頭,摸了摸蛋殼,白生生的,被光一反射,看起來有些刺眼。
不過……「你怎麼確定出來的……唔,孵出來的不是一條蛇?」如果是蛇的話,那衣服什麼的就都是浮雲了。
「以防萬一麼。」霄祈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摸了摸蛋殼,「早膳要涼了,我端來先給你吃?」
「嗯,好吧……」卿九剛想鬆開手,就看到霄祈巴巴地看著蛋。
嘴角一勾,笑了:「想不想抱著他?」
「……嗯,想。」
霄祈整個心思都蛋上,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她戲謔的目光。
「那不如……」卿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先來孵著?」
「誒?」霄祈一怔,隨即茫然地看著她。
「怎麼,你不願意啊?又不一定非得我孵化是不是?」卿九手一攤,說的極為自然。
霄祈倒是無所謂,怔愣過後,完全是「反正是我兒子,我不介意啦」的表情,脫下靴子上了床榻,小心翼翼地從卿九的懷裡接過了脆生生的那枚蛋,托在手裡,慢慢摟在了懷裡,又怕力道重了給捏碎了,力道放得輕的不可思議。
卿九下了床,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眸色軟了下來,看了許久,才走開。
接下來的兩日霄祈像是孵蛋上了癮,白天抱著蛋不撒手,自己孵著不夠,也拉著她一起,兩人一蛋膩歪歪的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論著以後寶寶生出來到底是蛇還是龍的問題,倒也很快就過去了。
只除了一點,夜深人靜,卿九自己抱著蛋回想白日裡她和霄祈都說了什麼時,竟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第一天還好,等到了第二天,她莫名的覺得奇怪。
就算是人家說生孩子笨三年,可她這也就生了一個蛋,再笨也不至於連早上自己吃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吧?她突然就想起來自己故意不去想的一個問題,那個問題像是刻在了她的腦子裡,根本揮之不去。霄祈體內的魔性,似乎快要發作了。因為她從那次之後再也沒有去過黑巫山,所以根本不瞭解霄祈如今的狀況。
她的心莫名不安了起來。
低下頭,忍不住撫著懷裡的蛋,輕聲喃喃:「小小,你阿爹應該沒事兒吧?」
蛋根本不會說話,只有窗外的風嗚咽作響。
她眉頭深深一鎖,覺得與其在這裡一個人鬱悶,倒不如去黑巫山看一下,她稍微放下了心,下床很快穿好衣服,抱起了蛋,「我們去找你爹爹。」
……
卿九特意多加了一件狐裘,把蛋好好地裹在裡面,才朝著黑巫山走去。
她走到黑巫山半山腰的時候,天突然下去了雪,鵝毛大雪,好在風很小,整個山頭靜悄悄的,頭頂皎潔的月光緩緩灑下來,把雪映的閃閃發亮。漆黑的山道竟也亮堂了起來,卿九把蛋抱緊在懷裡,加快了腳步。她走了很久才到了山頂,那時雪已經埋住了鞋面,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
走在雪地上,咯吱作響,她慢慢挨近山洞,已經能聽到龍壓抑的聲響,她抱著蛋的手忍不住一緊。
低聲對著蛇蛋安撫著:「小小乖,沒事啊,那是你爹爹。」
越是往裡去,龍吟越是震得耳膜發鼓,悠遠地纏繞著整個山頭。
等她能看到亮光的時候,不知為何,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朝著前方看去,藍色的巨龍盤旋在黑水之上,龍尾搖擺著,身上的鎖鏈嘩啦啦作響,冷逸站在黑水池畔,手裡拿著聖玄石,在用聖玄之光壓抑著他體內的魔性。
不知是不是體內的魔性攢動了一下。
霄祈突然揚起了頭,發生一聲痛苦的龍吟,他身下的黑水翻騰著,澎湃激昂。
冷逸背對著她,卿九看不到他的臉,只聽到他的聲音顫抖著:「霄祈,還能忍嗎?你能聽清我的話嗎?」
「……」頭頂只傳來破碎的龍吟。
卿九忍不住抱緊了懷裡的蛋。
她看著他痛苦的表情,眼角忍不住濕潤了,她故意忽略這些,就是怕說出來讓他為難,可真的看到了,她心裡還是想堵著什麼,難過的像是有刀一點點剜著她的心。
「吼——」
突然,巨龍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龍尾蹙然朝著身後的石壁一甩。
頓時,石屑飛濺。
簌簌掉入黑水池中,整個山洞顫抖了起來。
「霄祈!」冷逸急迫地喊了一聲,就看到聚攏遽然朝著他看了過來,只是那原本冰藍色的龍眸卻是變得血紅,陰狠詭譎,像是被毒蛇惡狠狠地盯著,下一刻就會撲過來一樣。
冷逸握著聖玄石的手心裡都是汗:「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先停一下?」
「……」巨龍重重地甩著尾巴,血紅的龍眸慢慢變得幽深,隨即又漸漸恢復了藍色,只是不再是最初的冰藍色,是那種墨染的藍,深邃而危險,壓抑痛苦的嘶啞的喃出兩個字:「……繼續。」
巨龍喘著氣,龍翼在身後忽閃著,風聲獵獵,扑打著石壁。
他的側翼因為動作劇烈受了傷,動作緩慢了下來。
冷逸鬆了一口氣,握著聖玄石的手顫抖著,他多怕霄祈就這樣堅持不下去,如果他在剛剛那一刻完全入魔,他根本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卿九緊張地看著,她剛想上前,卻突然看到巨龍的龍眸又蹙然一變,變成了比先前更濃烈的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