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逸沿著黑巫山一直到了山頂,來到山頂出的山洞,走了進去。
石洞裡的蝙蝠因為人聲「吱呀」尖叫,振翅飛掠,驚奇一片混亂。
他彷彿看不到這些,逕直走進了黝黑的山洞,一直走到盡頭,原本黑壓壓的黑水池,其上覆上了一層黑玄石,玄石之上,霄祈無聲無息地坐在那裡,閉著眼,面容慘白,而他的手腕腳腕上則是被套上了鐵鏈,四周的石壁上,幾處火把把石壁照得恍若白晝。照射在霄祈的臉上,更是覺得白的嚇人。
「你怎麼樣?小孩已經有些懷疑了,她找不到你,來問我了。」
冷逸放下鎏金暗匣,從裡面拿出了一碗血,和一把匕首,仰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男子:「如果你受不了,還是暫時先收手吧。」
「……不用,繼續吧。」
霄祈的聲音很低,他似乎在忍受很大的痛苦,說話聲帶動了他額頭上浮現的一層虛汗。
冷逸歎息一聲看著他,如果不是那晚月圓之夜他無意間聽到了他和那只雪狐的話,他怎麼也想不到暗夜月殿的殿下月夜竟然就是霄祈,那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選取一部分女子獲取新鮮血液的鬼殿的掌權人竟然是霄祈,可看著他冰藍色的眸仁,他突然就想起來那次他在小孩的寢殿裡看到的那個男子,他用牙咬破了小孩的脖頸,森然吸取血液的模樣,讓他渾身戰慄。
暗匣的另一邊放著一顆紅珠,那晚霄祈知道一切後,卻是強行用聖玄石逼出了自己體內的紅珠,他知道霄祈這麼做的原因。
既然記起了所有,那突然出現的雪狐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她應該就是鳳淵臨死前被用鎖魂珠鎖住的九尾狐,她這麼恨霄祈,又怎麼會這麼好心讓他活下來?
這枚紅珠,定然暗藏了什麼玄機。
只是紅珠離體,一切又回到了原地,霄祈被黑毒侵襲的心還是要換,可他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心臟。從成為鬼醫的那刻起到如今這麼多年的時間裡,他第一次覺得這麼無力,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黑毒一點點侵蝕霄祈的心而無能為力。
他根據月夜的指示月圓之夜結束之後,把所有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霄祈,他原本覺得這事太不可思議,因為他根本沒有任何的意識,他從未想到過,這麼多年來,每到月圓之夜他竟然不是好好呆在自己的寢宮,竟然是化作了暗夜月殿的嗜血殿下?
可當他說到當年煙貴妃用竹箸刺他眼睛的時候才終於相信。
他沉默幾日,卻是來到他的房間告訴他,他要強行把月夜這個身份除去!
當年因為刺激他強行把自己分裂出來另一種性格,如今再回去何其困難?看如果他放任這樣下去,他難保自己不會傷害蛇蛇,畢竟,他變成月夜做的事情,霄祈的他不知道,霄祈做的事情,月夜也不知道。就像是孩子的事,那晚是月夜,可也是他霄祈,可他完全不記得。
如果不是對蛇蛇用情極深,那樣的事情發生之後,難保他不會因為嫉妒而發狂,如果那時他真的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就像是當年母妃和父皇……他怕極了,所以,既然當初是因為刺激,他也可以因為刺激再變回來。
所以,他讓冷逸準備了鮮血,準備了匕首。
完全模擬當初母妃在他身上造成的傷痕,可那樣把他心底最隱藏的秘密扒出來,那種鮮血淋漓的感覺,幾乎把他逼瘋。
「繼續吧。」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睜開了眼,額頭上的汗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汗水浸染。
冷逸有些不忍,端著血碗的手都在顫抖,可霄祈如果想走出心裡的那個結,這又是不得不面對的,他深吸一口氣,飛身掠到黑石上,看著面前這張清俊的臉,閉上眼,把手裡的血從他頭上淋了下去,當血一點點滴落下來,染紅了他滿頭的銀絲,染紅了他墨黑的眼珠,看著眼前的霄祈,他突然有種面前站著的其實是一個惡魔的錯覺。
霄祈睜著眼,任自己的世界重新變成血霧一片,血紅的顏色,當年母妃仇恨的眼神,入骨的疼痛,歇斯底里的辱罵……
所有的一切,讓他的眼睛越睜越大。
渾身甚至是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他張著嘴,想要喊出那個聲音,喊出那個名字,可卻像是卡在了喉嚨裡,說不出一句話,他甚至看到了母妃死在他面前時的情景,遍地的鮮血,傷痕纍纍的傷口,她一刀刀劃破了自己的全身,森白的骨頭,仇恨絕望的眼神,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個大殿,他甚至聽到她在耳邊尖叫:「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你明明知道那根本不是我願意的……」
銳利的嘶聲蹙然劃破耳膜,鼓鼓作響,他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而就在這時,冷逸閉上眼,歎息一聲,用匕首劃開了他的手腕,鮮血從他的身體裡流出,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一滴滴的血匯聚到指尖,滴落到身下的黑水池中,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莫名像極了悅耳的梵音,又像是音引,在引著他朝前走,他突然就想起來很久之前他還很小的時候,母妃抱著他,眉眼都是柔和的笑,那麼端莊,那麼溫柔:「祈兒,祈兒……」一聲聲的輕喚,入了耳,再也揮之不去。
「母妃……」
他低喃一聲,頭痛欲裂,所有的記憶在腦海裡錯綜繁亂。
而在這錯綜繁亂裡,卿九的臉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像是一把鋒刃快刀斬亂麻一般,清肅了他一切的紛擾,而就在他即將把所有紛亂的記憶整理好時,冷逸和霄祈都未發現,石洞外無聲無息地走進來一隻雪狐,冰冷的眸仁,走到鎏金暗匣邊,望著被丟擲在一處的紅珠,突然冷笑一聲,想要這麼輕易的解脫,她廢了那麼大的心血找到這顆珠子豈不是白費了?她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