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灑在竹樓的一間房間裡,照在床榻上面容清冷的男子身上,他的臉俊美蒼白,雙眸緊閉,陷入了深眠之中。窗欞不知何時被打開,一隻渾身雪白的狐狸跳了進來,落在床榻上,無聲無息地伏在他的身邊,一雙幽幽的狐眸低冷地看著他,無情冷漠而又怨毒。
她在靜靜等待。
子時的沙漏落下最後一粒鎏沙,床榻上的男子緩緩睜開了眼。
一張臉俊美無雙,只是那雙眸仁卻是最純粹的冰藍色,幽冷淡漠,薄情寒涼,黑暗中,他的眸仁微微轉了轉,隨後落在身側的狐狸身上,慢慢坐起身,眸仁一縮,寒光乍現:「我……到底是誰?」
那雪狐低低的笑了,竟是笑出了聲音,女子嬌軟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的突兀:「你問我?」
「你會不知道?」
男子的眸仁越來越冷,到了最後完全變成了陰森的晦暗,「從我成為月夜的那一刻起,你就一直呆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來,你在我身邊不露聲色,你真的只是一隻狐狸嗎?」
「我是狐狸,卻又不是。」
雪狐笑得詭異,慢慢直起狐身,抖了抖一身的狐狸毛,「聽過九尾狐嗎?未修長人形之前,我就是狐狸,可修成了人形,我就是人。」
「那你現在是人,還是狐狸?」
「……」男子的話讓雪狐身體一僵,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情既怨恨又悲傷恍惚,「是人,亦是狐狸。」
她費勁了心血修長了九尾狐,她費勁了心思變成了人形,可那個人去在死去的那一刻鎖了她的魂,鳳淵,他要有多怨她,有多恨她,才會在臨死前也不願讓她如願以償?
「那麼,我到底是月夜,還是……霄祈。」男子的目光更加幽深。
「你知道了?」雪狐的聲音染上一層訝異,「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那日從攬月閣回來。」月圓之夜,他在石壁外變身的那一霎那,壓在身下的女子低軟的一聲「霄祈」,四周明顯跟暗夜月殿不同的環境,他怎麼還可能不懷疑?加上以前的種種,每到月圓之夜,他就會出現,其他的時間他一直陷入昏迷中,他以為他昏迷只是因為身體的緣故,可未曾想,在昏迷的時候他竟然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嗎?亦或者,他本來就是霄祈,只是在月圓之夜,變成了……月夜?「而你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雪狐聽了他的話,卻是笑了:「我這次回來,只是為了幫你。你難道……不想和你的蛇蛇在一起嗎?」
男子的眉頭深深攏起,「你會這麼好心?」
「你懷疑也好,相信也好,我只是來告訴你……我甚至可以幫你修復壞死的心臟。」
「……」男子沉默下來,眉眼都帶著冷漠,「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雪狐歎息一聲:「我什麼好處都不要,我只想……你們在一起。」然後,徹底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她一雙狐眸清泠透亮,彷彿一汪深潭,根本看不到底。
「……」男子明顯不信。
「懷疑我嗎?你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選擇不信。不過,在此之前,我可以讓你知道你想要知道,你不是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嗎?那麼,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你既是霄祈,又是月夜……想要知道所有的一切,就把這個東西服下吧。」雪狐說完,把面前放著的一個錦盒用爪子朝著男子的方向推了推。
「……」男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並不去看那個錦盒。
雪狐笑了:「你怕嗎?你的心已經壞死,或者你還在抱希望在冷逸身上?他是鬼醫,可找到一顆能跟你身體相符合的心臟並不是那麼容易,你都要死了,我又能害你什麼,你說呢?」她的聲音到了最後,越來越低,到了最後,甚至像是玄幻之音,一不小心就會被迷失了心智。
男子的眉頭擰了起來,嘴角半瞇著,冷漠地看著她,許久,才垂下眸仁,清冷的餘光灑在他的側臉上,清俊無雙,冰藍色的眸仁瀲灩微光,帶著猶豫。
他想知道所有的一切,他根本不想活得這麼渾渾噩噩。
他執起那個錦盒,打開,裡面是一顆泛著琉璃紅光的珠子,可他真的要吞下這東西嗎?
「你可以選擇吞下,也可以選擇不吞下。」
她說的淡漠而又隨意,可狐眸裡的幽冷,卻是越來越濃烈,看著面前的男子恍若飛蛾撲火一般,拿起了那顆珠子。
沒有人能夠拒絕自己的過往,沒有人能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過去。
他不記得的記憶就像是罌粟,即使毒到極致,卻也讓人趨之若鶩。
男子瞇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指尖的珠子,最後深深望了那雪狐一眼,面無表情地吞了下去。珠子入體,紅光緩緩地灑在他的身上,像是給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輝光,而同時,他閉上了眼,大腦一片空白,周圍像是蒙上了一層霧,霧氣散盡,他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一個虛幻之境。
幻境下,他像是一個局外人,看到了他六歲那年。
六歲之前,他是一個萬事無憂的皇子,他的母妃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三千寵愛在一身,弱水三千一瓢飲,父皇的心思都在母妃身上,對他更是疼寵至極,甚至和母妃商量等他再大一些,就把他封為太子。可這一切,卻在有一天全部改變了。
母妃不見了,是在回家省親的途中。
他那時生了病,父皇擔心他陪同母妃一起會出事,所以就把小小的他放在了宮裡。
可就在母妃回宮的路上,她卻不見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能感覺父皇當時嚇壞了,整個皇宮也亂成一團,他像是被遺忘了一般,孤獨的待在寢宮裡。母妃不見了,父皇不關心,他怕極了,根本喝不下那些苦苦的湯藥。
他想,只要母妃能夠回來就好。
而母妃的確是回來了,卻是被父皇抱回來了,她露在外面的小臉白的嚇人,包裹在黃袍下的衣衫更是凌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