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當」一聲,寢殿的門突然被從外推開。
冷逸沉著一張臉徑直走到霄祈身邊,幽綠的眸深邃複雜:「你這樣做,讓她醒來以後怎麼辦?」
霄祈垂了眼,視線重新落在卿九的身上,她緊閉著眼,只是微顫的唇昭示著她還醒著。
他眼底掠過一道黯然,如果是以前,知道她喜歡的是霄寧淵,他一定會發瘋,抓狂,可現在,他卻由衷的感到輕鬆,這樣,其實挺好的。她討厭他,就算自己這麼做,她醒來也許會難過,很快,她還是會忘記他,與霄寧淵好好生活在一起。對於霄寧淵,他認識了這麼多年,如果是他的話,他可以把蛇蛇交給他。
深吸一口氣,他轉過頭看向冷逸:「替我好好照顧她,無論我生或死,以後這大陵的皇位就交給你了。她,我也一併交給你了。」
冷逸一怔,猛地抬頭看他,想拒絕。
可看著他絕決的目光,垂在身側的手指握了又鬆開,鬆開再握起最終閉上眼。
歎息一聲:「霄祈,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不會後悔。」
說完這句話,他轉過頭,卿九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微紅的眼眶帶著一絲狠戾與慌亂:霄祈,就算你這麼做,我討厭你的事實也不會改變的,你就算死了,我也不會念著你的好分毫。
他心一顫,卻是朝著溫和一笑,只是眼底都是苦澀。
「開始吧。」
「……」
卿九終於還是慌了,她就算對他在有恨有怨。
可也沒到了讓他非死不得的地步。
她看向冷逸,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冷逸,阻止他。
「……」
冷逸閉著眼,他不知道要怎麼選擇?一邊,是他的侄兒,雖然只相差三歲,可這麼多年,早就把他當成了最親的親人,所以當初出了那件事,他才會毫不猶豫的離開,就是怕他為難。他也不想他這麼做,可他如果不這麼做,小孩就要死,而霄祈也說了,以魂度魂罷了,不一定會死的。
只要不死,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小孩,對不起,我不能……」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這樣一直衰老下去,直至死亡。
卿九咬著唇,看著寢殿裡的另外三人,突然覺得無力,他們替她決定了一切。
可他們有沒有問過她,她到底願不願意?
他們這樣做,就算活下來,她這一生,還能心安嗎?她可能就這樣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的過下去嗎?
她慢慢平靜下來,面無表情地盯著霄祈,看著他閉著眼,是怕看到她憎恨的目光嗎?可既然這麼怕,為何還要這麼做?從她重生到蛇,到如今躺在這裡接受他用命換下來的生還,一幕幕,一樁樁,突然就變得那麼無力。她說那些話,本來就是想讓他放棄,可他依然這麼固執,這麼……
深吸一口氣,她看著鳳淵朝她走過來,隨後意識漸漸渙散……直到徹底陷入無盡的黑暗。
霄祈,你敢這麼做,我會真的忘記你,一點不剩……
……
霄祈像是感覺到什麼,猛地睜開眼,看到她緊閉的雙眸,無聲無息的。心像是被扯開了一個口子,鮮血淋漓地疼,疼到麻木,他忍不住走過去,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鳳淵複雜地看著,剛剛這女子昏迷前最後的意念太過執著。
執著到他不想聽也沒辦法。
歎息一聲:「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對你……或許並不是討厭。」
否則,也不會想用冰冷無情的言語逼他讓步,逼他放棄。
可他們一個笨,一個傻,她的話只能讓他更加絕望,他的消極情緒只會影響他的分辨能力,否則,他如果細看一點,這女子對他的心……怎麼可能像她說的,是厭惡,是憎恨,是討厭?
「……」
霄祈搖搖頭,站起身,躺在了卿九的身側,手緊緊地攥住了她冰涼的手。
我以命渡你安魂,不求銘記,只願你一世安康。
蛇蛇,忘了我吧……
……
卿九覺得她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她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朝著她溫和的笑,明明她看不到他的臉,可還是能看到他在笑,只是他的笑容轉瞬間變得哀傷、落寞,隔著很遠的地方,朝著她輕聲地喚著,一遍又一遍。
蛇蛇……
「嘶!」
她被那聲音纏住,猛地驚醒過來,就感覺到身上像是被壓了什麼。
睜開眼,驚愕地瞪著眼前一雙骨碌碌的眸子,眸子的主子看到她醒來,歪了歪頭,又向後退了兩退,歡快地「吱」一聲。
等它離得遠了,她才看清剛剛壓著她的是一隻雪狐。
只是……
她奇怪地瞪眼,總覺得這狐狸……是不是個頭太大了點。
思考的同時,不自覺地甩了甩蛇尾。
蛇尾……?
她一怔,回過頭,果然看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又變成了蛇,她苦著臉把小腦袋埋進鬆軟的枕頭裡。
只是下一刻,她突然渾身僵住了。
又變成蛇?
她以前是蛇嗎?甩了甩身後的蛇尾,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人,她回頭,盤著蛇身坐了起來,脫口喚道:「逸逸。」
冷逸蒼白的臉聽到這一聲,面容終於好了些。
慌忙走過去,檢查了一番,看到她沒什麼大礙,才鬆了一口氣。
從那天之後已經過了近十天,鳳淵說安魂很成功,她之所以會變成蛇,恐怕是因為心理原因,具體什麼時候會再變回來,恐怕要看她的心結什麼時候打開。這十天來,他一直忐忑不安,就怕她一醒來會因為霄祈的事而自責,陷入無止境的痛苦深淵裡。可此刻他看向她,她蛇眸裡一片安定……然而這種平靜,卻更加讓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