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卿九腦海裡完全被「續命」那兩個字佔滿了,跟月夜的爭執以她失血過多昏迷告終。
等她翌日再醒來時,已經不見了月夜的身影。
就像是以前一樣,他在夜晚出現,翌日又無聲無息地失蹤。
如果不是脖頸上的傷口已經被很細心的包紮好,她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出現過。
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白紗布,算他還有良心。
站起身,剛想回宮,走了兩步,卻被地上的東西硌到了腳。
移開腳,蹲下身,扒開被樹葉掩蓋住的東西,微微訝異地挑了挑眉。
那是半塊通體碧綠的玉珮,玉珮上精緻的紋路,蔓延到一處斷裂開,她舉起玉珮,藉著日光看了看,上面只有半個字的偏旁,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字。
這裡荒郊野外的,應該沒有人出沒。
想必是昨夜月夜掉下的。
收起來放好,才朝前走了幾步,環顧四周,又苦著臉停了下來。
她似乎……迷路了。
卿九最後是被一個上山砍柴的大叔帶下山的,再走半里路就到了城門口,卿九回頭看看自己走回的路,面色極為惆悵,就是跑路而已,他至於不僅出了城,還連奔了兩個山頭嗎?
只是她剛到門口,在看到整裝待發的禁衛軍最前頭騎在馬上的人時,瞪大了眼。
……
隨著冷逸回到華音殿,一路上,他的臉上都頗為凝重。
尤其是在城外剛剛看到她脖頸上纏著的白紗布時,臉色更是難看。
蕭於言替她重新查看了傷勢之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又看了看一旁的冷逸,退後兩步道:「寧王,三小姐脖頸上的傷並無大礙。只是傷口雖然不重,但是咬得有些深,恐怕會留疤。不過,不會太明顯。」「……」
他這樣一說,周圍的空氣又降了幾分。
卿九倒是不在意,擺擺手:「沒事,蕭於言你先下去吧。」
蕭於言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又想想寧王怎麼可能會衝她發脾氣?搖搖頭,收拾好藥箱,走了出去。
他一離開,卿九就先對著冷逸舉手:「喏,在你說話之前,我只說兩句話。第一句,我沒事;第二句,不要問我那個人是誰,我只能說他救過我一命,這算是還他的救命之恩了。」至於月夜最後說的那些話,唔,不好意思,她忘記了。
冷逸擰著眉看她,昨晚上看到那驚險的一幕,他差點嚇死。
等追出去,什麼也找不到了。
「小孩,你可知道我們擔心了你一晚上嗎?」
「……」
卿九心虛,其實昨晚上她的確是偏袒了,她如果掙扎,月夜應該是不會傷她的,找機會掙脫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明白冷逸的本事,不知為何,她不想暴露出月夜的身份。抬頭瞧了他一眼,蹭了過去,「逸逸啊,你看我都受傷了,你還忍心說我麼?」
「這不是……」他睨著她耍賴的小臉,無奈地歎息一聲:「那人真的沒問題?」
「放心好了,沒問題的,當初那顆藥就是他給我的。」
「……」
冷逸沉默地想了想,最終還是不忍心給她壓力。
既然小孩不想說,那就不說吧。
「可昨晚?」
「那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卿九咬著唇,不知道那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想了片刻,才道:「我那晚中雙情蠱,毒發,是他……救了我。」
「……」冷逸莫名心一跳,想到當初霄祈的話,臉色更加沉重,「小孩,你想起來了?」
「沒有。只是我知道是他……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幫我控制住了蠱毒的藥性,只是,卻害得他身體受損,所以他的病提前發作了,才會那樣。」
「嗯?」
冷逸怔怔聽著,表情很是複雜,「你……你是說他是用別的方法替你解的蠱毒?可霄祈怎麼……」
想到什麼,他噤了聲。
恐怕連霄祈都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
畢竟知道事情的兩人,一個不記得了,另一個他們根本不知道是何人。
不過……既然沒事,那就太好了。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那人既然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用那種方法解蠱毒,看到對小孩的確是真心的。
「他如果身體不適,可以來找我……」
在治病方面他還是有自信的。
卿九眼睛一亮,對啊,她怎麼把逸逸給忘了。
「他就是每個月都會病發一次,病發的時候需要喝人的血,而且應該是特定的血。」在暗夜月殿的時候,她看到他會先查看那些女子的血才肯動手,恐怕並不是一般人的血能夠符合。
「病發的時候需要補血?」
冷逸怔住了。
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病症。
「還有其他特殊的症狀沒有?」
「……不知道。」
卿九搖頭,她也沒問過月夜,如果不是昨晚上恰好遇到他病發,恐怕她連這些毒不知道。
冷逸眉頭擰了擰,站起身,「我會去查一查的。既然這次已經算是抱了救命之恩,下次不要這麼冒失了,你被他抓走了,嚇壞了所有宮裡的人。霄祈出去找你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他……」他看到卿九眉頭攏起,可有些話他還是不得不說。
對於那個有話就悶在肚子裡的侄兒,他說不清什麼感覺。
只想至少他最希望的,應該是她的諒解吧。
至少,不要這麼漠視。
「他身體還沒有恢復,這找了一夜,等他回來了,去見見他吧……」
「……」
卿九低著頭,沒有說話。
「小孩……」
冷逸歎息一聲,搖搖頭,走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他對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卿九垂著眼,嘴角緊抿著,半晌,才輕輕道:「知道又如何?可發生了這麼多事,怎麼能是說回到以前就回到以前的。」
從她心死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