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歪著頭,靜靜地看著丞相府的朱紅色大門,門關的緊緊的。
鎏金扣環上鎖著一道暗鎖,預示著整個丞相府裡已經好多日沒有住人了。這樣看著,她的眼睛裡,有不解一晃而過,她明明記得不是這樣的,她明明記得昨天她才同西泠月拜過天地的,可為什麼今天會變得這麼冷冷清清?
她眉頭深鎖,就要上前。
「黎……黎兒?」
一道很輕,卻瘖啞至極的聲音就在這時響起,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卿九眉頭一擰。
回過頭,琉璃眸仁掃過不遠處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他的面容憔悴不堪,白得有些驚人,他正怔怔地看著她,彷彿難以置信一般,死氣、黯淡,可在下一刻,慢慢亮了起來,有光瀲灩而過,映著那張俊美的臉竟有種讓人流淚的感覺。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對禁衛軍和其他幾人。
她看著這樣的霄祈,眉頭卻是不動聲色地擰了起來。
霄祈沒有覺察到她的不對勁,終於確定了那的確是她後,反應過來,長腿一邁,從馬上翻身躍下,就朝著卿九走了過來,卻在走到離她有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怕驚了她一般,聲音放得極柔:「黎兒,朕終於……找到你了。」
聽到他這句話,卿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半晌,才冷笑一聲,嘴角勾著譏諷:「霄祈,你是傻了還是瘋了?明明昨天你才出現在我的婚禮上,什麼叫做終於找到我了?怎麼,我昨天跟你說的不夠清楚嗎?我不想見到你,一、點、都、不、想!」
她一字一句,吐字清楚,眼底都是厭惡與不耐煩。
霄祈卻是愣住了,他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半晌,才啞著聲音,怔怔問了一句:「黎……兒,你……說什麼?」
「……」卿九的眉頭皺得更緊。
不願再看他,轉身,朝著丞相府的門走去,小臉繃得緊緊的,剜心之仇,她怎麼可能忘得掉?
跟他回去,怎麼,他想再剜一次她的心嗎?
「……」
霄祈抬起的手就那樣僵在了原地。
怔怔的,茫然的,許久,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他的臉色徹底慘白下來。
他的身後,朱池看到他的身體微微晃了晃,剛想上前,卻被蕭於言拉住,他朝他搖搖頭,又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小孩的背影,才輕聲道:「你……有沒有覺得她很不正常?」
「怎麼?」朱池聽到這話也是一愣,這才發現小孩竟是走到了丞相府的門前,敲起了門。
可多日前丞相就已經去了邊界,丞相府裡的人也被他暫時遣散到別的地方,此刻丞相府只是一個空殼,可三小姐怎麼看起來像是一點都不知道的樣子。
突然響起昨晚上那少年的話,臉色微微一變。
蹙然驚恐地看向不遠處的霄祈。
霄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臉色白得嚇人,眸仁沉沉浮浮,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死死得疼痛蔓延開,既有不忍,又有憐惜。
蛇蛇,是朕沒有保護好你……
他無力地垮下肩膀,神情倦怠而又哀傷,這三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才會讓她變成現在這樣?
心疼得難以言喻,一種無力感讓他嘴角的苦澀一點點蔓延開,徹底陷入無底的深淵裡。
他看著小孩歪著頭瞪著朱紅色的大門,身上著了一件有些寬大的朱紅色裙袍,裙袍過大,在地面上拖拽三尺有餘,她似乎也意識到丞相府裡已經沒人了,眉頭皺得更緊。
好奇怪,人都哪去了?
西泠月哪去了?
剛想轉身找個行人詢問一下,卻在轉身的同時突然被人抱住了。
熟悉的氣息席捲而來,她愣了一下,眸色一冷,就開始掙扎,可身後的人力氣恰到好處,既不會傷了她,卻又不會讓她掙脫,她掙了半天沒掙開,乾脆放棄了,眼神卻冷得生寒:「霄祈,你給我放開。」
「不放……」
霄祈的聲音啞的厲害,把小孩抱起,整個蜷縮在懷裡,緊緊的,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無賴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
她小小的眉頭又隆起了,「我再說一次,給我放開!」
眸仁因為憤怒而發紅,帶著一種執拗的冰冷。
霄祈雙手緊緊環著她,頭慢慢埋入她的脖頸裡,聲音很輕,輕到像極了在懇求:「蛇蛇,跟朕回宮吧。」
他的聲音太過悲傷,悲傷到不知為何,她的心疼了一下,她怔怔地愣在那裡。
可想到他當初的絕情與無情,又狠下心,冷笑一聲:「憑什麼?」
「憑什麼啊?」霄祈沒有抬頭,低啞的聲音輕輕的,悠遠而又虛幻,「因為朕啊,掌握著丞相的生死。」
「!」卿九心一跳,臉色一變,想蹙然回頭,卻被身後的人抱得更緊,「你把西泠月怎麼了?」
「他麼……」
霄祈的聲音更低了,「他被朕派去領兵打仗去了。」
「……」
「所以,蛇蛇,你若是不跟朕回去,朕就……殺了他……」
他的聲音更輕了,彷彿虛無縹緲一般。
蛇蛇,原來重新來過,我們依然回不到最初的起點,為了留下你,朕明明知道這樣會把我們推得越來越遠,可依然只能再次卑劣地威脅。
怎麼辦?
心好痛,可……朕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真的沒有……
……
小孩被重新安頓在華音殿之後,霄祈、蕭於言、朱池三人神色凝重地回到了御書房。
霄祈的眸仁自從回到皇宮都是黯淡的,靜默地看著一處,死寂一般。
許久,才啞著聲音抬頭看向蕭於言:「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蕭於言臉色也很不好,張了張口,滿心苦澀:「……應該是她強忍著蠱毒發作時,被蠱毒損傷了一部分心神才會搞混了一些記憶。她似乎,只記得大婚那日之前發生的事,之後發生的事,似乎……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