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在緩緩地敘述一個事實,「你想再被擄走嗎?還是,你想讓陣前御陣殺敵的西泠月擔心你的安危而分心?蛇蛇,你要知道,刀光劍影是不長眼的,哪怕一絲一毫的分神,都可能要了西泠月的命。這樣,你還要回去嗎?」
「……」卿九仰著頭看著他,可隨著他的話,臉上的血一點點褪盡。
「蛇蛇,如果你敢離開皇宮,朕立刻就八百里加急告訴西泠月。」
他這樣說完,成功看到她眼底的厭惡時,竟然有種心在滴血的感覺,那厭惡太過刺眼,刺得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所以,待在朕的身邊……直到西泠月平安回來。」
卿九靜靜地看著他,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又或者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那麼厭惡,那麼憤怒,許久,她才開口,聲音低低的,卻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臉上,她說:「霄祈……你真無恥。」
「……」
隨著寢宮的門在面前重重關上,霄祈的臉徹底慘白一片。
手指慢慢攥在一起,久久不能動彈。
不遠處,朱池歎息地看著他,卻是不敢上前。
既然不願意傷害,何苦弄到這一步?皇上,你這麼做,根本是一步步把她推得更遠啊……
……
接下來的幾日,卿九都沒有出過華音殿的寢宮。
一切瑣事全部都交給幕兒打理,連吃飯也都是在寢宮裡,根本不願見任何人一面。
霄祈每日都會賞賜很多東西,卻全部被她扔了出去,那些綾羅綢緞,美玉珍寶像被垃圾一樣堆在門口,卻無人敢上前整理。每日傍晚十分,霄祈的身影都會準時出現在華音殿的寢殿外,看著那關著門,看著那被扔掉的東西。有時候,他覺得,那就像是被她扔掉的他的心,很痛,卻也是他活該。
只要她留在他身邊,他一切都可以依她……
至少,他們之間只隔了這麼一扇門,他伸出手,就能感覺到她存在的氣息。
冰冷的,卻足以讓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有心的人,即使那心早已泛著黑色的毒,慢慢腐蝕掉。
……
相較於華音殿的水火不容,嵐煙殿裡卻是一片煉獄。
自從那日在御書房見過霄祈,他那句「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落下後,她就被徹底關在了嵐煙殿不准離開一步。霄祈沒有虧待她,可也限制了她的自由,宮裡雖說只有她一位妃子,可這樣困著,跟冷宮又有什麼區別?
她恨,她怨,可沐家已經衰敗,她那庶出的二哥自小被他們一族欺負,如今掌管了沐家,更是不可能會管她死活。
可就這樣關在嵐月殿一生,讓她怎麼甘心?
不行,她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
可這宮裡唯一能幫她的人,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她派宮婢送出太醫院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根本沒有任何回信。她不相信蕭於言會那麼絕情,他以前那麼寵著她,連她讓他背叛皇上他都肯,為什麼就以為自己不肯救下他的手他就這麼狠心?為什麼?
找不到蕭於言,沐煙兒把所有的怒意都發洩到了那些送消息的宮婢身上。
頓時,整個嵐煙殿怨聲載道。
可又敢怒不敢言。
一時間,嵐煙殿像是一片煉獄。
直到這一日,沐煙兒再次讓一個宮婢去太醫院送消息給蕭於言讓她來見自己一面,可依然沒有收到任何回音,她氣瘋了,一腳踹在了那個宮婢的身上,那宮婢嚇壞了,她身上前些時候被打出來的瘀痕還沒有消下去,這樣一腳踹下去,正好踹到舊患上,她痛得直倒抽氣。可還沒等她痛呼出聲,煙妃卻比她還痛苦的叫了一聲。
那宮婢嚇壞了,其他的婢女也戰戰兢兢地跪在了地上。
只有沐煙兒的貼身婢女看沐煙兒一個人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實在是太……
戰戰兢兢地走了上去,「煙、煙妃,你怎麼樣?」
沐煙兒覺得剛剛她抬起腳,就腹中一疼,這會兒,又沒什麼了,抬眼看到貼身婢女,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你都看不到嗎?本宮肚子疼啊,還不快替本宮請御醫來?」
那宮婢看她這次不想是裝的,連忙跑了出去。
不多時,還真請來了一個御醫,只是不是蕭於言,讓沐煙兒很失望,她心情不好,臉色也不好。
請御醫的這功夫,已經有宮婢把她扶到了軟榻上,那老御醫走上前來,把了脈,卻是突然一怔,隨即,像是難以置信般,又把了一次,等終於確定下來了,老臉上一喜,蹙然跪在了地上:「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喜?」沐煙兒還在生氣中,不滿地瞥了他一眼。
她都被關在這嵐煙殿自生自滅了,哪來的喜可言?
「是啊,是大喜啊,恭喜娘娘,娘娘是有喜脈,壞了龍種了!真是天祐吾大陵,大陵終於又後了,老臣這就去稟告皇上……」說完,立刻行禮告退,背著藥箱就奔了出去。
沐煙兒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本宮懷了皇上的龍子?」
一旁的貼身婢女此刻也是臉上都是欣喜,這下可好了……「煙妃,這下可真是太好了!您有了皇上的孩子,這次一定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的。母憑子貴,說不定等小皇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是皇上封您為後的時候了。」
「真的?」
沐煙兒眼睛一亮,坐直了身體,她真的能當上皇后嗎?
當初那設計替皇上擋下那一劍,也不過就是想要母儀天下而已……
發生了沐家那件事,她以為自己沒有機會了,可……這不是還有機會嗎?
哈哈……
「果然天不亡我沐煙兒!」
她得意的大笑出聲,看這次誰還敢跟她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