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被喜娘攙扶到新房後,她就藉故把她支開了。早上起得太早,剛剛又經歷了那一番鬥心,她只感覺疲倦。尤其是霄祈臨走時孤絕的背影,像是過電影一般在腦海裡閃現。
她閉了閉眼,快刀斬亂麻地割斷過往。
可有些事,卻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她需要時間,來慢慢忘卻。
比如說,舊情。
深吸一口氣,她除去腦門上的珠簾,仰面躺到了喜床上。
應該是西泠月吩咐過了,喜床上並沒有散放那些花生紅棗之類的。
想想也是,她一六歲的小孩,其實也不過是當童養媳這樣養著罷了……想著想著,她覺得實在是太睏了,蜷縮起身子熟睡了過去。
她再醒來,是被人騷擾醒的。
小小的鼻子上被人用毛茸茸的東西掃來掃去,很癢,她忍不住伸手去拽那嚴重影響她睡眠的物什。
可她一伸手,那東西就跑開了。
她放下手,剛再次迷糊了,那東西又開始拂過她的鼻子。
唔,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猛地睜開眼,先映入眼簾的是很亮的燭光,隨即是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已經是晚上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恍惚地環顧四周,發現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
摸了摸鼻子,想到剛剛影響她睡覺的東西,蹙然回頭,可等看清楚喜床上躺著的人時,黑漆漆的眼睛瞪圓了。
脫口而出:「你怎麼會在這裡?」
床榻上,一身月牙白的男子斜躺在那裡,雪白的狐狸窩在他的懷裡,而剛剛掃過她鼻子的就是那小東西的尾巴,男子依然戴著月牙面具,一雙冰冷的藍眸靜靜地看著她,似笑非笑。
整個人襯著喜床上紅的妖艷的床褥,竟有種妖媚的驚艷感。
她從床榻上翻下去,套上繡鞋,快速轉身,警惕地瞪著他:「回答我的話,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暗夜月殿裡的殿下,見不得人嗎?
「本宮可從未說過自己見不得人。」男子的聲音很淡,淡的幾乎聽不出情緒。
可見識過這人凶殘的一幕,怎麼也不能再把眼前的人看成無害的小白兔。
她向後退了三步,保持安全距離:「我管你見不見的人,你快點離開這裡,這裡一點兒都不歡迎你。」
「哦?」男子似乎挑了挑眼角,帶動冰藍色的眸仁微微滑動,就有種冰泉滑過心尖的感覺,帶著絲絲透心涼,很舒服,可也很讓人不安啊。越是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東西,越是危險。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結論。
深吸一口氣,她勉強轉開視線,「你到底……」走不走?
說到一半,她想到什麼,突然就愣住了。
不對啊,自己當初在他面前的可是蛇形,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是當初那條火蛇的?
她古怪地瞪著他,他的臉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白。
白的,像是……
她打了個哆嗦,小聲嘀咕道:「他不會是白無常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還是一字不差地落入男子的耳際,他難得愣了一下,神情複雜地看著卿九,連撫著白狐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半晌,才幽幽道:「白無常能有本宮長得好看?」
「好看……」卿九默默吐槽。
是形容女子吧,他一個男的要不要這麼在意面貌。
瞇著眼打量他,盯著他臉上月牙面具,再向下移,目光吃果果地掠過他形狀美好的薄唇,用手指捏著下巴思考。
按理說,這傢伙這麼自戀,應該不會戴著面具啊?而且,看他露在外面的五官,精緻到讓人咂舌,應該不會難看,難道……一般來說,越是在乎某件東西,說明他其實越缺失什麼?
難道……
她忍不住朝前走了兩步,探著小腦袋瞅著男子的臉,或者是他臉上的面具。
小聲道:「喂,你其實面具下的臉是被毀容了吧?」
她這句話一落,男子嘴角明顯一抽。
撫著白狐的手一重,正慵懶地享受主子撫摸的白狐睜開眼委屈的「嗷嗚」一聲,骨碌碌的眼珠無辜地看著男子。聽到這聲音,卿九低下頭,就看到這小東西的萌樣,忍住探出爪子,也想摸一摸。
卻被男子握住了手。
男子的手很冰,一點兒溫度都沒有。
卿九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嘶,還說不是白無常,常人的體溫,有這麼涼嗎?
感覺都跟摸著一塊冰似的。
男子似乎覺察到她的不自在,藍眸一瞇,裡面閃過一道邪惡,突然長手一攬,竟是把小孩抓到了床榻上,翻身,壓在了身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瞪圓的眼,薄唇近在咫尺,幾乎貼著她的下巴,冰冷的呼吸拂在臉上,激起陣陣寒顫,「小東西,不要動狐兒,本宮的東西,可是會咬人的。」
「……」卿九瞪著眼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臉,他的唇幾乎都要挨著她的。
雖然,她的身體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可好歹她的靈魂住著一個成年人啊,要不要這麼赤果果的誘惑她?
她對美色一向沒有抵抗力啊,不過,這傢伙,還是免談了,指不定面具一摘下來,會嚇死一片。
可被頭頂這目光盯著,是個人都受不了啊。
小臉,莫名紅了紅。
半晌,才吭哧一聲,「哼,誰稀罕……」這傢伙的寵物肯定是屬主人的,很不好相處!
她更有興趣看看他長什麼模樣才是正道。想到這茬,她突然想到,既然離得這麼近,那就……不看白不看啊。
動作往往是迅速的,她剛這麼想了,她就這麼做了。
小手飛快地抬起,就要掀開男子的面具。
只是,她的手還沒挨著男子,就被男子握住了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可警告的意味頗為明顯。
男子的眸仁略微加深,「你,想看本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