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被喜娘攙扶著下了花轎,剛站穩,對面就伸出來一隻修長如玉的手。
她靜靜地看著,直到那攤開的手有些不安,她歎息一聲,像是決定了什麼,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覺察到掌心的溫度,後者身體一僵,然後緊緊握住,不願再鬆開。
她默許了他的這種做法,也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從她準備報復霄祈開始,一切就回不去了。
可如果那個人是西泠月,她……不後悔。
西泠月牽著她,走得很慢,兩人到達喜堂邊時,前來恭賀的賓客早已就位。
好奇地看著俊美如斯的男子牽著那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走來,兩人均著一身喜袍,美得像是一幅畫一般。可是人群中,還是幾不可查的有人傳來歎息,畢竟,西泠月是整個大陵最年輕有為的丞相,要娶一個六歲的孩童也就算了,可偏偏這個孩子還是出了名的傻子。
雖然這樣看著還算登對。
可想到丞相這一世就要照顧一個孩子,眾人的臉色都有些怪異。
兩人走到喜堂的正中央,司儀看了看時辰,「丞相,吉時快要到了,皇上還沒趕來怎麼辦?」
後者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詢問,西泠月聽到這,身體一僵,回頭看卿九,後者平靜地看著前方,半晌,清脆的聲音清楚地說:「不等他,現在就開始。」
不等他?
司儀聽得清楚,臉色僵了僵。
三小姐欸,好歹您口中的「他」是皇上啊,您說不等就不等麼?
只是下一刻,他卻是聽到丞相大人也是來了一句:「嗯,聽黎兒的,開始吧。」
司儀的下巴直接掉到了地上,可這喜堂上,新郎官和新娘子最大,所以,他退後兩步,報唱:「吉時到,行禮——」
眾人聽到這,皆是一怔。
不等皇上了?
可又不敢說什麼,只是小聲的議論著。
就聽接下來一聲聲報唱。
「一拜天地——」
報唱聲落,西泠月牽著綢緞的一頭牽引著小孩背對著眾人,朝著外面蔚藍的天空擺了擺。
「二拜高堂——」
西泠月沒有高堂,卿黎雖然有,可卿將軍在邊陲之地回不來,而那二夫人據說是瘋了,小孩說不請的時候,他也就默許了。本來,那個位置其實坐的應該是皇上的,可既然不等皇上了,那就空著吧。
他牽引著小孩轉過身,對著空空的位置拜了拜。
還剩最後一步了……
他心裡其實很緊張,黎兒那日的話還歷歷在耳,讓他既糾結又忍不住心口處透出絲絲的喜悅。
「夫妻對拜——」
隨著這最後的行禮,西泠月深吸一口氣,牽引著錦團的手都忍不住握緊,轉過身,背對著小孩,她垂著眉眼,小臉前的珍珠簾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黎兒,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小孩沒有出聲,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他時,就聽到小孩很清楚的一聲:「……不用。」
於是,就要彎下腰。
他一愣,也就要行禮——
「給朕都停下!」
喜糖外,突然傳來一聲暴躁的聲音,急吼吼的,像是一陣風席捲而來。
西泠月聽到這一聲,心一跳。
果然……還是不行嗎?
他慢慢抬起頭,發現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抬起頭了,正靜靜地望著門口,那個位置,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粗粗地喘著氣,背對著光,整個身影在地上打上濃厚的沉重氣息。他一雙鷹眸死死盯著兩人,只覺得讓人生寒,可偏偏這樣,下一刻,在看到面無表情的小孩時,鷹眸一怔,緩緩閉了閉眼。
他的腳步很慢,走到小孩身邊似乎要花費很久一般。
西泠月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那麼靜靜地看著皇上,他歎息一聲,撇開了眼。
還是不行嗎?
霄祈走到卿九的面前,隔著珠簾看著那雙黑漆漆的眸仁,心一顫。
怎麼就沒有發現呢?她們那麼相似,相同的性格,相同的脾性,甚至連喜歡的東西都一樣,可偏偏他像是豬油蒙了心一般,滿世界的尋找她,卻不知道,她早就在自己的身邊。
「蛇蛇,跟朕回宮……」
他的聲音啞的不可思議,看著她身上的喜袍,從沒有覺得這麼刺眼。
霄祈這句話一落,整個喜堂卻是傻了眼了。
這……這什麼情況?
皇上這是要搶親?可為什麼偏偏要搶的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而且……竟然跟自己的臣子搶親,這……這讓他們極為不能理解。
可皇上的威嚴在那裡,他們都默默低下了頭,權當沒有看到。
卿九沒有說話,就那樣仰著頭看著他,看著他壓抑的痛苦,墨瞳恍若深潭,期許地看著她。
她看著看著,卻是笑了,眉眼彎彎,明明是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卻硬生出一抹怪異的魅,詭異的不可思議,她輕輕佻了挑眉,聲音輕輕淺淺的,「回宮?今日可是我的大喜之日,皇上,你莫要忘了,這婚……可是你親口賜下的。」
霄祈的身體晃了晃,攥緊了雙手:「蛇蛇,朕……朕不知道是你。」
他如果真的知道,怎麼可能會讓她嫁給別人?
「哦,是嗎?」
卿九隻是淡淡地應了聲,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蛇蛇?」霄祈的聲音啞的更厲害了。
卿九就那樣看著他,眼神突然變得虛無縹緲,抬起手,緩緩朝他招了招手,霄祈一愣,俊臉上湧上一股驚喜,墨瞳亮的不可思議,撩起錦袍,就那麼毫不在意地蹲下身,「蛇蛇,你要說什麼?」
「霄祈……」
卿九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輕輕喚了一聲。
她這一聲,讓霄祈愣了一下,不知為何,他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