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看著眼前這張震驚的臉,反而冷靜下來。
蕭於言手腕上只是隨意包紮了一下,血滲出來,可也沒有他臉上的難以置信讓人注目。
他張著嘴,恍惚地搖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否則,他怎麼會看到那個小孩變成了……變成了一條蛇。而且,竟然是一條火蛇。怔怔地望著通體火紅的火蛇,一道閃電突然劈在了他的腦門上,所有的事情頓時清晰了起來。
通靈性的火蛇,皇上不合情理的寵溺。
一切的一切,竟是只是因為那小孩是……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到底是……是什麼?」
「如你所見,既是人,又是蛇。」
清脆的聲音,再次驚得蕭於言瞠目結舌。
他大口的喘息著,眉目之間都是驚恐,像是躲著什麼,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卿九也不在意,懶洋洋地伸展著蛇身,「你很怕我?」
「……」
「也對,你怎麼能不怕我呢?你不應該怕我的,你那日剜我的心時,手多麼的穩啊,可你現在抖什麼呢?」她仰著蛇頭,嘶嘶嘶地吐著蛇信兒。
「你……」蕭於言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扼住,喘不過氣來。
這麼詭異的事,可偏偏就發生在他的面前。
卿九恢復了些力氣之後,哼了哼,不再看他,蛇身一轉,竟是繞過蕭於言向一旁走去。
蕭於言看著她游動的蛇身,慢慢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之後,以前所有被他塵封起來的事情竟然就那樣清晰起來,那火蛇眼角的淚,火蛇被剜出心後寸寸裂開的心……也包括,今日沐煙兒的無情,一切的一切,讓他頹敗地聳下肩。
沐煙兒竟然還比不上一條蛇來的重情,這幾個月,他到底都做了什麼?
「對不起……」
他輕輕喃了一聲,為那日的殘忍。
卿九游動的蛇身頓了頓,卻並沒有回頭。
「我不會告訴皇上的,你如果……如果有什麼要幫忙的,我可以……」
「呵,你這是在贖罪嗎?」
譏諷的聲音讓蕭於言面紅耳赤,「我……」
半晌,才看著她游離的方向,訝異道:「你要出宮?」
「自然。」
「可你回來不是為了皇上嗎?」
「為了他?」卿九笑了,她的確是為了他,不過,不是為了所謂的重聚,而是……報復。
幽幽地回過頭,赤紅的蛇眸在日光下泛著幽冷的光,蕭於言渾身一震,以為她還在為當初的事生皇上的氣,他搖著頭,想解釋什麼,「你,你是不是因為當初的事,當初是因為……」
「你不用提醒我這些。」
卿九蛇尾一擺,靜靜地面對他,「今天的事,你想告訴或者不想告訴他,都無所謂。」
因為他說的話,霄祈根本不會相信。
他信證據,更何況,現在華音殿裡有另外一條火蛇。
蕭於言顯然也明白了這些,臉色微微發白,如果是今日之前,他也許根本不會覺得這蛇有多麼好,可經歷過沐煙兒的事,他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有多麼愚蠢,「皇上他對煙兒只是為了報恩。」
他喃喃出聲,覺得既然當初是他做錯了事,那麼就該由他來更正。
「報恩?」卿九瞇了眼。
「是,的確是報恩。」蕭於言深吸一口氣,垂著眼,聲音很輕,卻很認真:「三年前,賀蘭將軍為了救皇上,不甚犧牲。沐煙兒也因為替皇上擋了一劍而昏迷不醒,賀蘭家跟皇上有著一層特殊的關係,所以,當初賀蘭將軍求皇上保住他賀蘭家最後一點血脈的時候,皇上答應了下來,後來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
「……」
蕭於言說完,對面的卿九並不說話。
他更加不安,「當初都是我鬼迷心竅,覺得一條蛇……只會……只會……所以,才會那麼做,一切根本跟皇上無關,皇上心裡其實最看重的還是你,你原諒皇上……」
卿九並沒有聽完他的話,慢慢轉身,火紅的蛇身在日光下極為清楚,卻是慢慢遠離。
把他未完的話全部甩在了身後。
「蛇……」
蕭於言張了張嘴,想喚住她。
可話出口,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麼開口?
他怔怔看著她的方向,許久,才頹敗地低下了頭,他到底在做什麼?
……
卿九毫不費力地躲過了禁衛軍的勘察出了宮門,一條蛇,就算大搖大擺的在他們面前走過,他們恐怕也想不到她會是由人變化的吧?這也正是她變成蛇形的原因。
只是一路行來,她腦海裡卻是一直在重複著蕭於言的話。
那些話讓她心底的疑惑也越來越深,當游到丞相府門口時,她望著那朱紅色的大門,蛇眸幽幽一轉,就要進去。
卻突然感覺到頭頂一黑,一個東西就罩了下來。
下一刻,身體懸空,被裝進了一個黑乎乎的袋子裡,四周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聽到兩個人得意的嘀咕聲:「喂喂,老子就說這是一條火蛇了,你還不信!火蛇可是大補的東西,不枉老子跟了她一路。」
「你得意什麼,這蛇還是我先發現的好不好?」
「費什麼話,老子哪頓少了你的?快走快走,我們出來的時間已經夠長了……」
「知道了,催什麼催……」
「……」
聲音漸漸消失,卿九隻感覺像是被兩人帶著凌空翻騰而起,涼風透過罩子的縫隙魚貫而入,這兩人竟還是高手。
卿九瞇了瞇眼,掙了掙,那罩子極為結實。
用牙磨了磨,咬不開。
她危險地仰著蛇頭,吐著蛇信兒。
一炷香後,她感覺兩人停了下來,然後,她連著罩子一起被扔在了某處。
她盤成一團靜靜地看著頭頂,下一刻,罩子打開,有光透了進來,她微微瞇起了眼,面無表情地吐著蛇信兒看著在她面前放大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