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梅家出來,葉琛對送他們出來的梅廷方笑道:「廷方啊,你對本地的錢莊和銀行可都有瞭解?」
梅廷方微笑點頭,自信地道:「還算熟悉!」
葉琛拍拍他的肩:「正好,今天下午我們沒什麼事,你可不可以陪我們去這些地方轉轉?」悌
梅廷方瞄了眼門口那輛黑色轎車,笑道:「我是沒問題,只是,您這車,可太招眼!」悌
葉翔龍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走到車前,敲敲車窗,副駕位上的文四趕緊跳下車來,恭敬地問道:「葉先生,您有什麼吩咐?」
葉翔龍笑道:「我們有事要出去走走,這車就不要跟著我們了。」
文四瞟了一眼梅廷方,低頭答了句:「好!」
梅廷方領著葉家父子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們這附近有兩家錢莊,一家銀行,走過去就行,看過這幾家,咱們再坐黃包車去看別的家。」諛
文四在後面眼看著他們走遠,一招手,暗處閃出四個黑衣人,文四輕聲道:「咱們分散遠遠跟著,可別出了岔子!」
從兩家錢莊出來,梅廷方如數家珍般,向葉家父子介紹起這兩家錢莊的經營特色和不同之處來,葉琛父子眼中欣喜之意越加深厚.
梅廷方指著前面一家銀行笑道:「那家大和銀行是日本人開的,去年才開張,他們主要做東洋人的生意,咱們這裡的桑樹長得好,東洋人在這裡辦了幾家絲廠,做出來的絲再運往上海的紡織廠,他們又將上海產的布運到這裡來賣。也有直接收了蠶繭去上海的,也還有其他一些農產品,東洋人也做些貿易。這些商行和工廠的資金往來,主要都是從這家銀行走,銀行還會貸款給他們去收蠶繭,尤其是開春的時候,需要向蠶農支付一些定金。」諛
葉琛不由與葉翔龍交換了一個驚喜的眼神。他們要葉蘊儀辦銀行主要目的就是要幫助潘啟文在西南興辦實業,而這梅廷方若是對本地的資源、工業情況以及銀行在中間所起的作用,有這樣的瞭解,無疑將會成為葉蘊儀很好的幫手。
葉蘊儀要協助潘啟文發展整個經濟民生,銀行只是其中一部分,她就不可能參與具體的管理,他們原本的打算是想從美國派有過開多家分行經驗的老夏過來做總經理,葉蘊儀跟老夏學習,只要瞭解經營情況,大局掌控即可,可老夏已安家在美國,況且他對本地情況並不熟悉,這個梅廷方本身是學金融出身,既有銀行經驗,又有錢莊夥計經歷,又是本地人,只是年紀輕,全面經驗不足,若是重點培養一段時間,磨練一翻之後,便是很好的總經理人選,到時,老夏便可抽身回美國。
正思慮間,不知不覺已走到那家大和銀行門口,走進去,一個精幹的年輕人迎上來,禮貌地問道:「幾位先生,請問有什麼可幫到你們?」
葉琛隨意地說道:「我們從外地來的,想在本地開工廠,想瞭解下資金往來怎麼個走法,以及存、貸利息如何?」
那個年輕人忙笑道:「請裡面談!」
這是銀行對大客戶的通常作法,幾人也不以為意,跟著他向內走去。進了一個小辦公間,那年輕人請幾個人坐下,倒了水,然後拿來一個文件夾,他警惕地看了梅廷方一眼,將文件夾遞到葉琛面前,鄭重其事地道:「老先生您先請看看這些資料!」
葉琛略為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對於銀行的流程,他再熟悉不過,照理說,第一次上門的客戶,是不可能給對方看什麼書面的東西的,多是口頭介紹,卻見那個年輕人眼神一閃,神色凝重地看向文件夾,他心裡莫名一緊,將文件夾交給身旁的葉翔龍:「我這眼神不好,今天沒帶老花鏡,你看看吧。」
葉翔龍漫不經心地翻開文件夾,最上面一張黃色的紙條,當他迅速掃過字條上的兩行字後,整雙手都止不住地顫慄起來,葉琛緊緊地看向他,問道:「翔龍?」
葉翔龍一把抓過那張字條,捏在手心裡,「啪!」地一聲合上文件夾,起身道:「爸,我們先回去!」
他又轉頭對一頭霧水的梅廷方勉強笑道:「廷方,我想起來,我們還有點事要回去處理,我們就先走了!」
說著就伸手扶葉琛起身,葉琛心裡一沉,只以探詢的眼光看了看兒子,也不再問,站起來便走。
走到門外,文四迎上來:「老太爺,現在要用車嗎?」
葉翔龍不動聲色地將紙條揣進兜裡,笑道:「好,我們現在回去吧!」
***
潘啟文辦公間內,當潘啟文語態蕭瑟地說出那句:「蘊儀,我答應你!」時,葉蘊儀心裡一抽,她默默地注視著他微微彎曲的背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頭那沉沉的鬱悶之氣稍減,她遲疑了一下,仍是輕聲問道:「潘家集那邊?」
潘啟文沒有回頭,淡淡地道:「一大早我已經派了刀疤過去了,明天我打算讓黎昕陪爺爺和大伯一起去潘家集,應該不會有問題了。」
葉蘊儀輕輕一震,耳邊不由響起黎昕的話來:「他絕不會將你們之間未來的一絲的可能堵死!」
可他卻又讓林泰說出那樣的話來!剛剛進來之前,明明還拿潘家集的事來威脅她!
葉蘊儀氣急,轉身要走,卻聽潘啟文輕笑一聲道:「是不是覺得我枉做小人?」
那話中的苦澀令葉蘊儀心中一緊,不
由自主地頓下了腳步。
潘啟文的聲音中充滿了迷茫:「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遇上你的事,我常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前後矛盾,反覆無常,呵呵。」
他昨天晚上幾乎一夜未睡,一大早又爬起來陪葉琛父子打拳,還動了一上午的心機,雖說現在的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但這時的潘啟文突然覺得非常疲憊,他雙手緊緊地撐著書桌,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蘊儀,我們之間,這樣反反覆覆,我也累了。」
葉蘊儀心裡莫名一沉,那一股沉悶鬱結之氣一下子又竄上了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潘啟文背對著她,語氣頹喪地說道:「這兩年,你就當頂著少帥夫人的名,幫我把民生、工商發展起來吧,其他的,我不會強迫你。若是、若是,你覺得不放心」
他左手緊緊按在自己右手上,下定決心般昂起頭來說道:「你就讓你爺爺他們將蘊傑帶走吧!」
葉蘊儀猛然回頭,滿眼驚疑地看向他:「你說真的?」
潘啟文轉過身來,苦笑著道:「黎昕跟我說,讓我給你徹底的自由,他卻不明白,你要的自由是什麼。我明白,可我卻不敢給!」
「我知道,若是真的要給,我連你也留不住的,可是,我這一攤,真的是需要你。」他的雙手緊握得指節發白:「若是、若是你不想留」,說到這裡,他突然晃晃手,臉色發白,聲音變得尖厲而淒惶起來:「不,你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葉蘊儀只覺得滿心酸痛,沉沉的,然而在那一份沉重中,卻分明讓她看到了一線光亮。
她不敢看他,頭向外回過去,她想了想,平靜地道:「我會將西南大學面試和銀行開辦的事情延後,等你想好再說,正好鐵礦那邊土地的事,我還是親自去處理一下,希望會在爺爺他們到之前處理好,但潘家集我不會去,我直接去雲頂鐵礦。」
潘啟文輕輕一震,不由呵呵笑出聲來,聲音中隱隱蘊含了怒氣:「蘊儀,你是想告訴我,若我不強留你,你就一定會離開我的,連這兩年時間都不會給我,對不對?」
葉蘊儀背上一寒,不自覺地冷了聲音道:「這個問題我從來沒考慮過,因為,這樣的自由,從我到潘家集起,我就從來沒得到過!」
潘啟文一僵,他緩緩說道:「不!蘊儀,我還是不甘心!既然你想過要賭我們的未來,那麼,我的那些無心之過,你是不是原本打算試著去原諒?那麼,我們的之間的障礙,便是你不敢再信我,對不對?那麼,你告訴我,要怎樣,才能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她定定地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星光流轉,瞬間盅惑了他,她輕聲道:「前提是平等的地位,自由的心境,真誠再無謊言,還有,就是確認宗堯沒事!」
潘啟文愣愣地看向她,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執拗:「那麼,蘊儀,若這些我都給你呢?若是你能確認方宗堯沒事呢?」
葉蘊儀突然發出一聲嗤笑,聲音裡帶上了嘲諷:「潘天一,你一切的出發點都是你自己!你要首先確認我會不會與你重新開始,你才決定給不給我徹底的自由,這跟你綁著我有什麼區別?我都說了,那只是前提!」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低迷下來:「即便有了這個前提,我也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放下過去,能不能忘記父母因你而死,能不能面對蘊傑終身的病痛,還有——那個孩子!我跟你親手殺死的那個孩子!」
---------------
很抱歉,這週四搬家公司來打包,前後很多事忙,這幾天可能更得都會比較晚,若不耐等更的筒子可第二天早上再看,謝謝您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