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裡,他最後只能是頒下了這個口諭,只是直到現在還沒有什麼消息傳來,想必那個躺在床上的小皇子的病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也就是說最後她能不能只是有驚無險,也只能看這十二個時辰的結果如何了。
她低垂下眉頭,不自覺的把玩著自從她進宮之後就一直戴在手上不曾拿下來的扳指。看著上面似有若無的紋路默默出神丫。
宛若看在眼裡,只以為是明玉太過傷心了,只靜靜的陪在一邊。
突然間,坐在鏡前的小主兒猛然抬頭,「宛若,可知道是哪位將軍守禁宮門?」
宛若想了想,「回娘娘,是常將軍。媲」
聞言,明玉眼底閃過一絲明亮,略微沉吟道,「宛若,等一會兒用過了早膳,就讓福德去準備祈福的東西。還請常將軍通融。」
「娘娘——」宛若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奴婢知道娘娘的心思,只是唯恐旁人會以為娘娘心存二心。」
明玉看向她,笑了笑,「便是什麼都不做,有心人也會以為本宮想要做什麼呢,既然如此,不如隨了自己的心意。畢竟殿下都是因為我才糟了難,我怎麼樣也要為殿下做些什麼,只是既然被皇上禁足,那便向菩薩保佑吧。」
……
……
永福宮的偏殿,當中檀香已經緩緩在殿外盤旋,四周靜立著宮婢侍衛,守在殿外的赫然便是宛若,福德兩人。
緊閉的宮門之外,常青回頭看向身後那高懸著的「永福宮」牌匾,眼底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幽光。
***************
勤政殿。
九層金絲盤玉台階下,慕容相和卓相左右而立,雖目光只看向龍案後的那道明黃色身影,只是眼角處彼此不屑,早已經昭然若揭。
尹君月掃了眼立在面前的兩人,抬手示意。
旁邊的竹子便把桌上的兩道折子拿了下去,分別送還到了兩位丞相手中。
尹君月道,「兩位丞相的折子,朕已經看了,也做了御示。至於剛才兩位丞相所言楚兒之事,朕自然知道是你們的舐犢之情,只是既然是朕後宮的事情,又一個是朕的愛子,一個是朕的愛妃,孰重孰輕,各種厲害情由,朕自是明白……所以,若是無他事,兩位愛卿就此退下吧!」
「是!」
那龍位上的人既然都已經說的如此清楚,兩人自也不能再說什麼,只能應諾著退身離開。
隨著御書房的房門關合,尹君月嘴角含著的淺淡笑意也慢慢消失無痕。
他轉頭看向竹子,「如何了?」
竹子躬身一輯,「娘娘說是要為殿下祈福。便關了宮門,居於偏殿之中。」
祈福?
尹君月嘴角不禁再度泛出一抹弧度來,恐怕祈福是假,實際上卻是……
「吩咐域所暗衛,小心著宮牆內外。」
「……是。」
竹子先是一愣,隨即又恍然,嘴角微不可微的抽了抽,躬身離去。
……
……
卓府。
偌大的廳堂當中,卓相略顯疲憊的落座當中,一旁卓夫人端上一盞香茶。
「老爺,莫非是朝中又出了什麼事?」看到卓相臉上的神情,卓夫人問道。
卓相點了點頭,接過那盞香茶,「……宮中傳聞,明玉試圖對殿下不軌。」
卓夫人一頓,嘴角含著的笑意陡然凝滯當下,隨後慢慢收斂無痕。眼裡像是含著什麼,最後只吐出這樣一句話來,「所以,老爺是在為此擔心了?」
「當然!」卓相下意識的回答之後方反應過來,忙抬頭看向身前站著的卓夫人,臉上帶出一貫溫和的笑容,「怎麼,夫人不高興?」
卓夫人扯了扯嘴巴,「怎麼會,明玉也是老爺的女兒。」
只是即便此時聽上去卓夫人的話並沒有不妥,可話中的頹然卻是清晰無比的透露出來卓夫人此時的無力。
卓相面色一黯,起身攬過卓夫人的肩膀,把她拉到懷裡,幽幽的歎了口氣,「昨晚上在瓊華殿,我看到明玉出來的時候,的確是想到了心月,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她幾乎和心月一模一樣。可那不過也是一瞬間,畢竟過去了這麼多年,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何況現在陪在我身邊的是你,你以為我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卓相感覺到懷裡的女子身子放軟了,才又接著說道,「現在明玉位居後宮,又是深得皇上的寵愛,我怎麼樣也是要為她謀得一絲退路的,何況對付她,不就是陷害卓家?這時候,我就是只把她當作一枚棋子,也要護她周全的。」
「不要說了!」卓相還要說些什麼,卓夫人已經連忙攔住了,她窩在卓相的懷裡,眼裡模糊的閃著些許淚光。「我知道,我都知道。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她知道這樣的話,他說了太多遍,而實際上她也是早就想通了。因為即便是她的男人忘不了姐姐,一心最愛的也只有姐姐,那又能怎麼樣?便是一瞬間的震驚相似,又能如何?歸根到底,陪在她男人身邊的只有她,永遠不會背叛他的女人也只有她。
只是自己太過擔憂,所以才會患得患失,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覺得只有自己緊緊的擁著跟前的男人她才能覺得安心。
想到這裡,她手裡只越發的擁緊了跟前的男人,卓相抿唇,攬著她腰身的大掌更緊了緊,喉嚨裡一聲輕歎,「懷月!」
他抬頭,幽深的眸光裡一片看不清的悠遠。
……
……
慕容府。
書房裡,慕容丞相把手中的紙卷扔到桌前的檀香爐裡,隨即那紙張便幻化成了一撮灰塵,化作了一絲塵煙。
「丞相……」桌前的那道身影靜默而立,眼裡流露出些許不解。
慕容丞相瞥了他一眼,「你以為這事情是她做的?」
那人神情一滯,目光落在剛才消失的那撮灰塵的檀香爐上,若是他剛才沒看錯的話,之前上面正是這麼寫的。難不成當中還有什麼……
「哼--」慕容丞相冷哼了聲。「她是我的女兒,是什麼樣子,我最清楚,這件事絕不是她做的。」
「那--」那人更是錯愕。
慕容丞相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即便不是她,這件事情,我們仍要順勢添上一把柴火。」
「是。」那人恍然,「屬下這就去辦。」
隨著書房房門關合,慕容丞相看著眼前裊裊而起的檀香,嘴角勾出陰沉的笑意。
「想不到啊,想不到……」
……
……
端王府。
窗外是明媚動人的鮮花無數。
明亮的窗機之內,端王尹佐月正盤膝坐在軟榻上下著黑白相間的圍棋。
執手盤桓處,俊逸的臉上只傾灑著如媚的風度。睿智的眼底裡風波淡然。
許久。
口中吐出一聲輕喃。
「……倒是一盤好局。」
……
……
重重宮闈之中。
寂靜的閣樓。
重重書架當中,一個人影在當中一閃而過。破碎的光亮當中,熟悉的面龐上帶著狡黠的目光。
她腳下帶風,又無聲無息的竄過當中的擱架,最後,嬌小的身影落在當前並不起眼的一副畫前。
那幅畫不過是一副最普通不過的佛像,畫上佛祖的手掌圈出不動根本印的頭印,二手作金剛拳,仰右拳,左拳覆加其上。
她的目光落在佛像上手掌所指的方向落定,手指伸出,沿著畫面一點點的摩挲而行,突然間,手指一頓,而後輕輕一壓。
隨著輕微的聲音傳來,那佛像下方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她的眼裡一閃明亮,隨後之前還在她指下的佛像驟然後移,一處洞口赫然出現。
「果然……」她的嘴裡輕喃了聲,從懷裡掏出一枚珠子,走了進去。
隨著眼前的驟然黑暗,幽綠色的光芒在她的手掌裡驟現,姣好的面龐也清晰明媚,正是明玉。
眼前的屋子並不大,牆壁四周都是各種書籍,當中的書架上也都表明著分類的章數,佛經,政務,秘聞,等等,當中還有一處什麼都沒有標識,只是零散著擺著幾本書。
明玉就立在那處架子跟前,把懷裡的夜明珠放到上面,從當中拿起一本。
隨手翻開,寥寥幾眼。
她的腦子並不算笨,因為在這之前看了太多書的緣故,看書的速度也基本上恢復了一貫的一目十行,雖說做不到過目不忘,可大部分還是能記到心裡的。
翻了數十頁,目光終於停滯在那上面的某一頁。「……佛有七寶:金、銀、琥珀、珊瑚、硨磲、琉璃、瑪瑙。得三寶而國泰,得七寶而民安。故而,鑲鑽成簪,鐲,扳指,而後收藏於宮中……國亡,後宮散盡,七寶遺失,又傳,只遺有緣……」
……那位父親說的果然是真的。
明玉抿唇,眼睛裡清湛四閃。
這個暗門,在她來書庫看書的第四日就已經察覺到了,只是因為宛若在身邊,她只能當作無從知曉,而今日正好可以一探究竟,卻沒想這個答案果真在這裡。
明玉把手上的書放到原本的地方,拿起那枚珠子,轉身離開了這裡。
隨著身後的那道暗門再度關合,那剛才還閃出些許幽亮的狹小房間再度恢復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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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宮。
窗外的夜色漸漸籠罩。
看著跟前一道道擺上來的飯菜,明玉托著下巴,美麗的臉上帶著些許蒼白的憔悴。
一旁的宛若看在眼裡,便只覺得心疼,「娘娘,今兒從午時開始您就為皇子殿下祈福,到現在已經四個時辰,這會兒也該用膳了。不然若是真的有什麼事情,奴婢怎麼和皇上交代?」
明玉扯了扯唇,扶額只做無力狀。「可是,本宮沒有胃口。」
——其實,只是她睡的時間太長,這會兒還有些困頓。
「娘娘——」
宛若還要說什麼,明玉已經擺手,歎了口氣,「還是先撤下去吧。」
宛若低眉看了眼跟前並不算是豐盛的飯菜,吩咐四下裡的宮婢退了出去。這才躬身到明玉耳邊上低語,「娘娘放心,皇子殿下定然安然無恙。」
「你怎麼知道?」明玉挑眉問道,不察覺她的眼底裡瞬間一閃幽光。
宛若不曾看到,只是繼續說道,「常侍衛告訴福德的。」
「他?」
「是,娘娘知道常侍衛是皇上跟前的人。那便是說皇上有心讓娘娘不用憂心的。」宛若眼色誠懇的看向明玉,只想著跟前的主子能夠寬心。「而且,既然皇上吩咐了要竹公公去查,那定然不會摻假。」
「為什麼?」
「娘娘有所不知,竹公公自小跟在皇上跟前,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經歷了不少,而自從皇上登基之後,但凡後宮裡出了什麼是故,皇后娘娘無力處置的,便是竹公公密審,而每次都是證據確鑿……」宛若說著這話,臉上也是抑不住的些許明亮。「……所以娘娘大可放心。」
「哦。」
明玉點了點頭,她自是知道明玉這話無非是想要她安心,只是便是宛若不說,她自然也是放心的。
從知道是常青在門外守衛,她便可以猜到尹君月的心思,只是不曾想到竹子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突然腦袋裡莫名的想到她所知道的某個朝代的東西廠,難不成這個竹子日後會不會也成為那種人?不會,那個腹黑妖孽的皇帝是斷不會容許這種事情在他身邊發生的。恐怕這位竹公公的什麼證據確鑿,也不過是皇帝授意,他只是照常執行而已。
轉眸間,明玉臉上露出些興味的笑容來,衝著宛若招了招手,示意她湊過來,低低的問道,「宛若,你說,若是本宮身子不適,那皇上會不會來探望呢?」
宛若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驟然泛光,嘴角也扯開曖昧的笑容來,「娘娘,您可是想通了!」
啥?
明玉抬眸,
宛若則是掩唇一笑,「雖說皇上寵愛娘娘,可在後宮當中,還是要討得皇上的歡心才是最最重要的……放心,奴婢來安排。」
說著,宛若便一臉興奮的轉身出了去。
明玉怔然的看著宛若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些許抽搐。
這,這宛若當真是那貨身邊的人啊!
不多時,宛若便又進了來,懷裡揣著幾塊兒桂花糕,說是雖假裝生病,可到底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還是要顧及著自己的身子,明玉自是感動,就著水,把那幾塊兒桂花糕吞到了肚子裡。而後,宛若便又拉著她躺到了床上,又給她蓋了被子,隨後大喊了聲,「娘娘——」
宛若突然而來的慼然聲,便是緊閉著眼睛佯裝做暈倒的明玉也覺得她足可以去當一級演員了。
跟著,整個永福宮裡是一陣凌亂。
福德還有眾多的宮人侍婢闖進來,宛若忙不迭的說著娘娘突然就暈了過去,又說著要去尋太醫等等。
當重重簾帳之外終於清靜些許之後,宛若便低聲隔著簾帳對她說了句,事情已經辦好了。
明玉照著劇本,沒有動作。只是想著自己還真是像極了那些後宮中想要博得皇帝一眼關注的當中一個,一時竟也說不清楚自是到底是要哭還是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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