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遠黛午憩醒來,已有丫鬟進來稟說沅真來了,這回兒正在外頭候著。遠黛聞聲,忙起身盥洗,略略整理後,這才疾步的走了出去。
外屋,沅真正坐在錦杌上,手捧繡繃,低著頭,一針一線的繡著。聽見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她便擱了繡繃,笑著站起身來。遠黛一面過來,一面問道:「來了多久了?岳堯呢?」
沅真一笑,答道:「剛坐下不久,我想著這個時辰,小姐也快醒了,便沒讓丫鬟驚動你!岳堯這會兒想必正與王爺商量事情!」
遠黛點頭:「來了就好!」說著,卻又不免低頭想了想:「青妍的事兒,你可都知道了?」
聽她問起石青妍,沅真不禁微蹙了眉,歎了口氣:「我都知道了!」她顯然無意多說石青妍之事,當下岔開話題道:「使團,已匆匆趕來平京了!他們……一路走的很快!」
遠黛聽得一怔,訝然道:「七哥,應該還未返回柳州驛吧?」石傳玨猶未回去,在柳州驛停留許久的使團卻忽然有了動靜,這裡頭,必然不會無因。
沅真應道:「七爺這一路往柳州,便是晝夜不歇,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也需三日時間!」因不知石傳玨是否已然返回柳州驛,她也只能如是回答遠黛。而事實上,她們二人都很清楚,石傳玨的趕路速度,斷然不會有這麼快,所以,他應該是沒有回到柳州驛火影之水中無月全文閱讀。
遠黛默默,過得片刻,才自一笑:「算了,不說這些了!我要的東西,可都備妥了?」
沅真抿嘴而笑:「自是準備好了!」
遠黛點頭,便也不再多問什麼。只攜了沅真的手道:「陪我同去照水林走走!」口中說著,卻又喚過先前那名伏侍的丫鬟,命她去百里肇處稟報一聲後,這才與沅真並肩出了屋子。
照水林內,一切如故。微微西沉的夕陽將微淡的金芒投射在高大的照水梅樹上,那樹的影子便被拉得長長的,秋風過處,黃葉翩翩起舞,層層的堆疊在地上。
注目看著這片梅林,沅真卻不由的歎了口氣:「好一片梅花林。可惜如今還不是時候!」
斜乜了她一眼,遠黛笑道:「有岳堯在,將來總有你看厭的一天!」
聽她提起岳堯。沅真眸中笑意便也顯得盈盈柔婉:「若真能看厭了,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二人且行且說,轉眼已行到了照水湖邊。照水湖邊,矮矮的烤爐早已支好,只是卻還不及生火。烤爐旁邊。另支了兩個土灶。幾名僕役正快手快腳的將飄落於地上的黃葉掃在一處。雖則天色還未全黑,草叢及週遭的樹幹上,卻早或掛,或放上了琉璃風燈。
照水林內,梅樹生的甚是密集,這個時候。正是將晚未晚時分,林內便也顯得有些鬱鬱的暗。這些散佈於林中的琉璃風燈在這一刻,便已有了作用。竟將這片林子無由的襯出幾分氤氳的仙氣來。沅真看了,不免笑道:「這些燈還真是頗為趣致!」
掃視一眼週遭,遠黛心中便也明白了:「必是惠兒那丫頭弄的,她如今倒是愈發玲瓏了!」口中說著,便向離著自己最近的那名丫鬟問道:「可知惠兒去了哪兒?」
那丫鬟忙應道:「惠兒姐姐才剛聽說林子那頭有條小溪。一時來了興致,便說要看看去!」
遠黛聽得了然一笑。因回頭朝沅真道:「這會兒左右無事,我們也去看看吧!」去年冬裡,她雖在綠萼嶺上住了幾日,但一來她生性畏寒,二來其時也頗有些心事重重,自然也沒有那等閒心四處走動,所以還真不知道這照水林的那頭居然還有一條小溪。
她既動了興,沅真自有心湊趣,當下笑道:「也不知那溪裡可有魚沒有?」
遠黛本心只是想去看看那條小溪,這會兒聽了這話,卻不由的興致大增,當下一拉沅真,笑道:「那我們還不快點過去!我記得你是最會抓魚的!」
沅真聽得直笑:「小姐記錯了,最會抓魚的明明該是雲裳才對!」
遠黛笑著直搖頭:「她哪裡是最會抓魚,明明是最會殺魚才是!」這話一出,二人不覺相視一眼,均各大笑起來。記憶中早已淡去的一塊,在這一刻,似乎重回眼前。
她二人正說笑間,身後卻忽然傳來眾丫鬟整齊的行禮聲,二人同時回頭看時,卻原來百里肇與岳堯二人也過來了。兩下裡各自見了禮,百里肇這才向遠黛笑道:「你今兒心情倒好!」
抿唇莞爾,遠黛也不多解釋什麼,只道:「王爺來的正巧!我才聽人說,林子那頭有條小溪,正要同沅真一道過去走走!你們既來了,便一同去吧!惠兒已在那裡了!」
百里肇聽得微微揚眉,卻回頭看了一眼岳堯。岳堯會意,忙應道:「那邊確有一條小溪!景致也還算得不錯!溪水也清,間中還能抓幾條不大不小的魚!」
綠萼嶺上的疏影山莊,被賜予百里肇,雖也有了幾年,但早些時候,百里肇忙於北疆戰事,來的卻是有限。及至雙腿廢了後,卻又再沒有了那份興致,因此他還真不知道這事強者禁區全文閱讀。
「你既知道,便與沅真在前頭引路吧!」他理所當然的回道。
岳堯聽得呆了一呆,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朝百里肇翻了個白眼,以示自己的不滿。沅真在旁看著,倒忍不住笑起來,當下上前一步,嗔他道:「活像個孩子似得!」
衝她嘿嘿一笑,岳堯也懶得再與百里肇計較,只朝沅真做了個手勢,二人當先而行。
二人直走到二十步開外,百里肇這才攜了遠黛的手,不急不緩的綴在後頭。遠黛見著,便也忍不住笑:「不想才剛沅真說的那句話,在我這裡也頗合用!」言下已帶調侃之意。
百里肇也不在意,只笑道:「你若想說,我自也不能掩了你嘴,你只管說就是了!」
遠黛只抿了嘴笑,倒也並沒再說什麼。四人二前二後的走著,不多時,便也走到了那條小溪跟前。許是有水的緣故,這條小溪兩岸竟是難得的一片蔥鬱,青青綠草如茵,各色小花點綴,竟讓人無由的有種重回春日之感。既知惠兒在這附近,遠黛便也自然的四下看了看。
一看之下,卻險險沒笑了出來,原來惠兒竟坐在如茵的草地上,身後卻是一株歪脖子老柳樹,敢情這丫頭,半日不曾返回,竟是因為在這裡睡著了。
四人互視一眼,都覺好笑。最後卻還是遠黛,上前一步,輕輕推了惠兒一把。惠兒睡的正香,連著被推了幾下,這才驚醒過來,眼見是遠黛,忙自伸手一抹雙眼,展顏笑道:「王妃來了!」神色間,倒也並不顯慌亂。顯然並不以為遠黛會為此責怪於她。只是眼兒一轉之下,陡然見了遠黛身後,神色淡淡的百里肇,卻不免嚇了一跳,小臉也有些微微泛白。
輕拍了她一記,遠黛笑罵道:「你這丫頭,倒會躲懶,還不快過去盯著些!」惠兒聽她口氣,心中便安定了不少,忙答應一聲,又朝百里肇屈身行禮,這才一溜煙的去了。
百里肇知遠黛對身邊這幾個丫鬟甚為信任寬厚,自也不願苛責之,因此也並不言語。
遠黛與惠兒說話的當兒,沅真卻早行至溪邊,低頭看了一看後,卻笑道:「這溪裡的魚雖不算大,卻生的甚是肥壯,倒也值得動手!」這話一出,百里肇與岳堯早愣在了那裡。真真是沒有料到遠黛與沅真所以起興過來這條小溪邊上,竟是因為這溪裡的肥魚。
遠黛聞聲,自也快步的走了過去,看了一看那條清可見底的小溪,而後卻笑道:「快去折根樹枝來,好歹也叉幾條魚上來!」
二人身後,百里肇與岳堯則面面相覷了一眼,心下均覺詫異。
回頭朝百里肇一笑,遠黛自然的問了一句:「王爺可會叉魚?」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神情很是平淡,彷彿是在問百里肇,王爺可會寫字一般的稀鬆平常。
輕咳了一聲,百里肇道:「早年狩獵,也曾叉過幾次!」這話倒也並非假話,只是究竟曾叉起過幾條魚,他卻是隻字不提。
遠黛自也不會追問什麼,只將目光移向了岳堯。岳堯便也尷尷尬尬的跟著咳了一聲,慢吞吞的道:「我……應該能叉到吧!」只聽這話,便知他並不會這個。
沅真在旁聽著,便也抿唇笑了起來。她也並不為難岳堯,只笑著朝他伸出手去:「你的那把匕首,借我用一用吧!」她與岳堯成親也有一些日子,又豈能不知岳堯身上的零碎物事。
接過岳堯遞來的匕首,沅真邁步行到先前惠兒靠著的那株歪脖子柳樹邊上,手腳俐落的削下一根稍硬的枝幹,又折了許多柳枝遞與遠黛。遠黛笑著接了柳枝,便在樹下坐了,將手中柳條稍稍整理一回,卻是纖指如飛的編起柳條筐來。
沅真則執了樹枝,行到溪邊。她卻是目光銳利,下手又快,不多一會,卻已叉了三條甚是肥壯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