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黛自然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當下嫣然一笑,悠悠然的道「多謝王爺誇獎!」
見她這般老實不客氣的便應了下來,百里肇也惟有失笑搖頭:「消她真是初家人吧!」
他最後言道對於蔣的要求,他其實並不太放在心上這幾年,蔣在北境收集容貌與初雨略有相似之處的女子一事,他也是有所耳聞的不過蔣做事頗有分寸,並不強搶也無脅迫之舉,既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自也樂得不去插手
但對杜若,他卻無法保證蔣是否還會那麼克制這裡頭的原因說起來,其實也簡單只因杜若與初雨雖說不上酷似,但眉目五官之間,影影綽綽的卻有四五分相似之處在有心人眼中,怕是愈看愈像光是這一點,癡戀初雨多年的蔣便做出一些瘋狂之事來也未可知
遠黛自然能夠聽出百里肇話語裡的意思,但她卻只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於她而言,杜若到底是不是初家人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初煒肯不肯認她,或者說,肯不肯保護她
在她想來,這事雖然未必能成,但既有可能,便該試上一試既答應過杜若,她總是不能坐視不理的,但若能移花接木成功,日後倒真能省了她的不少心
當然了,如果杜若真的就是初家人,遠黛也只能歎一聲無巧不成書了
不過這些話,似乎也沒必要與百里肇說的那麼清楚明白心中這麼想著,她終是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百里肇說來也巧,她看過去時,百里肇也正看了過來,二人目光一觸,卻讓遠黛沒來由的生出一種心虛的感覺,面上紅暈隨之漾開,下一刻·已忙忙的別過眼去
心念微轉之下,她已很快岔開話題道:「王爺才剛說,蕭姐姐往我萬州家中去了?」
百里肇雖也慮事清明,但畢竟不如遠黛細膩機巧·哪裡知道只這片刻的當兒,他這位王妃心中早已轉了十七八個彎,雖見她神態有異,也只以為是羞怯所致,當下一笑,點了一點頭:「這事你倒無需的,你那萬州家中·一切佈置幾可說是天衣無縫,倒也不虞旁人發覺有異」
聽得百里肇如此言語,倒不由得遠黛不微微苦笑起來:「不瞞王爺,萬州那座宅子,從我十二歲起,每年總會隨義父去住上一些時日的!」
百里肇聽得一怔,眸中旋之現出古怪的光芒
事實上,打從他知道蕭後有意讓他與凌府結親之後·他便曾遣人過去萬州,暗自查訪過遠黛一回所以會如此,非為其它·而是因為冒認親女以攀結王侯的情況,在大周而言雖不常見,但也算不上是什麼稀罕事兒
但他所遣派的人,在萬州走了一遭之後,卻並沒帶給他任何有用的消息
沉吟良久,百里肇才歎了口氣:「萬州?細想起來,萬州倒是個好地方,不偏不倚正正的掐在平京與北境的中間兒!」遠黛聽得莞爾一笑,對這話卻是不置可否見她如此,百里肇如何還能不知·自己已點中了南越廣逸王在萬州建別院的真正目的
「他的手,仲的倒長!」遠黛就在面前,百里肇也只得如此淡淡的一語帶過
不甚在意的笑笑,遠黛道:「依我看來,王爺的手,也未必就短到哪兒去!且容我來想一想·王爺的大越別院,該在潞州左近一帶吧!」
陡然聽得這話,也不由得百里肇不心中一震,目光再次古怪的看向遠黛:「我如今倒很好奇,你義父為何竟肯為你鋪設後路,讓你回大周來?」
神色如常的淡淡一笑,遠黛寧靜道:「因為······他覺得,我應該早已看透了!」
「早已看透?」若有所思的細細咀嚼著這一句話,百里肇的眉心已不自覺的擰成了一條線
偏頭看向百里肇,遠黛似笑非笑道:「帝王之路,注定孤單,注定無人可與同行,非為其他,只因站得太高!勝者猶且如是,敗者更不消提!」
百里肇不答,好半日才笑道:「你這是在提醒我嗎?」不經意間,笑容卻已帶了幾分苦澀
遠黛搖頭:「提醒?我倒覺得無此必要!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若到了這個時候,王爺仍需要旁人提點,才能明白此理,那我只能說一句,不如歸去!」
百里肇不答,過得片刻,才忽然揚眉問道:「那他又為何不肯歸去?」
默默片刻,遠黛才苦笑的道:「他有他的理由,但我不能說!」
這卻還是她第一次對百里肇清楚明白的說出「不能說」這三個字來微詫的一挑墨眉,百里肇笑道:「王妃給的這個答案,卻教我子奇這其中可能會有的內情了!」
微怒的白他一眼,遠黛沒好氣的岔開話題:「王爺套話的本事倒是愈發的高明了!」
百里肇聽得哈哈一笑,倒也並不辯解什麼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藉著這事來套遠黛的話,話說到最後,竟會扯到這些上頭,他自己想著也覺有些不可思議然而毫無疑問的是,他喜歡這種二人之間無拘無束閒聊的感覺,即使所談之事,其實並不讓人心情舒暢
然而這些話,在這個世上,除了遠黛,只怕再也無人能與他如此對坐侃侃而言了只是這份獨一無二,對於百里肇而言,其實已是一種彌足珍貴的感覺了
「你既不願說,那不說就是!」百里肇爽然的順著遠黛的意思,岔開了話題:「除了蕭呈嫻外,我要同你說的第二件事,卻是有關蕭呈燁的!你可知道他何時動身?」
只從這一句話,遠黛便已知道,百里肇定然已知道了流花河畔,蕭呈燁同自己告別一事不過她自問自己在此事上並無逾禮之處,因此倒也並不在意,只坦然道:「可是這一兩日嗎?」她雖知道蕭呈燁動身在即,但卻沒有太過關注此事,故而不知蕭呈燁動身的準確日子
「是在明日!」百里肇淡淡答道,目光卻是不曾稍離遠黛的面容:「我聽說,你因著此事,曾特地令文屏過去沅真處,取了兩罈酒送去凌府以為蕭呈燁送行之用?」
既做了,遠黛自不會否認,一點頭,她道:「凌蕭兩家既是姻親,又是通家之好,蕭大哥與我關係也算不錯,他又是為了蕭姐姐才去的北境,我略做表示也是應該的!」雖然並不覺得自己如此做法有什麼不妥,但百里肇既問了,她也不介意多費些唇舌解釋一二
百里肇頷首,卻忽然道:「他明日動身往北境,你若想去送他一送,可以與我同行!」
聽得這話,遠黛倒不免吃了一驚:「蕭家果然不同凡響,竟能請得動王爺大駕?」自打雙腿殘疾之後,百里肇便一直深居淺出,而他與蕭呈燁之間,雖也略有些交情,但卻遠稱不上深厚,故而遠黛聽說他要親自去送蕭呈燁,才會這般吃驚
眉心不期然的一蹙,百里肇淡淡道:「若在平常,我自然是不會去的,但老七今兒特為這事來找了我,我卻不能不給他幾分顏面!」他口中的老七,指的自然便是安親王百里聿了
聽他這麼一說,遠黛哪還明白不過來蕭呈燁去的乃是北境,臨去之時,若能得百里肇相送一程,對他的好處,自是不言而喻沒多猶豫的,遠黛道:「畢竟也是親戚,王爺去送,那是應當至於我,那還是算了吧!」蕭呈燁對她的心思,她自是明白的緊對蕭呈燁,她既不會有意劃清界限,但卻更不會越雷池一步,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心裡都有一本賬在
百里肇笑笑,倒也並不勉強,只道:「既如此,你便留在府中打點行裝,明兒送完蕭呈燁,你我便啟程往綠萼嶺去!」
遠黛聽得一怔,卻還是點頭道:「好!」她原以為,要往綠萼嶺前,怕是免不了要去宮中同蕭後等人辭行,卻不料百里肇居然會走的這般隨意然而對此,她卻是樂見其成
看她一眼,百里肇終於還是補充了一句:「今兒老七來時,我已將這事同他說了!」
遠黛點頭,百里肇與蕭後之間似存罅隙一事,她早已看了出來,而對其緣由,遠黛心中雖多有揣測,但卻並沒問出來人皆有好奇之心,她自也有只不過,她更清楚的知道,那就是有些時候,知道的太多,絕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宮廷中事
二人說著話,不知不覺的卻已到了午時二人相偕起身,往偏廳用了午飯,百里肇便也沒再多留,起身往書房去了遠黛這邊則喚來惠兒,吩咐她去收拾行裝
或是因為與百里肇說了這一回話的原因,明明已到了午憩的時間,遠黛卻是毫無睡意靜靜在內屋坐了好一會兒,她才長長的歎了口氣
在這平京,能與她說得上話的人,本來不過寥寥,而蕭呈嫻兄妹的陸續離去,卻讓這本就不多的幾人更去了一多半如今所剩下的,更彷彿只剩下了凌遠清與凌遠萱二人
凌遠萱且不去說,便是凌遠清與她,其實也已是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