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趕到劉家的時候,父親正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坐在堂屋裡,滿面的愁容。
錦華看他無事,又趕緊奔進裡屋,見母親側身躺在裡屋的床上,眼睛有些紅腫,滿臉的沉鬱。
錦華忙拉過母親的手上下察看,「娘,您沒被氣著吧?」
曾氏依舊氣哼哼的,「我早晚被你,你弟弟,還有你爹,你們這一窩姓劉的給活活氣死!」說罷還捶了一下床鋪,順勢又把被錦華握著的手給抽了回去,臉也扭向了床裡。
錦華當時就來了氣,「您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怨上我了是吧?」
曾氏本來還不好意思斥責她,如今被她一激,也生起氣來,回過頭來怒視她,「怎麼不怨你?!錦年在學堂讀得好好的,還不是你非要塞你那個什麼庶子過去,害得錦年讀不下書去!」
錦華氣的臉色都變了,剛想說話,劉二爺已經聞聲挑了簾子進來,十分不滿妻子的話,皺眉道,「你在那瞎說什麼呢?這事就錦華有什麼關係?!」
曾氏見丈夫竟然護著女兒一同來指責自己,更是怒上加怒,猛地坐直了身子,顫聲喝道,「怎麼不怪她?!若不是錦年的同窗紛紛嘲笑他學業比不過他的便易外甥,錦年怎麼會跟他們打了一架,還被金先生給罰了!錦年又是個死要面子的,如今才死也不肯去學堂了!究其原因,還不是這死丫頭闖的禍?!」
錦華見母親口不擇言,遷怒於自己,對自己橫眉立目的,簡直心如刀絞一般疼痛難當,一股酸楚直衝腦門,眼前立時模糊了,也不再辯。轉身便抹著眼淚衝了出去,直接衝到了錦年屋裡,正見他哼哼唧唧的趴在炕上,一臉的痛楚。
錦華也顧不上他傷勢怎樣,先指著他的鼻子找他算賬,「你聽見母親說什麼了沒有,她倒把不是都栽倒我頭上來了!你到底跟我說說,這事究竟怪誰?!是不是怪我把明青弄到你學堂裡去?」
錦年一看是姐姐,不免有些羞愧,可她一進來不說別的。竟直接來揭自己傷疤,不免惱羞成怒,同樣大吼一聲。「誰說怪你了?!我只怪我自己學藝不精!」說罷又懊惱的把頭埋到了枕頭當中去。
錦華是個心軟的,見他心傷落寞,立時便把自己受的委屈撂到了一邊,剛才滿懷的激動不滿都即刻消散了去,重新冷靜下來。擦擦自己眼角殘留的淚痕,慢慢走到了他床邊坐下去。
見錦年肩頭抽動,又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十分憋屈的樣子,錦華只沉默的看著他,手抬起來想摸他一下。又怕他多心,終於又落在了膝頭,心裡十分心疼。頓時覺得自己受再多的委屈也不算什麼了。
等錦年慢慢止住了哭泣,錦華才慢慢字斟句酌道,「是姐姐考慮不周,我知道,明青學業很不錯。他這一去。讓你難做了。」總得先安慰一下。
錦年卻不願聽這個,抬起頭不悅的反駁道。「姐,我不是說了麼,跟人家沒關係!」
錦華忙安慰道,「是是是,是我小人之心了。你當然是光明磊落,從來不會胡亂誣賴人的!」不管怎麼樣,這個弟弟雖然敏感固執到讓人頭疼的地步,但終是個行事公允的心地商量的好孩子。
錦華瞭解她弟甚深,自路上聽壯實說了實情,便馬上判斷出,這件事定是錦年故意為之的。
按著他膽小謹慎的性子,哪裡敢去跟別人打架啊?想來是別人言語過分,錦年也故意順勢而為,把事情鬧騰大了,讓治學嚴謹的金先生徹底厭棄了他,從來順利達到他脫離學堂的目的。
錦年一直是個安分的性子,若不是他實在厭煩狠了功名路,不堪讀書寫字的重負,他是不會出此險招的。
錦華越是瞭解,便越是心疼,知他臉皮薄,也不說破。
她是完全站在弟弟這邊的,見他如此絞盡腦汁也不願再入學,她可不忍心跟著爹娘一起去逼迫他,只一心琢磨著如何幫著弟弟勸服爹娘。
她琢磨了半晌,忽然福至靈歸,敲著手指道,「我知道你不想再去讀書,我可以幫你勸服爹娘。不過,卻是有條件的。」
錦年驚喜的抬起頭來,吸溜了一下鼻子,「真的?!你說吧,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錦華點頭,「好,君子一言!」說罷伸出手來,錦年也趕緊與她對了一掌,「駟馬難追!」
「這個條件等我先把你這事辦成了再來同你談。」錦年頻頻點頭,一臉希冀的目送姐姐出去。
錦華出了屋便馬上招呼桃子回李府。劉二爺聽見動靜趕緊從屋裡追了出來,「丫頭,不用過飯再走麼?」此時,天已過了晌午了。
錦華向屋裡看了一眼,「不了。」
劉二爺見留不住閨女,只好跟在閨女後邊念叨,「你可別怪你娘,你娘這是被那個孽障氣昏頭了!這件事哪裡會怪你,分明是那個孽障不安心讀書,心智不堅,才會被外物所擾,竟然做出打架鬥毆這種有辱斯文的事情來了!」說罷氣的呼哧呼哧喘著氣直撫胸口。
錦華一直走到了騾車前才回過身來,對父親懇切道,「爹,不管怎麼說,您打他就是不對的。」見劉二爺漲紅了臉想反駁,錦華止住了他,繼續往她爹的頭上潑上第二盆冷水,「爹,您靜下心來想一想,您兒子是不是塊讀書的材料?他平時的課業您也是時常檢查的。他若不是那塊料,您就是打死了他也是沒用,何不放他一條生路?」
劉二爺以為閨女是來譴責兒子的,是站在自己一邊的,萬萬沒料到她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竟愣在了當地。
錦華也不管他如何想,只先讓他有個心理準備,然後,回家搬救兵去。
請誰啊?自然是李茂林。
光憑自己,恐怕根本無濟於事。自己以前規勸過母親多次,最後還是曾尚才說話才管點用。現在倒好,母親正惱著自己呢,她也不願去自尋沒趣。
何況,還有父親。
事情很棘手。她原本打算的是慢慢去勸爹娘改變主意,時間應該是很充裕的,沒成想在今天矛盾一下子激發了出來。沒辦法,她只有去請李茂林了。
有他說話,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是能聽進去幾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