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習俗,只要家中有長輩在,過年還是得回老家過的,無論分沒分家。所以,二爺很有些意動。
但是,曾氏和錦華卻都堅決反對。既然二爺身子還病著,正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回老家過年,人家又不待見他們,何必自尋沒趣、自取其辱呢!
母女二人有志一同,打定了主意不回老家。只要今年開了自己單獨過年的先例,以後再過年的時候就有可能照此辦理,從此便徹底不再與大房糾纏了。
最後,二爺終於讓了步,卻又提出要把錦年早早的打發回去,作為二房唯一的男丁,讓他替自己在老爺子面前盡盡孝心,過了初五才准回來。
曾氏哪裡肯依啊,在她眼裡頭,自己那實心眼的、一根筋的兒子一回去,那簡直是羊落虎口,擎等著被人欺負呢。
曾氏跟二爺又鬧了一番彆扭,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念叨了起來,又哭又鬧的,終於迫的二爺又退了一步,同意讓錦年大年三十回去住一晚上,初一一大早磕完頭拜完年再回城來。
其實,自家跟老宅離得也太遠了些,若是近一些,錦年便不用在老宅過夜,當天去拜完年便能當天回了。
曾氏雖然滿心的不甘願,但也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不能過於決絕,讓人傳出二房不孝的話來。
錦年讀書的私塾已經放了年假,因此便早早的搬回了家來住。反正如今家裡的地方比剛進城時寬敞了不少,他與錦華都住在西廂房這邊,雖然房間小了點。只有一間,好歹都有暖炕,冬日裡住著舒服得很。
過完年再上學時他也不準備再去表哥那裡住了,因為曾尚才正在籌備婚禮。即使那位新表嫂是他的親堂姐。他也有自知之明,不想去討人家小夫妻的嫌。
再說了,因為糧食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買的騾車基本上用不上了,張大川剛剛把早買的騾車趕到了劉家來。雖然每天早晚水井胡同這邊離金先生家遠了些,但是,只要自家有騾車,趙叔來回接送他上、下學,還是挺方便的。
錦年自搬回了家,就親眼見爹娘和睦了沒兩天。便開始為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整天吵來吵去,吵得他心驚肉跳的。
錦華卻不當回事,充耳不聞,在自己的屋裡頭如沒事人一般,照常看書。繡東西,日子過得悠哉的很。
錦年忍不住揶揄道,「姐,你的心還真寬啊!」
錦華見他小小年紀鎖著個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笑道,「你就讓他倆吵去,反正他們也沒啥事,吵完了日子照常過。你瞎擔心個什麼勁兒!」
錦華心裡頭有數,如今父親治癒有望,家裡頭銀錢也不短缺,與前世那種生計艱難、走投無路的情況大不相同。爹娘雖然在各種小事上都意見相左,爭執不下,但大矛盾卻是沒有的。那就讓他們吵去吧。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啊。
錦年聽了很是不服,但也真的開始注意觀察上房的動靜。果然,如姐姐所言,爹娘吵起來天崩地裂的,好起來卻也快的很。明明上午還爭得臉紅脖子粗的,中午吃飯的時候,娘就開始給爹夾菜了,爹也笑瞇瞇的。
當爹和娘再一次吵起來的時候,錦年也學著姐姐的樣子不聞不問,該幹嘛幹嘛。試過好幾次之後,錦年似乎覺得,這種穩坐釣魚台、我自巋然不動的感覺,還真不壞呢。
在劉家送出去的年禮裡邊,給李茂林的自然最是貴重。秉承少而精的原則,曾氏做主,在藥行裡挑了兩盒人參、鹿茸、蟲草之類的珍貴藥材,花了足有五兩銀子。反正就是送的再多,人家李家也看不上這點東西,不如盡力而為,心意到了就行了。
怕送到李府不妥當,依然直接送到了一品香茶行。
臘月二十六把年禮送過去,二十八李家的年禮就到了,竟然滿滿的裝了一車來。
錦華立在窗前看著人從車上往下卸著東西,簡直冷汗直冒。
杏花酒兩壇,鯉魚兩條,毛雞兩隻,豬肉半扇,醬牛肉五斤,白面一袋,大米一袋,香油一小壺,豆油一大壺。另外還有些蘑菇、木耳、蝦皮、粉皮之類的乾貨,真是應有盡有,種類齊全,竟是連過年要吃用的年貨都備齊了。
趕車來的還是上次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廝,自稱叫李三的。
等車上的東西都搬完了,李三又特別鄭重的單獨拿出一個黑漆雕花的錦盒來,「這是我家大少爺親手挑了,專門送給貴府小姐的,還望不要嫌棄才是。」
這年禮十分體面,讓劉二爺夫婦既覺得臉上有光,心裡又有些忐忑。
「年底茶行裡事情太多,我們大少爺本來想親自來的,實在是脫不開身,才讓小的代勞,還望老爺、夫人笑納。」李三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等李三走了,錦華把那錦盒打開一看,竟是全套赤金的首飾,金燦燦的一盒子,生生耀花了人的眼。劉家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可真是大手筆了!
錦華逐個拿起細看,這一套首飾俱是雕刻的蝶戀花的花紋,計有一對戒子,一對手鏈,一根項鏈,一對耳墜,另有一對簪子。
除了簪子份量略重些,其餘均十分輕盈,總的份量也沒多重,只是做工甚是精美,別說那精雕細刻的簪子了,就連那細細項鏈上小小的吊墜,都是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停在一朵玫瑰花上,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曾氏雖然在劉家十多年也沒添置上一樣像樣的首飾,但自從二房手裡開始有了餘錢,銀樓卻沒少去,買的不算多,看的卻著實不少。她眼光又毒,很快就估了個價出來,「這整套金飾,份量並不重,大概也就值個十幾兩銀子。然而這做工卻不得了,因此這價錢少說也得往上再翻上一番呢。」
等把所有東西都翻了出來,最底下卻還有一張銀票,整整四十兩。很明顯,正是臨行前劉家給李茂林的那四十兩,這是把那錢又給還回來了。
二爺和曾氏頗有點面面相覷,那銀票還回來倒也罷了,可這首飾也太貴重了,「要不,咱把它還回去?」
曾氏沉默良久,到底搖頭道,「既然送來了,還是先放著,且看以後如何。就是此事不成,我們家自然也不會賴了他的東西就是了。」
爹娘猶豫了半天終於下了決心,竟連問閨女一句都沒有,直接被華麗麗的無視了,錦華只能站在一邊苦笑。
首飾盒被曾氏仔細的收起來了,這次不等曾氏開口,二爺也懷疑上了,「李少爺這次又沒露面,怕不是真被那李家老爺給拘起來了吧?」
錦華心細如髮,又提出了新的證據,「這個李三顯然是跟在他身邊的小廝,並不是李府中正兒八經的管事。看來這次的年禮,那李家想來也是不知曉的吧?」
雖然兩家並沒有過了明路,但若是李家有意,這年禮也應該格外的準備齊全才是正理啊。
唉,這真是……
不管父母如何糾結不安,就是錦華自己回了房,也忍不住的一直在想著那盒子首飾。
她一向不愛奢華笨重的金器和寶石,只喜歡樸實的銀器和玉器。但那全套金飾竟然毫無笨重之感,一切只往纖巧上下功夫。
女人哪有不愛首飾的啊!
錦華雖然無緣收了那一整盒子,卻忍不住心裡癢癢的,又覺得那套首飾如果配上大紅色褙子,在領口和袖口以及羅裙上再點綴的繡上小幅蝶戀花的花紋,與那套金飾搭配起來定然是貴氣逼人,十分好看的。
想到此,便立刻拿了紙筆興致勃勃的畫起圖樣來。
等一口氣把三四張草圖都畫完了才醒過神來,洩氣似的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隨手把那圖樣給甩到了抽屜最裡面,眼不見心不煩。
自己怎麼忘了,那些東西都是那人的,自己才不要沾手呢!姑奶奶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
總的來說,這個年過的還真是讓人痛快。
曾氏為了向二爺證明,自己小家**過年的決定無比英明、無比正確,不管是年夜飯,還是爆竹、對聯,方方面面均張羅的十分周到、細緻,主意一個接著一個,牟足了勁要給二爺個沒臉。
最後,就連有心挑毛病的二爺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家這年過的很是熱鬧,很是舒心,比起老宅時候的壓抑和鬱悶,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對於錦華來說,則一切外物都是次要的,只要自己家人心裡舒坦,不用整日對著令人生厭的大房,自己也就開心了。
過了年沒多久就是元宵節。現在住在城裡,觀燈就更方便了。錦華因為有心結,卻是打死都不去的,只說要留在家裡照顧父親,讓母親帶著弟弟好好逛上一逛。
看燈也是個體力活,整整一條長街呢,曾氏去之前是興致勃勃的,只去了一晚就累得不得了,再也不想動了。錦年卻因為想找去賣燈籠的三川玩,精力旺盛的一連去了三個晚上。有趙叔、趙嬸跟著他,家裡倒也放心。(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