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道:「你還沒請我們嘗嘗你鋪裡的茶呢?我們請你嘗了三種,你也請我們嘗三種,好不好?我們想嘗一嘗最便宜的和最貴的,以及最中間檔次的。」
「好。」魏執事明白他們的意思,想摸摸行情,若在平常,他不會答應這個請求,但是他想收尋家的茶,令人取了三個檔次的茶來,每泡一樣,廖氏都問一下價,魏執事也肯講,「我們茶行裡,低檔的一兩至三兩銀一斤,中檔的四至七兩價格不等,高檔的八至數兩銀一斤,更有甚上百兩銀一斤的,不過那是鎮店之寶,從不對外賣,只直接供應給皇城的達官顯貴。你們就做我們店裡的一等茶,巡州是個大地方,來往的有錢人多,一等茶好走。但若太貴,要有身份的人才喝得起,而且你們的茶林可能產不出來那種好茶,制茶技術也難達到。」
聽罷,大家都明白了,老樹行做的中上等的貨。
廖氏對茶業理解越發深刻,自己這水平能能製出老樹茶行要的一等茶,真是佔了那片茶林天生清靈麗質的福。
尋香喝了人家三個檔次的茶,聽魏執事介紹的情況,大致有個初步認識,但茶中的等級極多,絕不只低、中、高三個大檔次這麼粗略。而且魏執事給他們喝的一等茶,應是同等中偏低品級的茶,還有高香和極品沒有拿出來。
風伯一直沒開口。想著若真制了幾千斤的茶。量那麼大,都是八兩銀一斤的話,可不是小事,問道:「如是我們不賣青葉,賣成品茶給你們,製出來幾千斤,你們一下收得完?」
魏執事笑道:「別以為你們上萬斤的青葉可以製成四五千斤的一等茶來。想都不要這麼想,我們都制不出這多。別說一等茶,就中等的,都不可能。」
尋香這才明白,何以他敢八兩一斤的收,原來根本就知道,製出一等茶極不容易。
廖氏心中一緊,原以四畝茶地可以制很多好茶來,不想這麼難。她昨晚才想到這個問題,可能會有不少給制報廢的。不然人家倉夫人那麼聰明,還不知請人來制茶賺大錢?
最大的困難就在這技術上了。
尋香淡淡一笑。凡事真要深入瞭解,才能想得周全呀。不知另一家大茶行對這又是怎麼個說法。
「你說一萬斤青葉,大約能成功制得多少一等茶?」廖氏好奇地問。
魏執事搖搖頭,指著他們帶來的茶。坦率道,「這個我可不敢說。能得二千斤一等茶,便是有茶神保佑。順利的制得千餘斤,已是福氣極好。當然另外還會得到一些二等茶和三等茶。只要你們做出這樣的茶,我便以八兩的價認帳。若是質有次。價格必然下掉,這個得到時再談。因為我們茶行不愁客人,所以我才敢和你們交這些底。不然這是機密。你們回去後準備制得茶了,只管用心好好做,做好了,價錢不會少。」
尋香一直不曾參言,這時才道:「可否容我們參觀一下貴行的制茶坊?」
魏執事搖搖頭,「這個要經東家同意的,我作不了主。」
尋香道:「魏執事,我們今天先走了。可能我們今年主要還是要賣青葉,制的會少一些。」
「你們看作辦吧。」魏執事客氣地把他們送出鋪子,站在鋪門口,看著他們消失進人潮中,沉思起來。
一個四十多歲的客人從外面進來跟他招呼,「老魏,有新茶沒有?」
「你要怎麼新?」魏執事回過神,一看是轆轱縣來的老主顧馬老爺,笑著把他迎進鋪子,坐到先前招待過尋公子他們的小桌前,「這次要進多少貨?」
「四月鳳鳴山西山坡出的青茶,味道不太好,都說東面氣候和土質更好,可惜沒什麼茶林,西面茶多,就是地質不太好。」馬老爺穿一身暗藍色的錦袍,外罩個白色綢緞褂,肥頭大耳的,一看就是個土老財,看看桌上有幾個小碟子,裡面還有些新茶粒,抓起來聞了聞,疑惑道:「這不是新茶嗎?」
「是,而且是鳳鳴山東面出的,這個是綠林好漢,這個是鳳鳴甘露,這個是一蘭幽夢,是先前那尋公子帶來的。」魏執事笑著給他介紹,並讓個小夥計又弄了壺水來,給馬老爺試新茶,「先說好,這個只有試的,還沒有貨來,人家怕制不好,有點矛盾,今年可能大多還是要賣青葉的。」
「是不是倉家那片茶地?聽說倉家自己頗會制茶,人家還用梅竹松三香加進茶葉裡做過歲寒三友,巡城人不知怎麼回事,就愛嘲笑倉老爺。原來倉老爺搬走,把田地賣給姓尋了,這個尋公子是不流傳收拾古玩街一幫吃混食的那個尋公子?」馬老爺興致勃勃地打聽巡城的八卦消息。
魏執事極警慎,不願多事,所以不願亂說,笑道:「我看那尋公子面白唇紅的生得斯文,只顧著和他聊茶了,還沒想起你說的那事,應該不是一個人吧?」
馬老爺四下看看,奸笑道,「我看倒像那回事,人家倉老爺家早年可是搞古玩發跡的,沒準是尋公子初到巡城,拿東西去如意行脫行,郭二便想吃個混食,被倉老爺出了點子,又暗中搬動錦縣的老曾幫忙,不然誰有本事能這麼天衣無縫地令郭二那夥人上當?還把人家弄進牢裡了?」馬老爺抖抖肩,理理衣袖,冷笑一下,「還是我們這些做正經生意的好,不惹事生非,不騙人,也不沾橫禍。」
魏執事把一杯綠林好漢放在他面前,故作驚訝地道,「真的呀?我一天到晚在鋪子裡,還沒留意過外頭的事呢。」
馬老爺端起喝了一口,咂一下唇,皺下眉道:「這個你準備收人家多少錢一斤?」
「還沒談到價上呢,他們只是瞭解我們鋪子高中低三檔貨的大致價格。而且我還要看他們到時出來的貨怎麼樣呢。總之我們老樹行做生意,不會虧人家。」
老馬是個滑頭的商人,而且四面八方什麼人都往來,魏執事可不敢和他說得太仔細。
馬老爺卻猜起他的價來,「你們往年收倉家的青葉六百文一斤,自己製出來的一等茶少說有一千斤,批發給我十兩一斤,我拿出去散賣十三四兩一斤,你恐怕只給他出得起六七兩的價吧?」
魏執事雙眼掄圓,「我們往年哪裡制得這麼多好茶?一季能制得八百斤都謝天謝地了。別的都是次品。今年工人的價比去年高了不少,自己要是沒一遍好茶林,進青葉請人來制,這錢賺得勞神了。你若有這樣的茶,我給你七兩一斤,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馬老爺奸笑道,「我若有,才不賣給你們,我那邊都有不少客戶呢。」
魏執事笑一笑,不再糾纏這個話題。馬老爺讓他把另兩種茶泡來試了試,沉吟一會,認真道,「可惜這茶的形狀不好,若是成形好,再滾一道花香的話,一斤的價格起碼能翻近一倍,皇城的大爺們就好這種茶味。你有沒有給他們說這個?」
魏執事笑一笑,「還沒談到這麼細。他們現在可能還達不到這麼好的技術。」
「那尋公子懂不懂茶?」馬老爺好奇地問。
魏執事點點頭,「尋公子話不多,但我覺得他是個懂茶的,不然取不出這些名字。」
「他家的茶一來,你就趕快通知我!我出去逛逛街,去春風閣看看姑娘們。」馬老爺淫邪地笑兩聲,摸出一錠沉沉的銀子悄悄塞進魏執事的衣袖裡。
魏執事笑著四下瞟一瞟,沒出聲,也沒拒絕馬老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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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北街的雅茗茶行,跟老樹行一樣大,來往的客人絡絳不絕。
鋪子大廳一邊也擺著幾張小桌子,櫃檯裡各類茶缸上都吊著標價木牌。從價格上看,雅茗做的中檔偏低的茶,低檔的不多,但六七百文一斤的都有。
雅茗行的生意很好,來往的客人比老樹行的顯得要雜,有來買幾百文一斤茶的,也有來買幾兩一斤茶的。老樹行的客人,大多有錢人,個個眼神高傲,走路帶風。
若論將來茶的去處,自然還是要選擇老樹行,尋家的茶只能往高處走,才能做出個好招牌。
因為雅茗行沒有熟人,沒有夥計或執事招待他們,他們只是看看了別人買茶,便出來了。
尋香很納悶,怎麼魏執事敢出八兩的收購價,就是老樹茶行裡的一等茶,也有才七兩一斤的,他們的發價才這個價,收他們的八兩的話,發出去非要十三四兩才有賺頭?而且下游還有小茶販,要賺一點,賣到喝茶的手上,怎麼都要十五六兩以上。
尋家的茶比老樹行中檔的茶,味道天然靈性許多,天生就是好茶。就是老樹茶行裡十五兩一斤的茶,比他們帶去的茶並不多點什麼感覺,而且味道還沒那麼清新。顯然老樹行收他們的茶,絕對不會賣低於十五兩的出貨價。
雅茗行大門外掛著一張招制茶工的告示,不少來問活的鄉親,被個夥計指到後門。
「我們去看看。」風伯提議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