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老王和鄭四又上鳳鳴山了尋草藥。
君兒身上的傷基本好了,能幹不少活,早早地在前堂打掃清潔,蓮兒和程媽媽昨晚做了點葉兒糕和紅豆糕,讓白勇和鄭富生陪著進城去看望綵鳳和春桃了。
尋香跟風伯和白勝去後門外查看茶林了。
君兒被人搶走一隻靈性的蟲子,又被斗樂場的打手打了,心中一直憋曲得很。雖然尋香勸了他多次,放過那事,以後老老實實幹活,缺不了他的吃穿。可是年少氣剛,欠了少奶奶這麼多恩情,總想再尋條蟲子訓練出來,賺得大錢好還少奶奶人情。
初秋了,正是拿蟲的好季節,他格外熱衷於打掃院子,院子裡外都花木蔥籠,不時會聽到蛐蛐的鳴聲。
他拿到不下十隻蟲子,每隻都極普通,根本就上不了戰場。院子裡除了吳媽媽和他,再沒有別人。他掃進內院的花木間,樹著耳朵,聽著樹叢裡,蛐蛐,蛐蛐,綠雲杉樹上有動聽的蟲鳴。
綠雲杉樹極高,枝桿光滑挺直,他身上的傷才新愈,還爬不了樹呢。倒房與客房間橫著一架梯子,他想去把梯子扛來,可是吳媽媽不時在院子內外穿梭。真是傷神。
「有人嗎?」大門外有人叩門,高聲叫喊。
君兒撇撇嘴,拖著掃帚跑出門外,只見一個驛使背著個連搭布袋,手上拿著封信,衝他笑道:「渾水縣的老王大夫在這裡嗎?」
「是呀。不過他上山了。」
「他兒子托我捎封信來。」
「哦。給我吧。」
「請你家主人出來收信,好嗎?」
驛使送信的規矩極嚴,本人取信需出示身份牘。如是代收,需出示戶貼。
君兒跑進去大叫,「吳媽媽,有老王大夫的信,不過要主人來收。」
吳媽媽跑出來。「少奶奶前些天才辦好戶貼。那個被她收撿著,你去花圃叫她吧。」
君兒樂壞了,他早想去花圃,聽說金大王當初就在波斯麥竹那裡跳到少奶奶身上去的,可是少奶奶許他玩蟲子,卻不許他養蟲子去與人鬥,怕他真拿到條好蟲子,又惹出什麼事來,因此不許他去花圃。
君兒的腿跑起來,還有點疼。可是能進花圃叫少奶奶,高興得不覺腿腳的不便。一溜煙地跑得比個兔子還快。
「少奶奶,有驛使給老王大夫送信,可是要驗戶貼。」
君兒打開後門,衝進花圃。看到少奶奶和風伯在茶林裡貓著腰走來走去的,高聲大叫。
尋香從茶林坡上下來,趕快回到院裡,怕驛使等久了,也顧不上管君兒。
君兒見她沒趕他出去。彎腰鑽進花圃裡,豎著耳朵,聆聽蟲語。
乖乖。君兒和蟲子極有緣的。聽了聽,發覺花圃裡的蟲子比院裡的叫得靈性得多,從衣袖裡拿出隨身帶著的竹筒,尋起蟲子來。
吳媽媽把驛使請進前堂喝茶,尋香拿著戶貼出來,幫老王大夫收了信,又蓋子指印,賞了他一百文錢,驛使高高興興地告辭。
尋香把老王大夫的信放到沛林身邊,若是老王待會回來,便能看到信。然後又去了茶林,這時才發現君兒蹶著屁股,頭和身子鑽進樹木裡,正在拿蟲。
尋香又氣又好笑,走到後門抄起一根柳條細棍往他屁股上打去,「君兒,我讓你不聽話!」
君兒比尋香要大一歲,她是一家之主,管起事來,她就是最大的,早忘記了自己比他還要小。
君兒嚇得從樹叢裡爬出來,臉紅紅地抱頭逃跑,尋香一棍打翻他手上的竹筒,「以後,不許你玩蛐蛐了!省得你還惦著用它去發財!你以為那個錢真的好賺?你在斗樂場沒被人打死?」
幾隻蛐蛐飛到空中,尋香氣得舞著棍子打它們。她把君兒和蓮兒當成自己人了,一心指望他老老實實做事做人,所以才這麼生氣,不然君兒這麼不聽話,她可以趕他走的。
君兒看尋香氣得臉都青了,後悔起來,連忙跪在地上認錯,「少奶奶,我錯了,我再不想靠蟲子賺錢了。」
尋香覺得老實人只能賺老實錢,她自己深有體會,棍子飛舞之下,一失手,一棍打在一棵銅錢樹上,唰唰唰,樹上落下許多葉子,同時驚起樹上不少蟲子,一隻紫紅的蟲子從樹上落下來,停在她的胳膊上。
君兒眼尖,盯著她手臂上,跪在地上卻不敢動,嘴角的口涎卻不由自主流了出來,憑著對蟲子的敏感,君兒感覺到這蟲子很非凡,是一隻少見的紫翼蟈蟈。
尋香抬起胳膊看了看,愣了,好漂亮的一隻蟲子,剛還在教導君兒,現在樹上掉只漂亮的蟲下來,連她都被吸引了。
風伯從茶林下來,看到君兒跪在地上,看著地上打翻的竹筒,猜到原由,抿嘴一笑,順著君兒直勾的眼神往尋香手臂上看去,驚乎起來,「紫蟈蟈,極品斗蟲!發財了呀!」
風伯不顧尋香滿臉寒霜,從地上撿起竹筒,採下一片葉子,笑嘻嘻道,「少奶奶,把胳膊伸出來,我把它請回去。這下有望還清倉夫人那八千兩欠款了。」
「說來這蟲還是倉家的。人家搬走,若是毀了這些樹木,還會有這蟲子嗎?」尋香伸出胳膊。
那蟲竟跟金大王一個德性,順著尋香的手臂,爬到戒指上,抱著它玩起來。
風伯笑道,「君兒,你說你和蟲有緣,你看你有沒有少奶奶與蟲子有緣?」
君兒聽說過金大王的事,此時見了這蟲極喜歡少奶奶一般,歎服道,「我成全費盡心思找蟲,卻不極少奶奶這一棒子一打,從銅錢樹上打下條值錢的蟲子來。」
尋香微皺了一下眉頭,用倉夫人的話說,尋常人有好蟲子,那是招橫事的,所以君兒只得了一條不錯的蟲子,便招人謀算。
可是這蟲的確是條好蟲,尋香雖然不懂蟲,但它能捕捉到這枚戒指非凡的靈性,它自然也非尋常之物。
尋香並不因為得到一條極品蟲就激動,倉夫人說,原來有人有過一條極出名的蟲子,價錢高達十五萬金,暗地裡那人卻失蹤了,不知情的以為他發了財離開了巡城,稍有心慮的,都猜測他是被人謀害了。
「起來吧,君兒,你也別因樹上掉條好蟲子下來,就惦著它了。這蟲子我不會給你養的。上天掉這蟲子下來,便是考驗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地安下心來。」尋香把胳膊橫到胸前,走進院子裡面。
君兒在她後面,一愣一愣地捉摸著她說的話。風伯敲了下他的後腦勺,這時鄭四從茶林裡下來了,手上端著個小竹箕,裡面有些才摘下來的茶葉子,笑瞇瞇地問,「怎麼了?」
「君兒跑進來花圃找蟲,被少奶奶打,一棍打到這樹上,掉下個極品蟲來。」風伯覺得不可思議,指指這銅錢樹,這樹的葉子很有趣,長得跟銅錢一般大小和圓。
「那是天上掉錢了?」鄭四笑著往院子裡走去,邊走邊說,「不過我現在覺得還是種地踏實。巡城太複雜。斗蟲這種營生不適合我們。君兒,少奶奶真心待你們一家好,你可得爭氣些,別成天惦著斗蟲子了,好好學學茶林裡的事,你看我這一竹箕子茶葉,看著都一模一樣,可是味道卻都不同,這裡面都好多學問呢。」
君兒臉紅紅的,想著少奶奶生氣的樣子,心驚膽戰,後悔不已,低著頭,走在鄭四後面,咬著嘴唇。
後院進來是一處山房,一道門通內院,另一道通往外院,鄭四他們通道去外院的前堂。
尋香帶著蟲子回到逸安居,老王剛剛回來,聽說有家信,跑進來取信,打開信還沒讀,尋香便進來了。
尋香四處尋器皿裝蟲子,邊尋邊說這事。沛林驚奇地道,「竟然有這樣的事?你又遇到一隻紫蟈蟈?」
紫蟈蟈跟金大王一般淘氣,不願進尋常的器皿,尋香只得又進屋裡,去空間裡取了個金碗出來,順便又給它弄了竹葉出來,果不其然,它極喜歡金碗和碧宵境裡的竹葉。
真是個靈性的東西,尋香並不認為她有什麼地方吸引這蟲子,論懂蟲,恐怕還是君兒更甚。只不過,她手上有枚神奇的戒指,靈性的蟲子能感覺到它的神奇。
老王聽到她說的蟲子的事,看了信,意外地沒有興奮,看看沛林又看看尋香,歎道,「我兒來信說,谷家可能有事哦。」
沛林急得要坐起來,可是他還坐不起來,「什麼事?」
「我兒這封信說是給我送的,其實是給你們報信,說有天谷二爺去鋪裡買了點藥,和我兒聊了幾句,無意間說到大房把谷園隔了多處圍牆,東院和北院圍在一起,成天關著大門,不讓二房、三房谷老太爺去了北院,據說是谷老太爺外出了,讓人好好給他守著屋子。我兒覺得這事蹊蹺,便請驛使捎了快信來。」
一般送信都是托親朋好友,有錢的遣下人騎馬送,另有一種出重金請官家驛站的驛使順捎。王真成跟他爹老王一樣義氣,聽說有不對勁,便出了重金給他爹捎了封信來。
「祖父不會有事吧?」
沛林著急得在床上想動,可是除了手指頭和腳趾頭,頭略略抬起,整個身子還無法動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