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園。
谷家分家兩個月了。谷柏熊原來一直經辦谷家的生意,帶著兒子,每天早出晚歸把自己這些家業理得頭頭是道。
谷柏新和兒子沛光卻是整日不太弄得清楚,好不容易把夏收的帳收了回來,這陣時間谷柏新已經瘦了一圈。
初秋,清晨清朗,谷柏新終於有點閒光,背著手走到棠苑一角,夏花已經殘,只有一些秋海棠還在綻開。棠苑大多被文氏圈進了自己的地盤裡。
如今谷園裡砌了許多奇怪的圍牆,把三房人奇怪的分隔開來。所幸這片棠苑沒有被分割。他看了看松香苑那邊,已經被一片圍牆連著楠木林給單獨隔開,往東頭另開了一道門,那一片是分給大哥家的,真難為文氏有那般心景,在最東頭開了一道門,她若要去那裡,需從大門繞道而行。
砌牆時,老二那邊把一大片竹林圍了進去,倒是有向棠苑這邊開了道門,西南面開了正門。文氏把北院和父親名下的幾座小院全圍進東院一起的圍牆裡了。谷柏新這邊不得不在春和苑外的北面開一道正門通往外面的大路。
二房和三房要去北院的話,只能各自繞道,從大路上進谷園的老正門。
谷柏新望了一眼北院那邊,很久沒看到父親,想去看看他了,不知他是否還在生氣。這些天他三天兩頭去問過安,每次在大門處都被東院的院丁給擋在外邊。說老太爺和老夫人出遠門了。
「爹。我們進城去看看茶葉鋪的生意吧。」
沛光衣衫整齊地從翠竹院出來,他現在跟著父親每天進進出出的,終於知道經營家計的不容易,好在還算有心,又沒惡習,怕家道敗落,倒是很勤奮。
「我們先出去往谷園正大門看看你祖父回來了沒有。」
父子倆從春和院的北面走出去。繞道到谷園正門,大門外的玉蘭樹葉子已經蒼沉。
原來谷家的大門正門和角門都有大開,現在只開了兩邊的角門,谷柏新父子從左邊角門想要進去,又是兩個強壯的院丁擋在門口,冷冷道:「大太太說了,老太爺不在,我們得好生看著家裡,以免老太爺回來說他房裡少了什麼東西。大太太還說了,只要老太爺一回來。便會告訴他,二房三房時常有來請安。」
谷柏新父子倆對視一眼。沛光撇下嘴,「我們先進城看鋪子裡的生意吧。」
唉,谷柏新心情複雜,低頭和兒子往大道上走了。
沒一會。谷柏熊帶著兒子沛明也來了,那兩個院丁還是如此對付他們,沛明氣惱地吼道:「分了家,我們是進谷園都進不得了?」
兩個院丁冷冷地瞄他們一眼,呯地一聲關上角門。沛明氣得上前拳打腳踢一陣,谷柏熊心裡有種莫明的預感,卻道:「沛明。我們還要進城去糧行辦事。」
父子倆順著大道走去,還沒離開谷家的範圍,沛明越想越冒火,大伯母憑什麼不讓他們去北院,憤憤地道,「恐怕得給大伯送個信了。不然祖父祖母給關死在裡面都沒人知道。」
「閉嘴。」谷柏熊低喝一聲,拖著兒子快步離開。
沛明實在憋不住心裡的疑惑,「爹,我不信,光天化日之下,有人還能怎麼?」
谷柏熊自然知道文氏的心狠手辣,原來與她勾結,暗地裡發過點橫財,自己又沒官,比不過大哥一家發達,不再給文氏賣力,自然也不願得罪文氏。拖著兒子狠狠邊走邊罵,「把你的精神都用到生意上吧!」
他們走後,大門處的一個院丁上東院向張媽媽報告,二房和三房又來過。
「來過了,又怎麼樣?我就不讓他們進來。現在各進各的門,我家的門,愛讓誰進就讓誰進。」
文氏無所忌憚。老爺來信說要過年才能回家,讓她好好伺候著兩老。現在谷園裡已經被隔成了五塊,西院的偏房一塊,二房一塊,三房一塊,松香院和楠木林一塊,東院和北院連成一大塊,文氏這麼隔開,自然是想吞併北院及後面的三座小院。文氏認為,就是把兩個老東西打死在北院裡,都不會有外人知道。
不過,她很鬱悶,她沒有耐性和兩個老東西耗下去,一個月來,她接連在飲食裡下了幾次毒,兩個老東西和月鵑居然沒事。
秦媽媽認為老頭子和老太婆手上肯定有水參子。
文氏不只想除掉兩個老東西,還讓汪三一直穩在巡城,給女兒去了信,說巡城地不好辦,有一片好地,被尋香搶去了。
華姿回信說,讓沛豐夫婦回家時,先去巡城辦地的事。如是尋香占的地確實好,可以設法弄過來。
女兒在信上這麼說,她便不再擔心女兒那邊,這說明女兒在威遠候府的地位保住了,語氣才這麼硬。
安氏和女兒在東院上房裡,一邊吃葡萄,一邊陪著文氏,只要母親的臉色放晴,她們的日子就好過,大樹底下好乘涼嘛。
張媽媽跑進來,悄悄稟告,「北院裡月鵑在哭,說老太爺病得厲害,要讓請大夫。」
文氏本來半躺在大椅上,坐起身,揚揚烏眉,「一直叫著病,怎麼就病不死呢?」
「那……」張媽媽小心地看著主子的臉。
「不管他。」文氏看一眼寶鳳,孫女在面前,沒有說出後一句,毒不死,就讓他病死。
安氏以為母親要說正事,連忙帶著女兒出去了。
秦媽媽這才道,「這樣拖著不是辦法。不如讓人進去把水參子搜出來。」
張媽媽道,「雖然現在幾面都隔了圍牆,外面可能聽不到北院的動靜,可是惹急了兩個老的,鬧叫起來,還是要預防有人聽到。」
文氏一邊嘴角往上抽幾下,不屑道,「誰要聽到,誰就是死。不過,為了給老爺積點德,還是讓他們死得安靜點好。」
「那……」秦媽媽看著文氏,她越來越不敢再隨便給主子出主意了。
「周媽媽已除掉了。再除掉月鵑,兩個老的沒了臂膀,就只有安靜地死了。」文氏淡淡地道,「張媽媽,秦媽媽,這事你倆得再費費心。三天以內,我要聽到月鵑的『喜訊』。怎麼辦合適,你們自己去商量。」
「是。」
***
巡城。
尋家的夏收十分順利,十畝果園收入六百兩,原來倉家有現成的銷貨路子,果子摘下來後,由何莊頭直接帶著大家挑著果子去西碼頭,賣給皇城來的水果商,雖是賣得便宜點,但不愁出貨。
果園和茶林的利益,與別的田地的利益分成不同,佃戶只能佔得一成,果莊的六戶人家,只果收這一項,一戶平均分得近十兩,對他們來說已是大豐收。
另外一百五十畝的玉米全部賣給倉家糧行,倉家糧行還未出讓,自然按上等糧價收購,除去佃戶所得和稅賦,淨餘五百餘兩,當季的果糧收入有一半要分給倉家,尋家有五百兩的收入。
地裡的事順心如意。
尋香越來越擔心祖父祖母,都兩個月了,還沒有他們的消息,想派人送封信去,又怕會落入文氏之手。
尋香和沛林為此憂心忡忡。
這夜尋香擔心得不能入睡,只得又進碧宵境裡弄土參子和讀書。原來計劃只種一百窩土參子,現在種了兩百窩,因此靈池裡的水參子少了許多。她按竹簡上的記載,切下一些水參子,放進水裡讓它慢慢生長,雖然水參子成長的年份要很久,但是池裡一顯空,就得彌補上。
如今她終於讀完了《靈池卷》,正在慢慢讀另一卷《菌書》,這裡面的內容很不好懂,若非小時跟著梁媽媽在尋園的後山採到過野山菌,她真無法明白書裡的東西,就這樣還是不太讀得懂,但是她知道菌是很值錢的東西,就像黑木耳、野竹蓀、靈芝這類東西,可是宮中罕物。
有時讀暈了頭,就讀倉夫人送給她的《木華經》,這本書多處涉及外國植物,理解起來卻容易許多,嫁接、培植都是些稀奇的術語,但她一讀就懂。
當《菌書》裡不能理解的,就把《木華經》的一些描述借用過來,便好理解一些。捉摸了好些天,尋香又請教了老王,才知《菌書》是一本人工種植靈菌的奇書。
老王開玩笑說,「你若是能人工培育出竹蓀、木耳、蘑菇、靈芝、茯苓,你就發大財了。」
可是《菌書》裡寫的栽培法,實在太難明白。
讀了一會書,尋香在洞外的竹林間漫步,看著長得青油油的土參苗,思付著如何與老王說水參子的事,這事成了一個煩惱。如果,她和老王說實話,他會相信嗎?
老王真誠得很,說得很明白,他會在尋家再住上一年,要幫著她把藥圃建起來,明年春天後才會回家。到那時沛林的骨肉都長好了,尋香能熟練地給沛林針灸了,又懂伺弄藥圃了。
尋香說過多次要以金相謝,可是老王就是不要診金。老王這份恩情,真是一點都不好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