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慇勤建議,「父親在床上躺了多日,若能活動,到院子裡走走最好。」
「夫人,你陪我出去走走。」祖父拉著祖母的手,心情一片開朗,幾日前的打擊不復存在,似乎已經看開。
「尋香,來,跟我們去園子裡走走吧。」祖母覺得尋香功不可沉,便叫上她。
尋香心中暗暗一喜,太好了,那水參子粥果然乃神藥,立竿見影,明晨再送一回,也許祖父就不會死了。
尋香攙著祖父,他沒有拒絕,笑吟吟地出了屋裡,天上淡黃的日光照在院子裡,顯得很是美好,感歎道,「如此大好時光,我怎麼就看不開呢?還是夫人說得好。人生在世,能得活時就好活活,吃得下睡得著,走得動,就是大福氣。」
祖母心中的石頭落地,只要他看開了,一切就會好起來。
身後簇擁著一大群兒孫媳婦,谷庭儀走出北院,來到北院西頭與西院間的一片花園,坐在大椅上,看著花紅葉綠,享受著初夏溫暖的風,兩眼綻放出光亮的精神。
到中午時,谷庭儀坐回大騰房屏風外的上座,谷家因此恢復了往日的生機和秩序。
吃罷午飯,祖父祖母回房午休。眾兒孫各回己處。
看到祖父有所好轉,尋香暗暗舒一口氣。回到松香院,借口午睡,關在屋裡,進了碧宵境,從洞裡找到一柄竹把小鋤頭。
洞外的地上長滿野草和野花,尋香在洞外與竹林之間小心地開懇土地,按照竹簡上說的,得把土堆成近尺高的土壟,邊上帶溝。
怕分不清時辰,尋香把屋裡的沙漏帶了進來,沙漏流光一次,再倒置一次,便是兩個時辰。
裡面空氣清美,光線充足,尋香幹得很起勁,渴了就喝靈池的水,絲毫不覺得勞累。她想早點把水參子種起來,雖然那一池水參子有上百個,可是經常取用,卻是用不了多久的。
兩個時辰到了,手掌有些疼,起了一幾個泡,終於弄好一壟土,間距兩尺,種了五塊水參子,才喝了些水,又取了些水參子,和靈池水匆匆回到屋裡。
李媽媽和素芬素芳已將院子乾淨地收拾了一遍,在走廊上坐著,一直張望著主人屋裡,奇怪,她關著門在屋裡睡了半天,都不出來。
「六少奶奶,你把門關著,這麼久不出來,我還以為有事呢。」
尋香打開房門,身子略有些發酸,卻極舒服,外面已經接近傍晚。還好,有沙漏計時,沒有在裡面呆得太久。
吳媽媽上來催道,「三太太來看過兩趟,聽說你在睡覺,說你早上起得早,便沒讓我叫醒你。你這一覺真沉,竟然睡到傍晚,快去北院,要吃晚飯了。」
……
天色黑沉,文氏和汪氏最後離開北院,往東院回去。
文氏屋裡的外間,她和汪氏、秦媽媽閉門深談。
「大太太。綵鳳、春桃和杏兒已經處理好了。」秦媽媽一天都在為這事在外面奔跑。
文氏的臉色很沉,陰陰地看著她,「沒有差錯?」
「老身親自帶著張媽媽一起去辦的,絕無差錯。」
汪氏一對月眉輕籠,看著秦媽媽,質疑道:「你早上給的東西有沒有問題?怎麼不靈。老東西只半天功夫就精蹦得跟往常一樣。」
秦媽媽搖頭,沉聲道,「不可能,你若不信,我身上還有點,可以拿隻貓狗一試。」
文氏揮舞一下帕子,棗紅的元寶紋錦衣,襯著她陰惻的臉色,極為沉重,「不必了。秦媽媽辦事,絕不會出錯的。不知是不是我沒有用好。明早尋香還要往北院送粥的。」
「那不如讓……」秦媽媽想說一個萬全之策。
文氏冷聲道,「不行。老婆子鬼得很,只要不是她手下的人做的東西,都要先試嘗的。還是早上那法妥當,不現形。」
……
尋香回到松香院裡,更洗完畢,緊緊地關上房門,早早地上了床。
吳媽想讓她留著門,轉念一想,院子裡多外人,還是讓她謹慎點好。並提醒自己晚上一定要多加留意。
亥時,松香院裡除了正房門外掛著一盞白紗小燈籠,有一團淡暈的淺光,大喜時的大紅燈籠已經換下,四處黑暗。
兩道黑影從西面的下房裡悄悄出來,一道留意著對面吳媽的房門,一道躡手躡腳來到上房外面,趴在外次間的窗戶上,捅破一處皮紙,往裡瞧。
裡面太黑,實在看不清楚。又將耳朵貼在窗上,屋裡十分安靜,主子應是早就沉睡了。
這時,尋香又進了碧宵境,今天晚上她要再種一籠水參子。在裡面花了兩個時辰,終於如願以償。只是澆灌的法子非常怪異,需滴幾滴鮮血到水方可。
下午和晚上勞動了足足四個時辰,晚上尋香睡得很好,連夢都沒做一個,次日起來,昨日發酸的地方都不疼了,連手掌上磨破的地方都變光潔,渾身有勁,精神充足得很。
和昨早上一樣,尋香和吳媽媽帶著一鍋粥去北院請安,文氏和汪氏也如昨晨一般,親自為祖父祖母添粥。
祖父祖母喜歡上了尋香熬的粥,讓她明晨再送。
范氏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渾水縣盛傳的「掃把星」竟然如此會討老人的歡心,有她這一手熬粥的絕活,把兩個老的哄得高興,將來說不定把大太太的位置都能搶過來。畢竟大太太四十有餘,再威風不了幾年呢。
祖父祖母吃上癮了,讓尋香寫出來怎麼做的粥,以讓月鵑照做。尋香寫了個方子出來,卻是大家都會的。莫氏以為,是他們有幾年沒吃這尋常的棗粥了,而覺得新鮮。
本來粥裡,除了水參子和靈池水,別的並沒什麼不同。第三早晨,月鵑做了一鍋出來,文氏早早地候在北院上房,又親自伺候兩位老人用餐。
谷庭儀坐在外間的桌前,只吃了一口,就「呸」地一下吐了出來,生氣地道,「這粥怎麼這樣難吃?」
祖母吃一口,也吞不下去,眉頭一皺,把碗往月鵑面前一推,不悅道,「你可是谷家最會熬粥的,手藝不但不如尋香,還弄得這麼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