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太爺說過,讓留點東西貼己,明日你就再爭取看看吧。不過,原來那幾個孫媳婦進來時,老太爺都說過這話,當時手上都留了東西的,後來全都被文氏搜走了。」
吳媽明知老太爺那話是客套,還是希望尋香試一試。
突然看見尋香手上戴著枚漂亮的祖母綠戒指,驚道:「你這只戒指看著好漂亮好值錢的。大奶奶家最有錢,我都沒見她戴過這麼漂亮的東西。」
尋香拔了拔手指,取不下來。想著這是黑暗中那個神秘女人給的東西,萬萬不能交給文氏的,眉頭一擰,謊道:「這可是我娘留給我的紀念物,不能交出來。」
尋香手上戴這麼大個戒指,恐怕早就被文氏那賊眼發現。喜鞋上的珠子可以說用的假珠,燒壞了,可這戒指再用這個謊言,瞞不過文氏的。吳媽媽心裡好生遺憾。歎道:「你自己想想往後怎麼保住它吧。我先回屋放東西。」
今天是沛林大喜的日子,吳媽媽本來心情大好,被小媳婦尋香一驚一乍的,弄得心裡甚是鬱悶,捧著一包珠子無精打采地去了東廂。
尋香怕自己現在年幼,敵不過強悍的文氏,想著皂液能脫戒指,在吳媽背後說:「吳媽媽順便幫我取點水,拿點皂液來。我看能能不洗洗手將它脫下來。」
吳媽媽估計著這會不會有人來搬東西,把一包珠子藏到床帳頂上。然後打盆水,拿了半碗皂液過來。尋香兩手泡在水裡,滑膩膩地,怎麼都取不下戒指。
「算了。我先收拾下這裡。你上床躺著。呆會杏兒回來,要是見了你藏戒指,就麻煩了。」吳媽媽急慌慌地收拾了一下屋裡。
尋香忐忑不安地睡在床上,留意著外面的動靜。算著時間這時應是戌時中了吧。
深吸兩口氣,閉上眼,腦裡亂麻麻地,前世在谷家經歷的每件事每個人,在腦裡亂成一團。
前世嫁來時,沛林十五,是個知書達禮的男人,後來著了杏兒的道才被男女情事所害。只要現在開始阻止杏兒靠近沛林,一切都來得及。
可是,酒後醒來的事與前世的經歷,一切都不相符。以後凡事還不能全拿前世的經歷作參照。
她告誡自己。冷靜,仔細,留意,當心。
想起黑暗中那女人說的,「……別指望靠它大富大貴,一切得靠你的智慧和勇敢!」
無論是夢是真。上天讓她重新回到五年前,一切得靠智慧和勇敢走過去。
晚秋時節,夜裡有些寒冷。尋香拉起紅色的鴛鴦被蓋在身上,反覆鼓勵自己:你不是掃把星,只要你智慧和勇敢,就能改變這一切!
外面,三太太范氏帶著一幫人,不緊不慢地走進來。見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聲音不高不低,語氣不怒不喜地地說道:「新媳婦這麼早就睡了?也不等沛林回來?」
尋香想起去,轉念一想,就當醉了吧。雖是回到了五年前,可是發生的事情和前世有太多偏差,需得緩穩一些,先多瞭解一下谷家的人事。
「六少奶奶,先就醉倒了呢。」杏兒的聲音先進了屋裡。她掀起珊瑚珠簾,提醒抬少爺的兩個小廝,「小心些,別撞著了沛林的頭。」
范氏握著根手帕,輕輕走進外次間,見尋香兩臉緋紅睡著了。嘴角勾起個淡淡的笑,配著尖長的下巴,顯得有幾分奸詐。心道,這孩子還算聽話,沒有睡在正臥。
驀地,看到腳榻下,一隻大燭倒在喜鞋上,把鞋子燒壞了半截,鞋上還燃著小小的火花。失聲叫道:「尋香睡覺這麼不小心?才嫁過來,就想燒了這院子不成?」
四十歲的錢媽媽衝進去,踩熄余焰,歎惜道:「六少奶奶這鞋上不是有對漂亮的珠子的嗎?難道是假貨,給燒壞了?」
范氏撇下嘴,她不信那對珠子是真的。大戶人家有用珍珠鑲綴在鞋上的,尋香鞋上那對珠子大得稀奇,恐怕就是去巡州也不能買到那樣的貨。
尋香聽到她們說的,乾脆繼續裝睡。明日,文氏若說起嫁鞋的事,她們就是證人。
錢媽媽是范氏屋裡的人。看尋香睡得沉,小聲道:「她那鳳冠上的珠墜,好像都是上貨。」
范氏揮揮手,兩人去了正臥。
沛林滿身酒氣,滿臉通紅地沉睡在床上。兩個小廝已被杏兒趕出去,她坐床邊正幫他脫衣服。
范氏輕咳嗽一聲,杏兒起來,低頭著,臉紅紅地看著范氏。
錢媽媽從衣幾上拿起鳳冠,放到范氏面前,揚揚眉,只笑,不說話。那上面鑲的珠玉和金扣,在燭光下輝煌炫目。
范氏兩眼放光,臉上堆滿笑容。
果然都是上等的珠玉,這鳳冠的手藝絕不是渾水縣首飾行做的。這鳳冠怎麼都要值二千多兩銀子。
「尋家雖是敗到尋香這了。不過,她還真知道如何把尋面的臉面做足。最值錢的都在衣飾鳳冠上了。」
二老爺柏雄嫁大女兒秀吉時,錢媽媽跟范氏去巡州大富貴珠寶行,給秀吉打過首飾,鳳冠裡面陽刻有『大富貴』的記號。
尋香有些聰明,怕嫁過來陪奩都被充了公,把最值錢的用到鳳冠上,以為這樣就保留得住些私房。范氏咧嘴笑著,尖長的下巴顯得更加狹窄。
「你讓她睡在外次間,她把首飾都搬了過去。」錢媽媽在屋裡沒找到首飾盒,去外次間的小梳妝台上,找到兩個首飾盒,給尋香留了些尋常的東西,裝了一盒精緻值錢的,拿到范氏手上,笑道:「三太太,你看,這裡面有幾個釵、鈿和玳瑁,還有兩根簪,都是在『大富貴』訂製的。」
范氏點點頭,錢媽媽一隻手抱箱,一隻手抱鳳冠,先走出去。杏兒低著頭站在一邊,一直不敢看她們。
「杏兒。少爺醉了。今晚你可得好好服侍著,呆會你自個睡在邊上羅漢椅上。」范氏恢復平常淡漠的表情。她這話似在提醒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