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可馨到了夏經理辦公室不久,楚天瑜就趕來了,她向夏經理他們說明了情況,然後牽著凌可馨離開。
站在樓梯口,楚天瑜像個大姐姐一樣幫凌可馨理好了頭髮,又拿下圍巾抖了抖,替她慢慢地繞在脖子上。
雖然凌可馨白皙的脖子上有她熟悉的吻痕,可她的臉上仍然保持著親切溫柔的笑容,「可馨,你別難過,我已批評她們了……這些姑娘真是放肆,我不在場,要在的話,我會喝斥的。」她已不再叫凌可馨為「凌童鞋」了,意思很明顯,叫「可馨」多親近啊。
凌可馨低著頭,心緒複雜難受,她低聲道:「楚小姐,我想先回去。」
楚天瑜又抬手撫了一下她的頭髮,柔柔地說:「好吧,先回去休息休息,洗個澡,睡個好覺,一覺醒來,這些不愉快地就可以忘記了。」
……
莫爾燁今晚宴請了幾個商客,回到酒店已經很遲了,然而,令他氣憤的是,他把套房的裡裡外外找了個遍,也沒有發現凌可馨。
掏出手機,他連拔兩次,耳邊傳來的都是機械的提示音……你所拔打的電話已關機。
站在落地窗前,他想起了夏經理下班前打過來的電話,說:「莫總,今天下午凌可馨沒有參加時裝表演的訓練。」
當時的他正在跟陳剛幾個高層領導商討一個企劃案,聽到這件事,當即也沒多大的反應,只是隨意地問:「為什麼?」
「那些模特們跟她玩,她摔了一跤,可能不高興了吧。」
莫爾燁聽了蹙蹙眉,心想這小妖精真是心高氣傲,這麼一點小事還鬧脾氣,他沒在意,只是「哦」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現在想起來,莫爾燁覺得有些不對勁,說小妖精在自己面前心高氣傲還過得去,說她在別人面前這樣,好像不大可能,她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啊,雖然像個小狐狸一樣會使點小聰明,但心地卻是善良的。
會不會有其他原因?
一個小時之後,莫爾燁已出現在了凌可馨的屋門前,他從褲袋裡掏出了昨天剛剛配好的鑰匙,打開了這間陳舊的小屋。
客廳裡的燈黑著,可空氣中的酒氣卻異常濃烈,他皺著眉頭,藉著窗戶透進來的路燈燈光,摸索到了凌可馨的房門前。
「媽媽,嗚嗚……你在哪裡啊,媽媽……」忽然,裡面的哭聲讓莫爾燁的心一緊,腳步頓時滯住在了門前。
裡面的哭聲淒楚傷感,卻一聲聲地敲擊著莫爾燁的心房,他驀然想起了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
「媽媽,我是燁兒,我是燁兒,你別這樣!」他死死地抱住自己的母親。
他母親的臉上全是血,這是她的額頭撞到牆上流下來的血。
她咧著血紅的嘴,猙獰地笑著,撕拉著他的頭髮,捶打著他的頭,「滾開,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滾開!」
「媽媽!」他痛得鬆開了手,可就在他鬆開的一剎那,他的母親迅速衝出門,邊跑邊甩掉了身上的衣服……
當母親美麗的胴/體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看到許多猥瑣的目光投過來時,莫爾燁的心在劇痛裡埋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
這顆種子在這一年多時間裡早已生根發芽,他不久之後就把母親從美國帶回到了國內,瞞著父親把她送進了香山,開始了他計劃好的報復之路。
然而,他想不到,他要報復的女人白瑤會在香港出了事……
如今,他的母親還活著,雖然是一個瘋子,而她的母親同樣還活著,卻是一個掙扎在死亡邊緣,隨時可能撒手歸天的重症病人。
他化重金延續著小妖精母親的生命,想著哪一天她從病床上起來,看到她女兒痛苦活著而懊悔難過,卻不想……
白瑤看不到,他莫爾燁看到了。白瑤不知痛苦,他莫爾燁卻親臨感受著她哭泣,一顆心在隱隱作痛。
天意弄人,莫爾燁開始懷疑自己的意志力了,一直認為自己的心堅硬如鋼,卻不想在聽到小妖精的哭泣聲時,他的鋼心會像鉛絲般柔軟。
不想再讓她的哭泣影響到自己好不容易築建起來的冷壩,莫爾燁推開了她的門。
可一步踩進,眼前的情景讓他瞠目結舌。
燈光下,凌可馨披頭散髮地坐在角落裡,她的身上還是套著那件白瑤留下來的舊式棉襖,光著腳,一條褲子濕了一半,此時,她的頭靠在牆上,烏黑的頭髮遮了她半個臉,她閉著眼,在抽抽嗒嗒地哭,嘴裡的話已聽不清楚。
而她的雙腳兩邊散落著十多個啤酒瓶,地面濕漉漉地像澆了水,可能啤酒喝了一半,倒了一半,狼籍不堪。
空氣中的酒味非常濃,床上的被子疊得完好,她喜歡的麥包包卻扔在床角,一張全家照貼在胸前,她的一隻手摁在上面,仿偌怕別人搶走了似的。
莫爾燁緊蹙著眉頭走近她,他實在想不通,小妖精今天在公司與那些模特們鬧玩會鬧出這樣的情緒來。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這樣的她,罵她已成了多餘,撩起她垂落在臉頰上的頭髮,看到她滿臉通紅,莫爾燁已覺得沒必要罵了,也許問清楚情況更好。
可是,他忘了,喝這麼多啤酒可是凌可馨第一次。
「媽媽……」聽到聲音,凌可馨無力地睜開眼睛,看到莫爾燁的一瞬,她紅紅的眼睛驀然發亮,一下子撲了過來,死死地抱住莫爾燁,又是哭又是笑地叫著「媽媽」。
莫爾燁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被她認成了「媽媽」,他有這麼陰柔嗎?明明他是一個百分百,陽剛之氣十足的大老爺們好不好?
「喂喂,小妖精,我不是你媽媽。」他必須說明這一點,這也太讓人窘迫難堪了,叫個「爸爸」還能接受點,於是,他推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媽媽,抱抱我……」凌可馨被他推開之後,又凌亂地撲過來,流著眼淚祈求他,哽咽著,「我太難受,太難受了,媽媽,沒人幫我……沒人喜歡我,媽媽,只有你是最愛我的人,抱我,別再丟下我好不好?我想你,我好想你,媽媽……」
莫爾燁看著她淚流滿面的小臉蛋,思維有一瞬地停頓,他怔怔地看著她,看到她眼睛裡的痛苦與無助,看著她泣不成聲。
此刻,她的眼睛就像決了堤一樣衝出了洪水,而這道洪水竟然把他心裡築起的一道冷壩給衝垮了……
他張開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她,他相信,她不是在演戲,她喝醉了,醉了之後,她把心中最最痛苦的情緒毫不掩飾地宣洩了出來。
……
莫爾燁一晚上被凌可馨的又吐又哭折騰得沒有闔上一眼,等她昏昏入睡時,他才去燒了開水,幫她擦了身子,給她換了乾淨的衣服,看她在床上熟睡了後,他又開始收拾屋子。
忙完這一切,已是凌晨三點多了,他疲憊地上了床,因為床太小,又怕干擾著她,莫爾燁只好坐著,披著外套想瞇一會,然而,他剛想閉上眼,凌可馨又說夢話了,雙腳踢著被子,好像在夢裡受到了驚嚇,嘴裡驚恐地喊著:「不要,不要打我……」
「不打,不打。」莫爾燁慌得連忙抱起她,裹著被子把她抱在懷裡輕拍,嘴裡發出連他也難以置信地呢喃,「別怕,有我,沒人敢打你。」
話一說完,看到凌可馨又安靜地睡著,莫爾燁澀然地勾起嘴角……沒人打她?他曾經不是老打她嗎?
或許,他在她心裡留下的陰霾太濃厚,她傷心的時候,又會觸及到那一塊,所以半夜做起惡夢,夢見他再打她吧?
看來,他真的已成了她可怕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