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鶯低垂下了眼簾：「說心裡話，奴婢和葉姨娘並沒有什麼過節兒，以前都做丫鬟的時候，我們相處得也還行。可是俗話說的好——」說到這裡，夏鶯抬起頭來，真誠地看著高素月，「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葉姨娘雖然使勁了手段做了姨娘，可大少爺一直都不喜歡她，儘管有老爺夫人的庇護，可她也不會有什麼出息的。而且，葉姨娘為人不免太過精明與苛刻，和她在一起，我總是提心吊膽的。」
高素月覺得這個理由很好笑：「葉姨娘待人精明苛刻，可她對誰都是這樣，也不是針對你一個人，采瓔夏荷都在竹影軒待得好好兒的，怎麼偏偏就你捱不下去了呢？」
夏鶯說：「也許奴婢和葉姨娘不投緣吧。也許，只是奴婢覺得，在綰翠閣能比在竹影軒有出息。而且竹影軒的人總是在擠兌我，根本不把我當做竹影軒的人，葉姨娘偶然給下人們賞個東西，也沒有我的。」
高素月聽綰翠閣的下人們說過，夏鶯曾經在自己即將進門前說了「要去伺候新姨娘」之類的話，於是認為，利用這個缺心眼兒的丫鬟給葉紫靈一個教訓也不錯。當然，至於去跟林夫人開口，把這個丫鬟要過來服侍自己，以後再說。眼下對付葉紫靈更加重要，一來可以讓林世傑對自己回心轉意，二來哥哥高天翔也能在老店謀個輕鬆一點的差事。
這種兩全其美的事情，高素月當然不會不做。
其實，那天和哥哥說的話有些狠，但畢竟，兩人是親兄妹，她總還是希望哥哥能夠過得體面一點、寬裕一點，而不是永遠做個地位低下的夥計或者工匠，被人呼來喝去的，給人家出了苦力陪著笑臉才能掙到那麼幾個銅子兒。高素月內心裡希望。哥哥能夠自己知道努力和發奮，自己這邊再給林世傑說說好話，能讓哥哥有個體面的職位，逢年過節回到鄉下老家。也不至於被人笑話。而且高素月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從小就好面子，可現在讓他在葉紫靈手底下做粗活，真的比殺了他還難受。
因此，高素月必須加快步伐，一舉打垮葉紫靈。
看著夏鶯，柔柔地一笑：「算了。你在竹影軒過得怎樣，我也不感興趣，我只需要知道，你對我是否真的忠心就行了。」
夏鶯急忙舉手發誓：「奴婢對天發誓，對高姨娘絕無半點謊言！」
高素月說：「好了好了，我不過隨口說說，你也不必太認真。只是你剛才說的，打算給葉姨娘下藥。不知道你是否已經想好了怎麼做？」
夏鶯說：「這太簡單了。雖然竹影軒的人一直都在擠兌我，疏遠我，可並不懷疑我會做什麼。采瓔夏荷她們忙的時候。也會叫我去拿個飯菜羹湯、沏個茶倒個水什麼的，到時候，我隨便找個機會，給她的茶飯裡面放一些春藥，不愁她不對了然師父投懷送抱。」
高素月暗自吃了一驚，這個夏鶯真是好狠的心啊，葉紫靈並沒有打罵過她，只不過是不喜歡她，沒有給她賞東西，她就會想出這麼狠毒的法子來對付人家。這種人。真的不敢用。高素月想好了，等這件事情一成，她絕對不會要夏鶯到綰翠閣來做事。當然，現在還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你哪兒來的春藥？」小玉特別嚮往地問道，因為她太想看見葉紫靈倒霉了，而且是倒大霉。
想像一下吧。闔府上下，主子下人，丫鬟小廝，管家婆子……當然最主要的是林老爺、林夫人和大少爺，看見一向冷傲的葉紫靈衣衫凌亂、披頭散髮地和一個出家人滾在一張床上，哈哈，那會是怎樣一種情景啊！
夏鶯對小玉說：「我有辦法弄到。」
高素月更加吃驚，夏鶯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孩兒家，居然有辦法弄到春藥，而這春藥還是用來陷害自己的主子，這樣的奴僕，真的是太可怕了。
當然，臉上還得笑著：「那就辛苦夏鶯姑娘了。不過我得多叮囑你一句，萬事小心，且不可叫人發現端倪。」
「放心吧高姨娘。」夏鶯興奮地兩頰通紅，「只要葉姨娘和了然師傅睡在一起，那誰還會去管什麼原因什麼由頭？那個時候，老爺夫人和大少爺大少奶奶只會考慮，將她投井，還是將她點燈，其餘的，沒人會去想。」
「可是你家葉姨娘也不是個蠢貨，你還是小心為妙，別把自己搭進去了。」高素月只是擔心夏鶯會不成功。
這邊高素月的房間裡，三個人討論得熱火朝天，那邊下人的房間裡，支大娘虔誠地跪在一尊佛像前面，心焦火燎地雙手合十，嘴裡不住地禱告：「佛祖保佑……請佛祖保佑我家小姐不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保佑我家小姐不要變得這麼狠毒……」
祝禱了半天，支大娘又張皇失措地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可剛剛走到門口，又停住，臉上全是猶豫彷徨之色，彷彿想做一件事，又遲遲下不了決心。
忽又聽見高素月的房門打開的聲音，「吱呀」一聲，緊接著是小玉那特意壓低了的聲音：「這會兒院子裡沒人，那個虎姑婆今天不在，你自己小心，別叫人看見了。」
支大娘隔著門縫往外張望，看見夏鶯鬼鬼祟祟從綰翠閣院子的一個角門出去了。然後，小玉返回了高素月的房間，並且重新反鎖了門。
支大娘不由的搖頭歎氣：「真是作孽啊！要知道，害人終是害己，是要遭報應的。」
支大娘坐在一個小杌子上，愣愣地看著頂棚，實在是下不了決心去揭發自己一手撫養大的高素月。可是，就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姐害人嗎？支大娘也不樂意。
想了好久，支大娘終於出門了，逕直來到竹影軒。
夏鶯比她先到竹影軒，看見高素月的奶媽總是到這裡來，十分的想不通，而且因為做賊心虛，忽然懷疑，剛才在高素月房間，與高素月和小玉敲定那個計劃的時候，這個婆子會不會聽見了。轉念又一想，不會的，即便是聽見了，這婆子也絕不會幫著外人對付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姐。
於是上前問候道：「支大娘啊，怎麼又到竹影軒來了？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事啊？」
馮大娘剛好抱著一件棉袍打算到夏鶯房裡給她送去，忽聽見夏鶯說話，就過來看了看，一看是高素月的奶媽，也有些奇怪她為什麼總往竹影軒跑。
支大娘看了看馮大娘，大聲對夏鶯說：「夏鶯姑娘不是也總往我們綰翠閣去嗎？」
夏鶯疑心支大娘這句話是故意說給一旁的馮大娘聽的，立刻漲紅了臉反駁道：「支大娘這話說得真是好笑，我哪裡總往綰翠閣去了？」
支大娘說：「去沒去的，姑娘自己心裡明白就行。我到竹影軒來，就是想問問葉姨娘答應給我做的那些木頭小玩意兒做好了沒有，況且我走的是正門，不像有的人，偷偷摸摸的，只敢走角門。」
夏鶯冷笑道：「支大娘別不是今兒生病燒糊塗了吧，怎麼淨說些胡話！我家葉姨娘今天不在家，這會兒在作坊裡呢，您老人家請先回吧，等到葉姨娘做好了你要的那些東西，自然會打發人去告訴你，就不勞你大駕見天兒地亂跑，還是好好回去安心服侍高姨娘才是正經。」
馮大娘插進話來：「做冬衣的時候，夏鶯姑娘不見人影兒，這教訓起老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支大嫂無論什麼原因到竹影軒來，總算是客人，有你這麼和客人說話的嗎？」又對支大娘說，「支大嫂，你來得不巧了，葉姨娘白天都不在家裡，你要是想見她，只能等晚上再來了。不過，我記得支大嫂今天早上才跟葉姨娘說了給你家親戚做木製小擺件的事兒，怎麼這會兒就來急著要了？我聽葉姨娘說，那些東西做起來可麻煩呢，總得要十天半個月的吧。支大嫂耐心等待，等作坊裡做好了，葉姨娘會打發人去告訴你的，或者叫我們給你送過去。」
支大娘笑道：「的確是我太心急了，不過也是沒事，就來串串門。既然你們都忙著，那我就先走了。」
馮大娘急忙說：「既然來了，那也別急著走啊，好歹進來喝杯茶。你就這麼走了，好像我們竹影軒不會待客似的。」
支大娘反倒不好意思了：「哪裡哪裡，我是看你正在做冬衣，怕耽擱了你的時間。」
馮大娘說：「也快做好了。」又對夏鶯說，「這是你的棉襖，已經做好了，試試看，合身不合身。」
夏鶯沒再顧上理會支大娘，拿過棉襖進屋去了。
支大娘小聲說：「你們這夏鶯姑奶奶，怎麼不自己動手做針線？一件冬衣，還要你給做？」
馮大娘笑道：「她也算是我一個遠親，以前她四季的衣服，也是我給她做的。」
支大娘說：「如今的女孩子，都讓咱們這些老婆子慣壞了。我看夏鶯姑娘總是去我們綰翠閣閒逛，要是把這些閒逛的時間用在針線上，那你就會輕鬆很多的。以前在高家的時候，小玉也是不喜歡做針線，小姐——哦，是高姨娘——偏疼她，就總是讓我做，後來我年紀大了，眼睛也花了，她最後不是還得自己做？」
支大娘喝了一杯茶，用了兩塊點心，又誇讚了一番馮大娘針線好——因為床上放著好幾件馮大娘剛做好的冬衣——然後告辭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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