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君原來是跟著榮氏一同過來了的。但是奇怪的是,郟家上下連一點風頭也沒露。若不是鄭長君自己讓人來尋鄭長海,而鄭長海拿了銀子親自去給鄭長君,想來鄭長君的存在是不容易被發現的。而且,鄭長君在外頭過得倒是很滋潤。住的也不是什麼客棧,竟然直接住在了瓊州城裡有名的風月場裡。也怪不得還要人送銀子過去。
醉秋對鄭長君顯然是不屑一顧:「鄭長君倒是也夠稀奇的,好好的客棧不住,非住在那樣的地方。鄭家也不管管,就是他自己也不怕染上什麼病!真真是個敗家子。不過,那腿聽說瘸得很是明顯。有人甚至背後偷偷的叫他跛公子。」
曇華禁不住笑了,末了又感慨的歎了一聲:「有道是慈母多敗兒,我今兒總算是明白了。
不過,鄭家也是根子上就有些歪了。太太帶朝華也帶成了那樣子,鄭家唯一的嫡子又是這樣。看來看去,也就是鄭長海那個庶出的還算看得過去。」
「可不是根子上就是歪的?」醉秋毫不客氣的表達著自己的鄙夷:「鄭長君這樣子,我看誰敢嫁給他?要換成是我,我寧願要飯去,也不嫁。」
「行了,越說越離譜了。」曇華噴笑,嗔怪的瞪了醉秋一眼,半是玩笑半是保證:「放心,將來我一定好好給你們幾個尋門好親,哪怕家裡窮些也不打緊,但是千萬得人品好。行不行?」
醉秋面上露出酡紅的顏色,顯然是有些害羞了不過卻是偏生又鄭重的點點頭:「嗯,姑娘可記住了。將來不許馬虎了去。」
曇華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聲,就是春梅她們幾個也是忍不住的笑成了一團,取笑醉秋不知羞。
醉秋被大伙取笑著,面色紅得越發厲害,可是嘴上卻是不肯服軟,只脆生生辯解道:「女人這輩子最要緊的可不就是嫁人?自然是要謹慎的。你們這會子笑話我,等到你們要成親的時候,看你們敢不敢說隨便找個人嫁了過去。」
曇華一面笑一面點頭;「醉秋這話再沒錯的。」
至於鄭長君為什麼突然「非卿不娶」醉秋也是打探到了幾分:「鄭長君這兩年可是說了好幾回親了,可是但凡有些家世的都是不肯答應。姑娘不知道,鄭長君可是已經成了鬼見愁了。不管是什麼人家,只要一聽說是鄭家的媒婆,茶也不肯給一口的。甚至還有拿著紅包給媒婆,讓媒婆不再上門的。為了給鄭長君說個親,鄭家可是什麼法子都用了。這不,聽說為了這個,鄭舅爺的同僚還擠兌過鄭舅爺的。鄭舅爺發了火,給舅太太下了死命若是今年再尋不到合適的,就隨便找個人。別耽誤了後頭弟妹的婚事。」
頓了頓,醉秋又壓低了幾分聲音:「自從那次的事情後,鄭舅爺對庶子鄭長海越發的看重了,不僅每日親自教導,就是見客也只帶鄭長海了。鄭長君儼然成了不討喜的。」
這樣的情況,曇華卻是早就有所預料的。鄭長君那副樣子,怎麼看也是個靠不住的。鄭瑜會將鄭長君當成是接班人,那才是鄭瑜瞎了眼睛。而且,鄭長海被鄭長君這麼一對比的確是顯得年輕有為,大有前途了。再退一步說,鄭長海也並不是省油的燈。只能說鄭長君這樣不過是天助鄭長海罷了。
不過,這麼一說之後,曇華倒是明白了為什麼鄭長君突然「非卿不娶」了。恐怕,非卿不娶的也不是鄭長君,而是榮氏。榮氏如今明顯的已經是黔驢技窮了。門當戶對的不肯嫁過去,門戶太低的榮氏又看不上。所以,最後榮氏就將目光放在了李家這兒。也就是她的身上。
首先,李家和鄭家相比肯定是半斤對八兩的。縱然如今鄭家比李家看著好些可是她這頭還有個外家。如此一來,自然是將身份抬上去了。而且她還有豐厚的陪嫁。所以,曇華自認為自己也算是個不小的香餑餑。至少在榮氏眼裡肯定是這樣的。
如今的榮氏,想的已經不單單是結親,更重要的怕是想要給鄭長君找個外援,這樣將來才不至於被庶子鄭長海壓下去了。
曇華嗤笑一聲:「榮氏這個算盤打得真好。是想讓我帶著豐厚嫁妝過去,供著鄭長君繼續風流快活呢。」同時心頭卻是想著,鄭長君跟了過來,卻又隱藏著蹤跡,到底是為什麼?要說真是不好意思,她可有點兒不信。
鄭長君這件事情曇華還沒想明白,倒是長孫家那頭有了動靜了。這一次,竟是孫熙染親自上門了。自然,齊氏也是跟著的。不過,齊和長孫熙染的面色都不大好。而且,二人是住在外頭的客棧裡頭的。
僅僅是這一點上,就很能看出問題了。若真是打算結親,那麼長孫家的人斷然沒有住在外頭的道理。現在住在了外頭,不是明擺擺的打了李家的臉?
長孫熙染這次來的目的倒是很明顯,剛去拜會了周老夫人,隨後周老夫人就讓讓人將鄭氏和朝華請了過去。就是曇華這頭,也是琴鶴過來請了一回。
曇華自然是不想去的,而且憑心而論,她覺得她和長孫熙染是真沒有見面的必要了。一則是尷尬,二來……她以什麼立場去呢?退了親沒成仇人已經是很好了,總不可能再指望依舊如同以前一樣看上去親親熱熱的。
但是琴鶴最後說了一句話,「請姑娘過去,是長孫公子的意思。」
為了這一句話,加上曇華的確也很想看看朝華這麼一番折騰後到底是有個什麼結果,於是便還是換了衣裳過去了。因為覺得尷尬,所以只換了一件不起眼的家常待客的衣裳。
等到她過去的時候,倒是時間正好——朝華和鄭氏也剛去呢,這不,茶都還沒端上來。進了屋子,曇華低眉斂目的衝著齊氏和周老夫人行了禮,又對鄭氏也行禮請安,最後輪到長孫熙染的時候,多少覺得心頭有些尷尬,費了些功夫才讓聲音聽起來如常:「長孫公子。」
長孫熙染過了片刻才應了一聲,淡淡的還禮:「曇華妹妹。」
周老夫人笑著讓曇華坐在她身邊,曇華過去坐了,自然是一言不發只管等著看就是了。
周老夫人的面色不大好,這麼一段時間不見,倒是瘦了許多,看上去也更老了一些,背脊也有些不挺直了,看上去頗有些乾枯老邁的味道。而且,面上明顯有些憔悴。
曇華心頭歎了一聲,然後別開了頭去。這樣看著,她多少是覺得有些不落忍的。周老夫人就算再怎麼讓人不喜,可是畢竟是老了。面對一個老人,她還真做不到心腸如鐵。
再看鄭氏,同樣也是憔悴瘦弱,不過卻越發顯得肚子碩大。鄭氏這些日子聽說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瘦了倒是也不出意料。
一屋子的人裡頭,最為搶眼的就是曇華了。一身薔薇色的衣裙,面上勻了脂粉,頭上戴著珠花和赤金的髮簪,整個人看上去幾乎都有些亮閃閃的味道。和鄭氏儼然不同的是,朝華的氣色很好,而且似乎還豐腴了幾分。
曇華悄悄打量朝華的時候,朝華似乎有所覺察,也是看了過來。微微昂著下巴,神色帶了幾分倨傲和得意。而眼神卻是顯得微微有些嘲諷的味道。從朝華如此的神態上,曇華只讀出了兩個字:示威。
曇華頓時有些啞然失笑。朝華大約還在做著什麼美夢吧?還以為就要嫁給長孫熙染?所以,朝華覺得可以這樣嘲諷的笑話她被退親?當然,如果朝華真的能夠嫁過去,而她則是臭了名聲嫁得不好,朝華的確是有那個資格和本事嘲笑她的。
可是,現在曇華卻並不認為朝華有那個嘲笑自己的本事。今日長孫熙染來的目的似乎已經很明確了吧?
鄭氏同樣的是帶著些不安的,周老夫人也是如此,唯一沒什麼覺察的,似乎只有朝華。
曇華扯了扯唇角,垂下目光不在理會朝華,安靜的等著事情最終的結果。
但是長孫熙染和齊氏誰也沒有率先開口,最終鄭氏只得勉強笑著開了口:「年前倒是有幾個好日子,我們是不是選一個好的,先過了小定?」誰都能聽得出來,鄭氏的語氣裡沒有多少底氣,而是帶著幾分虛弱的味道。
很顯然,鄭氏是明白,長孫家未必就會答應這件事情的。
齊氏沒吱聲,反而看了長孫熙染一眼。
長孫熙染便是鎮定的開了口:「這個不著急,關於婚事我想我們還該再商量一下才是。」說著這話,長孫熙染意味深長的看了朝華一眼,帶了一絲輕嘲:「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怎麼我就去了一趟京城的功夫,回來就被告知竟是一定要娶朝華了?還有,原先的親事,怎麼就退了?」
曇華微微皺了眉頭,忍不住看向長孫熙染——長孫熙染這話的意思,是想不承認退婚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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