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雲氏的緣故,周老夫人雖然面上仍是有些冷冷的可是卻是並沒有再為難挑剔什麼。至於懲罰一事,更是連影子都沒了。
這個曇華自然也不以為意,仍是該如何就如何,哪怕心裡對周老夫人再怎麼的不喜,面上仍是做足了一個孫女該做的事情的。長輩畢竟是長輩,曇華對這個認知得十分清楚。尊敬長輩,這是一個人最基本的品德。
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茶,醉秋便是迎上來了,低聲稟告道:「今兒長孫家來了人,老夫人親自見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不過後頭卻是讓人送了兩匹緞子過去給二小姐做衣服。」
「太太的反應呢?」曇華一面換衣裳,一面沉吟片刻後又出聲問道。
「老夫人沒讓太太過去見客,只說讓太太養著身子就是了。太太除了讓人暗暗打聽了一回,便是再沒有其他動作了。」醉秋麻利的幫著曇華換衣,伺候著曇華將衣裳換下來之後,又將穿過的衣裳仔細的掛在架子上。一面撫平褶皺,一面有道:「不過二小姐倒是很高興。連帶著今兒的罰跪,老夫人也讓免了一半。」
「既然沒讓全免了,那又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曇華搖搖頭,也並不放在心上。長孫家不會娶朝華的,至少絕不會是正妻。說實話,李恪非在這個位置已經呆了這麼多年了,可是一直沒變動。而長孫家……只從門第上來說李家就矮了一截。而且,朝華還是繼室所出。這樣的話,自然就更讓人看不上了。不過,鄭瑜如今也算是不錯,長孫家會給朝華幾分我高看也不一定。
不過再高看了,長孫熙染也不會讓朝華做正室夫人。長孫熙染如今已經到了娶親的年紀,可是朝華才不過十三歲罷了,長孫熙染未必還肯再等兩三年。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一次長孫熙染對朝華,看著確實是沒喜歡到哪裡去。反而說不得還有些厭惡才對。
想想朝華那玉珮的來歷,曇華便是又笑了。縱然真嫁過去了,朝華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長孫熙染自然有一番傲氣,哪裡會喜歡一個這樣低賤卑劣的女子?
「還有什麼事兒麼?」一轉頭看見了醉秋欲言又止的樣子,曇華笑著追問了一句。「幾時你也學會了吞吞吐吐這樣的做派了?」
醉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曇華,這才輕聲言道:「今兒朱家的小侯爺上門來了一次。是老爺和老夫人接待的。至於說了什麼,也是無從知曉。不過,聽端茶進去的小丫頭說,應該是和姑娘有關的。那丫頭恍惚聽見了一句。」
曇華心裡一緊取耳墜子的動作頓時一頓——朱弦來過了?
紛亂的思緒足足好幾個呼吸之後才逐漸的平復下來,曇華抿了抿唇,隨後便是繼續手上的動作,面上卻是漫不經心:「朱弦是什麼時候走的?他走了之後,老夫人和老爺可說什麼沒有?態度如何?是高興還是別的?」
醉秋低著頭將曇華卸下來的釵環一一的收入妝盒中擺放妥帖,一面細細的答了:「倒是也沒留多久,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小侯爺就走了。不過老夫人和老爺卻是悄悄地又說了好一回的話。老夫人的面上看不出什麼,不過老爺似乎不大高興。」
「嗯。」曇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後又吩咐醉秋:「繼續盯著老夫人那兒的的動靜,仔細打探著。
說不得會有什麼消息。」
隨後曇華便是讓醉秋下去只說自己要靜一會,練練字。這話是真的,她是真的覺得她自己有必要寫一會字好好的靜一靜心。沒辦法,誰叫她在聽見朱弦上門之後,心裡就有些亂了呢?總覺得,事情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簡單。
更甚至,她自己的決心,也不如想像中的果決堅定。否則,她不會覺得如此的恐慌才對。可是……
曇華按著自己的胸口,長歎了一聲。她清楚的感覺到心底對即將可能見到朱弦這件事情的恐懼和慌張。更甚至還有一種迫切想要逃避的念頭。
呆呆的愣神許久,曇華這才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研墨鋪紙提筆,開始專心致志的寫起字來。
如此一來竟是真的有奇效,至少心的確是靜下來了,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的了。就是筆下的字,也越來越越沉穩起來。曇華完全將自己沉浸在了專心寫字所帶來的寧靜中,不知不覺的便是寫了足足好幾篇的字。這麼一口氣寫下來,竟是也不覺得有半點勞累,反而越寫越是停不住筆
直到方才研的墨用完。曇華這才陡然回過神來,看著自己寫的一摞字,不由得笑了——讓人瞧見了,還不得說她是瘋魔了?
誰知剛翹起唇角來,曇華便是敏感的覺察到不對勁來,整個人都是繃緊了,猛然轉過頭去,同時手上下意識的抓住了桌上的一條青玉的鎮紙緊緊攥在手中。
然而一轉頭,曇華便是僵住了——那抿著唇坐在椅子上盯著她看的人,不是朱弦又是誰?
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朱弦似乎已經瘦了許多,面色也不大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趕路的緣故,.看著竟是有幾分憔悴的味道。朱弦靜靜的坐在那兒,澗態很是隨意。是一雙眼睛卻只是看著她,灼灼的目光逼得曇華竟是不敢直視,慌忙心虛的別開了頭去。
只是攥著青玉鎮紙的手卻是鬆了開來。
對於朱弦的突然出現,曇華自然是沒有不驚訝詫異的。可是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心底最恐慌的事情就這麼一下子突然發生在自己跟前,這樣的事情,任誰也是手足無措。
曇華其實不是不明白她和朱弦遲早就是要見一面的,有些話,朱弦和她是必須當面說的。尤其,朱弦在知道她是這樣的心思之後,按照朱弦的脾氣,哪裡有不親自問一問的道理?只是不會是現在罷了。不管怎麼說,總還有幾日緩衝的餘地,讓她好好想想,做些準備。可是她沒想到,這樣的一幕竟是來得這樣快就是了。朱弦竟是這樣心急。
更讓曇華覺得慌亂的是現在的環境——屋子裡除了她和朱弦之外,便是再也沒有其他人了。稱之為孤男寡女也不為過。
一想到這個,曇華便是越發的不自在起來。更是有些不安。只是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抬頭看朱弦一眼——此時的朱弦,讓人覺得有些畏懼。
朱弦卻是一直沒說話,渀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樣。可是曇華卻是一直能夠感覺到朱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沒有人說話,屋子裡的氣氛便是顯得更加古怪了。曇華也不知道到底朱弦來了多久了,只是看他那副樣子,怕是來了不只是一小會兒了。隨後她又忍不住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那窗戶,卻見那窗戶已經是關上了。
先前是開著的,她寫字之前覺得心思煩躁,特意開著吹些冷風進來的。可是現在卻是關上了。想來,朱弦應該就是從那兒進出的。說起來,朱弦每次來,都是從那窗戶進來的。
曇華忍不住在心底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她今兒就不該開窗的。不開窗的話,這會子也不會如此尷尬了。畢竟那樣的話,朱弦是無法直接進屋的。或許是自欺欺人,可是她是真的覺得隔著一層窗戶,總是要比這樣直接四目相對來說要好受許多。
又熬了片刻,朱弦仍是一言不發,渀若老僧入定。
曇華卻是漸漸的有些撐不住了。不過,心底的慌張卻是消退了許多,甚至更是有了幾分勇氣生出——其實也算不得是什麼勇氣,不過是豁出去罷了。橫豎朱弦已經在這兒了,這是無可改變的事情。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是不如鼓起勇氣快刀斬亂麻。
打定了這個主意,曇華便是神吸了一口氣開了口:「喝茶麼?」話一出口,頓時覺得好受了許多,就連先前不自覺繃緊的身子也是鬆緩下來。甚至更是想通了,朱弦還是那個朱弦,她還是那個她。橫豎都是要說話的,與其扭扭捏捏的,倒不如似往日那樣隨性些。
朱弦挑了挑眉,唇角似乎翹了一翹。不過等到曇華仔細去看的時候,卻已經是又什麼都沒瞧見了,渀佛剛才不過是她眼花罷了。
不過朱弦卻也是開了口:「嗯。」
曇華微微的愣了一下後,才明白朱弦的意思——是要喝茶的。於是便是走到門邊上,讓在外間做活兒的春梅泡茶送過來。因怕人生疑,所以也就沒說讓泡兩杯。而且,她也不敢走開,乾脆就站在門邊上等著,就怕萬一一會春梅送茶推門進來了。
若是被人看見了她和朱弦孤男寡女的在一個房間裡也不知道呆了多久,就算是被她的丫頭看見了,同樣也是不妥當的。不管如何,不能讓人誤會了不是?
等到春梅送了茶上來,曇華接過後便是閃身進了屋子,又將門從裡頭槓上。這才覺得不那麼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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