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華一轉頭,便是看見鄭長君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瞧。登時一愣,心頭有些不快,目光也是凌厲了幾分。鄭長君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反而露齒一笑,快步湊上前來,笑道:「曇華妹妹。」
曇華頓時便是覺得有些不舒服——鄭長君的聲音,聽起來說不出的輕佻,更是帶著一股子孟浪。
可是當著其他人的面,又想著鄭氏,到底不好不理不睬,所以也只得淡淡的回了一聲:「原來是鄭大表哥。」
「曇華妹妹無需客氣,只管同朝華那樣叫我做君表哥即可。」鄭長君十分熱切而自來熟的言道。眼睛更像是黏在了曇華的面上。
曇華頓時慍怒起來,面上也是表露了幾分,冷冷道:「鄭大表哥,我還要往我祖母處去,就不能陪你了。」說著便是要走。心道,這個鄭長君,怕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不然的話,緣何是這麼一副樣子?哪個正經的男子會非要和女子搭訕,而且還一個勁的盯著瞧。就算是自家的親戚,也斷然沒有這個道理。
然後鄭長君卻是搶先一步攔住了曇華的去路,「嘿嘿」笑道;「妹妹何時去不得老夫人處?我初來乍到,妹妹不如帶我熟悉熟悉園子?再說了,咱們親戚之間,理應多接觸交好才是,妹妹緣何一見我就走?還是看不上我這個表哥?」
曇華惱怒,盯著鄭長君寒聲道:「緣何鄭大表哥這樣說?逛園子什麼的,為何偏就要我?我想朝華一定很樂意。我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去我祖母處,這個朝華也是知曉的。並不是什麼故意推脫。再者,男女七歲不同席,這是聖人言,我們自然沒有不遵循的道理。」
曇華說著。冷冷的看向一旁看好戲般的朝華,沉聲道:「朝華,你帶著鄭大表哥四處轉轉罷。」
朝華卻是幸災樂禍。「咯咯」嬌笑,卻是又道:「姐姐一日不去老夫人處也沒什麼,難得我表哥他們過來一趟,姐姐好好陪我們玩樂一日也是好的。」頓了頓,竟是又抬出了鄭氏來壓曇華:「若是姐姐不肯賞臉,怕是我娘知道要不高興的。姐姐一向孝順,怎麼會讓我娘不高興呢?再說。男女不同席,那說的是外人。自家人何必如此?就是往日魏家表哥們來的時候,也都不曾這樣外道過不是?」
曇華微微瞇了瞇眼睛,將朝華那股子幸災樂禍盡收眼底,心中冰冷如鐵。當下也不再客氣。只看向鄭長海沉聲道:「鄭大表哥一向都是如此孟浪?」
見曇華真惱了,鄭長海倒是有些訕訕了,而且只覺得曇華目光凌厲如刀子,看了竟是只叫人心中發虛,害怕不已。當下鄭長海不敢再強攔著,只得退了一步:「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強曇華妹妹了。」
聽了這話,曇華還沒如何,倒是朝華氣急敗壞。衝著鄭長海埋怨:「表哥這是什麼話?一家人什麼勉強不勉強的?這樣一說,倒像是你的錯似的。既然我姐姐看不上咱們,那卻也不是我們的錯。表哥就是忒好心了一些。」本來以為能看好戲,誰知道鄭長海竟是這樣容易就屈服了。實在是叫人掃興。
曇華淡淡的掃了朝華一眼,「朝華,你這話說得卻是過分了。我何時看不上你們了?若是你真要如此污蔑與我。少不得去祖母和父親跟前分辨一回了。」
提起周老夫人和李恪非,朝華心裡便是有些發虛了,不過嘴上卻還是不肯認輸,只冷笑道:「看得上看不上姐姐心裡清楚,我心裡也清楚。犯不著鬧到祖母跟前討沒趣兒。既然姐姐不肯給我們這個臉面,那也就罷了。」
曇華卻是不再理會朝華,只朝著幾人告辭。不過一轉身,面色便是直接沉下去。
鄭長海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又在背後高聲道:「妹妹今日不得空,那我改日再去尋妹妹。」
曇華腳下一頓。心裡只覺得說不出的惱怒——她倒是還從未見過如此孟浪的人。她分明已經將態度表示得很清楚,可是這個鄭長海,不知道是沒眼色瞧不出,還是故意只當沒看見?
不僅曇華惱怒。就是春梅也有些惱了,好不容易走遠了,這才低聲道:「姑娘以後還是離這兩位表少爺遠些才好。」聽著說話就不像是正經的男子。尤其是那眼睛,粘膩膩的像是裹著一層什麼,幾乎都要粘在身上。春梅方才瞧得清楚,那眼睛不僅落在曇華身上,就是她的身上也沒錯過。尤其是在她的胸脯和腰肢上……
春梅一想到這個,又羞又氣,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其實如今春梅已經有了少女窈窕的身段,雖然容貌不算上乘,可是卻也清秀可人。加上鼓漲漲的胸脯和纖細的腰肢。自然也是吸引人的。鄭長海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平日又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早已經知曉了風月之情,所以自然忍不住那目光。
若說鄭長海看曇華是因為曇華的容貌,那麼看春梅,則純粹是為了一飽眼福。
曇華抿了抿唇,良久才歎了一聲。要避開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畢竟,鄭家這群人還要留很長一段時間,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鄭長海起心糾纏,倒是麻煩得很。不過,只能盡量避了。
一路行至周老夫人處,曇華便是舒展了面色,唯恐被人瞧出什麼來。知道緣故的自然會站在她這邊,可是不知道緣故的,怕是要說得難聽了。她不想為了這個事兒,倒是壞了自己的名聲。尤其是鄭氏那頭,絕不能落下這個話柄。
周老夫人正在逗弄勤哥兒,見了曇華進來,待她行禮過後,便是才笑道:「放才不是說一起出去玩?怎麼又過來了?」
曇華抿唇笑著,自然而然的言道:「我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了,總不好再像是小時候那樣不知顧忌了。前兒奶娘暗地裡說了我一回,說我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哪裡還和朝華一樣是小孩子?而且魏家表哥他們也不是小孩子。男女七歲不同席,雖然如今風氣開放了些,可是總也不好老像是小時候那樣廝混在一處了。祖母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周老夫人目光微微閃了閃,只覺得曇華這話說得另有緣故,不過面上卻是笑道:「正是這個道理呢。你如今雖然還不算大,可是也的確是不小了。再這麼和男子廝混在一處,實在是有些不妥當。迴避些也是好的。而且,勤哥兒如今一歲半了,也該啟蒙了。你得空就教著他認字罷。」
一兩歲就開始認字,學簡單的詩,這是大家族裡常見的。只是正式的啟蒙卻要等到五六歲的時候由夫子來。在那之前,多數由母親或是父親教導著開始認字。
李恪非雖然看中勤哥兒,卻也是不會親自教導。畢竟他哪裡有那樣的閒工夫?周老夫人雖然認字,可是卻也僅僅是認字罷了。和曇華朝華又不同。而鄭氏那頭,周老夫人更是不會作想。自然而然的,這個任務便是落在了曇華身上。
曇華聽到這個消息卻是覺得頗為高興——勤哥兒早些認字也是好的,最主要的,有了這麼一個事情之後,她便是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來避開鄭家那群人了。
所以,當下曇華便是脆生生的笑著應了。又抱過了勤哥兒逗弄了一番。
周老夫人看著姐弟兩玩耍,忽然笑著道:「曇華,前幾日你母親找我提了一個事情。」
曇華一愣,看向周老夫人,心裡不知為何卻是沒來由的緊了一下子。
周老夫人緩緩道:「如今朝華也是十歲了,你母親說該是學著管家了。所以,她提議說,讓你歇一歇,將廚房的事情交給朝華,這樣朝華也能學著管理中饋。將來尋親也更容易些。」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家,總希望兒媳婦能是個好幫手不是?
曇華低下頭去。鄭氏並不是想要朝華學著管家,畢竟每日跟在鄭氏身邊,怕是能學到更多。鄭氏這麼做,是想要壓住她罷了。上一次的生日宴上,她來了那麼一出,事後鄭氏被斥責不說,外頭的名聲也是壞了不少,所以鄭氏氣惱得厲害,卻也收斂了一段時間,不敢再那麼明目張膽的。可是明面上沒有,私底下的打壓卻是不少的。
周老夫人也不催促,只靜靜的等著。
勤哥兒卻是納悶了,半晌有些不耐煩起來,扯著曇華含含混混的叫:「節節——」
曇華回過神來,先是不緊不慢的拿起一個布老虎哄著勤哥兒玩,這才緩緩跟周老夫人開口道:「祖母,您的意思是什麼呢?」
周老夫人卻是一笑:「這次就照著你的想法來如何?」
曇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周老夫人或許也是想趁機探一探她的心思罷?看看她對鄭氏,到底是個什麼看法。再看看她對權力,到底又是個什麼態度。
曇華仔細的在心頭斟酌了片刻,這才緩緩道:「若是祖母覺得應該如此,那麼我就交給朝華就是了。只是我想著——是不是朝華跟在母親身邊,還要學得更多些?而且,家裡也不僅僅是廚房需要人。母親現在如此勞累,朝華若是能從母親手裡分擔些,母親也能鬆快幾分。騰出空來仔細將身子調理好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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