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周老夫人的發問,鄭氏只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半晌沒想明白周老夫人說的是什麼,只得恭敬謙遜道:「媳婦有些不明白老夫人說的是什麼事兒,還請老夫人明示。」
「我且問你,今兒給林姨娘瞧病的人是誰?」周老夫人問道,隨後又頓了頓,這才意味深長道:「而且,我瞧著你每日晨昏定省也總是趕不及,怕是家裡忙得厲害?你也別仗著年輕就不顧著身子,硬撐著忙,或者覺得不好意思說出來也硬撐著,一家人有什麼不可說的?哎,也是我的疏忽了。」
周老夫人這話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兜了一個大圈子,才又笑道:「你事情多,疏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這樣吧,以後林姨娘那頭你不必操心了,還有店舖莊子上那些賬目,你也不必麻煩了。你只管負責教養兩個丫頭,將這宅子裡家務事打理好就行了。」
這是要下了鄭氏管家的權力了。
曇華也沒料到周老夫人竟然如此果決和狠辣,一下手便是挑了鄭氏的軟肋下手了。鄭氏之所以還能牢牢控制林姨娘等人,不過是因為是正室的身份,又管著家罷了。若真的一旦手裡的權力捏不住了,又憑什麼來拿捏別人?
看來這一次,周老夫人是真的惱怒了。也是,林姨娘的身子可是周老夫人和李恪非所有的期望了。真斷了後,別說李恪非,就是周老夫人也是無顏面對李家祖宗的。所以,周老夫人這是死命的敲打起鄭氏了。警告鄭氏。不許做什麼小動作,危害了李家的子嗣。
曇華看著鄭氏慘白了臉頰,微微扯了扯唇角,隨後卻是低下頭去。
鄭氏自然不會甘心就這樣交出權力。微微錯愕之後便是出言挽救道:「林姨娘今兒的事情我也是實在不知道,後來老爺訓斥了我,我這才知道的。也怪我沒給門房上吩咐一聲……以後我定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下一次——」
「這樣的事情還有下一次?」周老夫人沉下臉來。態度十分不客氣:「若是林姨娘的身子出了什麼問題,你來擔待不成?你是想要恪非在外頭被人戳脊樑骨是不是?你想讓我李家在外頭抬不起頭是不是?」
周老夫人一貫都是維持著和藹慈祥的面容的,鮮少會這樣發火,更不必說還當著朝華和曇華的面。這分明就是在給鄭氏沒臉了。
鄭氏急赤白臉的,像是被噎住了一般,好半晌才緩過起來,低著頭辯解:「媳婦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聽那聲音。倒像是受了什麼冤屈,更是隱隱的,有那麼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顯然此時鄭氏心裡,是很不好受的。就在鄭氏如此難受的時候,曇華卻是不厚待的翹起唇角露出笑容來。若是有人看見。必定會錯愕不已。
鄭氏說了這麼一番話之後,似乎還覺得說服力有些不夠,便是又繼續言道:「媳婦也是盼著林姨娘能生個兒子才好。雖然是庶出,可是好歹也是叫我一聲母親不是?我也知道老爺和老夫人的擔心,我這心裡也是油煎似的。知道林姨娘有了身孕之後,我也不知道有多高興。今兒的事情實在是個意外,還請老夫人明鑒。」
鄭氏委委屈屈的說著,雙膝一彎卻是從椅子上滑下來,朝著老夫人跪下了。
朝華見鄭氏跪下了。便是忙不迭的也跑到鄭氏旁邊跪下了。雖然不敢說話,可是那副怯怯的樣子卻是讓人心疼。朝華軟軟的,祈求的向著周老夫人喚道;「祖母……」這邊是替鄭氏求情了。
曇華見二人俱是跪下了,自然也不好獨自坐著,不管她心裡怎麼想,鄭氏畢竟是她的繼母。是長輩。而朝華也是她的妹妹。所以,她也只能陪著一起過跪下去。同時開口替鄭氏求情:「祖母,母親也是一時疏忽了,母親肯定不是有意的。而且,往日母親怎麼做的,祖母也都看在眼裡。還請祖母息怒——」
鄭氏聽著曇華這話,氣得險些沒背過氣去。只覺得心裡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子似的,恨不得摀住曇華的嘴唇,不讓曇華再說下去——這哪裡是幫著求情?分明是落井下石!
曇華本來也沒想過替鄭氏求情。而是趁機提醒了一下周老夫人,往日鄭氏的所作所為。
周老夫人聽了這話,看著鄭氏的目光頓時更加森寒了幾分,不過卻是沒有再就著這個事情說下去:「既然如此,事情也已經發生了,多說無益。事情就這麼著吧,太太明兒就將賬簿送過來。」
鄭氏心裡一涼,慌忙勸道:「這如何使得?這操持家務是做媳婦該做的,哪裡能讓老夫人勞累?這傳出去——再說,老夫人您多年不管這個,何必再費這個功夫?媳婦雖然不才,可是這些事兒還是能做好的。」咬咬牙,鄭氏使出苦肉計,抽抽噎噎的道:「還是說老夫人厭棄了媳婦?覺得媳婦太無能?」
鄭氏明顯是豁出去了,竟是將話都挑明了。不過鄭氏沒有把握,卻也不敢這樣做。要知道,周老夫人不管怎麼樣,總要給她留幾分面子的。畢竟,她是堂堂正正的正妻,是李恪非明媒正娶回來的。而且她的娘家那頭,李家多少也要忌憚幾分。
周老夫人看著鄭氏,那目光想好是將鄭氏都看透了一般,對鄭氏的想法瞭如指掌。那樣的目光,讓鄭氏多少有些心虛,微微的低下頭去避開了周老夫人的目光。
曇華想,周老夫人應該不會就這樣輕易的讓步了吧?
好在周老夫人到底是沒讓步半點,最後只笑著道:「這段時間事兒忙,我替你分擔分擔也是心疼你的意思。你騰出空來,好好琢磨琢磨,怎麼讓李家認定旺盛才好呢。說不得一閒下來,你也能立刻有喜訊傳出來,然後替咱們李家生個男丁,這就是我的福氣了。好了,我累了,事情就這麼著吧。來,曇華扶我進屋去。」周老夫人朝著曇華招了招手。
曇華忙起身上前去扶住周老夫人。心中卻是愉悅無比的——鄭氏手裡的權力被卸掉了大半,對她來說,百利無一害。
鄭氏無奈,半晌後也只得起身拉著朝華出了門去。只是在出了周老夫人的院子之後,卻是狠狠的啐了一口:「小賤人就會和我作對!」這是記恨上了曇華了。
一轉頭鄭氏又看見朝華,頓時氣不打一出來,用力的拉了拉朝華,遷怒道:「我生你養你有什麼用?連那臭丫頭一半也比不上!這下好了,若是我不得勢了,你就等著喝風吧!」
朝華咬著唇,委屈無比,同時也是憤怒無比。惡狠狠的看了一眼老夫人院子裡的燈光,她這才氣惱的跺腳回了自己的屋子。自然,發脾氣是免不了的了。可憐了那些小丫頭,挨了打也不敢說,只能悄悄的哭一回抹了淚便是該幹嘛就去幹嘛。
曇華這頭伺候著周老夫人在床上躺下之後,便是一如往常的那般低聲告退。卻是沒想到周老夫人竟是出聲留她——「再陪我說幾句話。」
於是曇華便是在腳踏邊上跪下來,陪著周老夫人說話。
周老夫人看著曇華,微微瞇起眼睛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最後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你像你母親。面容像,性子也像。」
曇華微微低頭,似有些不好意思,又似有些好奇,又或是有些傷感:「我倒是對娘沒什麼印象了。」
「嗯,那會子你才多大?」周老夫人倒是覺得理所當然的,隨後微微歎了一口氣:「一轉眼倒是這樣大了。都快成大姑娘了。行事說話也沉穩,將來去了長孫家,也能給我們李家長臉。」
提起長孫家,曇華眸子裡的光芒便是微微黯淡深沉了幾分,只是低著頭周老夫人瞧不見罷了。抿了抿唇,曇華也並沒有開口。想來,周老夫人也並沒有要曇華開口附和什麼的意思。很快便是就接著說下去:「你也大了,是該學著管家這些了。明兒起,下午就過來跟我學學如何看帳吧。正好你眼神好,替我唸唸賬本也是好的。」
曇華沒想到周老夫人竟是還有這樣的打算,一時之間倒是有些錯愕,錯愕之餘麼,更是有些欣喜——周老夫人管家的確是有一手的,以前她就全然不懂這些,也沒人想起要教導她。不過,這些都是應該學的,不管嫁給誰,嫁給什麼樣的人家,不會管家的,始終只有被拿捏的份。
不過心底的高興她卻是並不流露出太多,只是低聲應了,又讓周老夫人好好休息,這才起身悄悄退了出來。
出了周老夫人的院子,沒人看著的地方,曇華想起今日鄭氏吃的暗虧,而後周老夫人又跟她說的話,再也忍不住,唇角一挑便是露出一個笑容來,只是眸子裡的光芒卻是有些清冷——鄭氏,你就等著吧。終有一日……
回了院子洗漱完畢之後,醉秋便是過來悄悄的回稟:「門房上說,今兒老夫人招了媒婆上門來。」
曇華心裡一動——媒婆?好好的,找媒婆做什麼?(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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