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兒見張媽還拎著菜籃,就徑直走過去接下來,直接提進廚房。
張媽來到董妙文面前說:「這個小升,越來越不懂事了,兩年前還不是這樣,唉,好好的孩子,讓蔡婆子嬌寵得沒樣兒。」
「七八歲的孩子,正是人嫌狗不待見的時候,也難免。」董妙文看到小升,偶爾會想到她在那個世界的小弟,雖然也活潑調皮,但也很懂事,和她的感情也最好,想到這裡,思鄉的情緒又被勾起來了。
張媽見董妙文眉頭微皺,以為小升又惹了什麼事:「是不是剛才那個小皮猴衝撞了小姐?」
董妙文知道張媽誤會了,馬上笑著搖了搖頭:「剛才小升為了躲著不識字,跑到這裡讓鸚兒把他藏起來。」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不是小瞧小升這孩子,根本不是這塊料。」說著用手裡的手巾,撣了撣身上的土,坐在桌邊的小凳上。「再看他奶奶蔡婆子,只知道護短,不懂得怎麼教規矩,長大了,也不會是個出息的。」
鸚兒正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一個茶盤,上面是剛沏的茶,邊走邊說:「小升雖然淘氣,但也還是孩子,只要慢慢教,未必將來沒有出頭之日。」
「我可不信,蔡婆子還能調教出好孩子?」張媽從董府出來,很是看重規矩體面,對蔡婆子那樣小家子氣的人,根本就排斥,雖然也沒紅過臉,但打心裡看不上,連帶著,對小升也有了些偏見。
董妙文知道歲數偏大的人,思想本來就不活泛,再加上長期環境和教導,很多觀念根深蒂固,是沒法輕易改變的,也就由著她了。
「蔡婆子是蔡婆子,小升是小升,小升雖然淘氣霸道了些,但也心地純良。」鸚兒和張媽一樣固執,董妙文在邊上,但笑不語。
「是吧,小姐?」鸚兒倒了一杯茶,放在董妙文面前曬著。
「這孩子……」張媽白了一眼鸚兒,想起件事來:「還說別人呢,你這樣的喜歡小孩,也該自己生一個了。」
張媽掐指算了下:「按說你和大力成親也有二載了,怎麼還是沒動靜?」
「乾娘!」看乾娘當著小姐,提這樣的事,鸚兒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臉上紅了一片。
張媽接過鸚兒遞給她的茶杯,放桌上一頓:「這有什麼害羞的?都這麼大的人了。這可是正經的大事。」
鸚兒看張媽認真,用布擦了下桌上濺出的水漬,然後坐下,拿著大力的衣服做針線,不出聲。經不住張媽的一再追問,鸚兒才小聲支唔道:「誰說我們不想呀,可是……這也不是我們能說有就會有的。」
「前些日子,不是找大夫抓了幾幅藥,你吃了沒?」張媽今天是不打算放過鸚兒,非逼出鸚兒的實話來,反正小姐也在場,正好評評理。
「是呀,大夫當時怎麼說的?」董妙文也很好奇,在她來到這個世界,鸚兒給了她好多幫助和回護,早已把她當成自己人,鸚兒的事,自然要放在她心上。
鸚兒聽著聽著,眼圈兒有點紅:「大夫說我體內宮寒,給我開了藥,可是吃完了,也沒有什麼起色。」手裡的針慢慢地有一下沒一下縫著衣服,好似每一針都刺在她的心上,她何嘗不想要個孩子,只是這藥也吃了快一年,還是不見效果,只怕這輩子不能享受膝下承歡的樂趣了。
張媽歎了一口氣,用手攬過鸚兒,用手緊緊的拍拍她的後背。
董妙文在邊上看著這一幕悲情劇,一點傷心也沒有,反而,鼻子快氣歪了,真當她是死的呀!?
好歹她是幾代杏林之家出身,又經得學廣,還去留洋了好幾年,前兩天也籌備了醫館,而且還是婦人科!眼前這兩個人,居然沒把她放在眼裡,不行,她得露幾手,讓她們見識下,不要太小瞧人了。
打定了主意,董妙文在邊上重重地咳了兩聲,吸引她倆的注意力:「正好今天無事,鸚兒,你去把大夫給你開的藥方,拿來我看下。」
鸚兒聽小姐一說,馬上醒悟:「對了,小姐會開方子,懂這些東西。」馬上起身回屋,翻箱子取藥方。
張媽雖然聽鸚兒提過小姐醫治過別人,但也未親眼得見,總是心裡有疑惑,她自小看著董妙文長大,雖然分開了幾年,就算機緣巧合,小姐懂了些醫術,也不會像鸚兒說得那麼神吧?不過,看小姐的神情,又不像是糊弄人,既然小姐有這個信心,她覺得看看倒也無妨。
很快,鸚兒從屋裡走出來,手裡捏了那張藥方,送到董妙文面前。
董妙文看了看,是個治療體內陰寒的方子,她在書鋪買的兩本醫書上有記載,只是這方子裡有兩味藥下得有點過重,雖然也可以這樣用藥,但容易有副作用,會導致內分泌失調。
「伸出手腕來。」董妙文把那張藥方隨手放在桌子上,打算再查一下鸚兒的脈象。
鸚兒聞言,立刻坐下來,老老實實把衣袖挽上,露出手腕放在桌子上。
董妙文蹲坐在小凳上,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二指輕輕搭在鸚兒的腕子上,摸了良久,張媽疑惑地站在邊上,一會看看鸚兒,一會看看小姐。
董妙文出聲問鸚兒:「最近的月信日期准麼?」
鸚兒老老實實的說:「吃湯藥之前還算準,後來就不是很準了,間隔有時長,有時短。」
「好了,拿紙來。」董妙文放開鸚兒的手,准開個方子。
「小姐,診出來了?真能治?」張媽雖然看小姐像個大夫一樣,似模似樣的給鸚兒號脈,她心裡總是不踏實,難道小姐還能比那幾十年經驗的大夫強?
董妙文聽張媽問話,身子馬上挺直,脖子揚了起來:「當然,我師傅乃是太醫院的高人,他的本領已經全部獨傳給我,之後他老人家就出去雲遊了,想來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本事了。」董妙文胡編了一個世外高人師傅,又「安排」他出去雲遊,萬一將來有人去查,也查不到什麼。再說,她學的這些醫學知識,在這裡確實不會有第二個人會,除非那人也是穿越的。
鸚兒拿來了紙筆,然後開始在邊上研墨:「小姐,是不是原來的藥方有問題?」
董妙文為了取信於張媽,聲音提高了一點:「這方開得並沒有錯,只是……」
董妙文故意賣了個關子,看了看張媽和鸚兒,看她們都非常注意聽董妙文接下來的話。就又開了腔:「只是,其中兩味藥要減量,比如這個沉香和黃精兩味藥,要是下得過重,反而會影響月信。」
「月信若是不准,何來受孕呼∼」董妙文拉著長單,像老學究一樣,賣弄的搖頭晃腦了一番。
鸚兒看董妙文說得頭頭是道,雖然自己不懂,但憑著幾次看到小姐的手段,完全信任董妙文,驚喜的說道:「那是不是減了這個味藥的量,就可以治好了?」
「不急」董妙文打算好好給她們講一下:「剛才,我摸了鸚兒的脈象,醫書上記載有23種脈象,但是師傅又教過我,若是細分,應該是28種,每種脈象都應對不同的病症。鸚兒今天的脈象是遲脈,二呼二吸一至,遲之極矣。」
「說簡單些,就是鸚兒確實有寒症,有力寒痛,無力寒虛,但裡面又有熱證的跡象,所以她之前吃的方子不能再用,我會再開新的藥方給她。」董妙文盡量用簡單的方式講解。
張媽看著小姐說得頭頭是道,這陣仗,比那之前的大夫還老道,很是驚喜,原來鸚兒之前說的話,還真不是誤傳,馬上喜笑顏開:「那小姐,快開藥方吧,好在天黑前趕著去抓藥。」
看著張媽滿臉喜氣洋洋,董妙文知道張媽終於相信她的本事了,就美滋滋坐下開藥方。
董妙文開得是溫陽種子湯,這也是她家世代留傳下來的方子,專門用於女子不育的良方。開完方子,董妙文晾了一下墨跡,交給鸚兒:「這張方子上的藥,可以先吃幾天,有了起色,再把附子去掉,換成鹿角膠,川芎,益母草,身子就會調整好了。」
張媽說趕早不趕晚,讓鸚兒放下手裡的活計,直接拿錢去抓藥,鸚兒利索的收起了手裡的活計,匆忙出門去藥鋪抓藥了。
「菩薩保佑。」張媽向著西方的躬身,念叨著。
董妙文看張媽虔誠的樣子,站在後面,用帕子捂著嘴,偷偷的笑。
張媽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不行,也要菩薩保佑才好。」
轉身向很正經地向董妙文交代:「過幾日,小姐的醫館就要開張。趁這之前,咱們三個,一起去城外的靈泉山祈福,隨便再拜拜送子觀音,就這麼定了。」
說完,笑盈盈地頭也不回去廚房做飯了。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