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夫,今日我是有事向您請教。」董妙文思量了幾日,決定還是開口言明。
「董小姐,莫要客套,有話請講。」蕭大夫坐下後說道。
「實不相瞞,小女自幼體弱,經常尋醫問藥,找過很多名醫,在家閒暇時,沒事也會翻些醫書看,也算久病成醫,後來又入得燕平侯府,這兩年來,又得太醫院的高人從旁指點過,所以小女也略通些醫術。」董妙文小心的說著。
「原來是這樣,董小姐難得有此際遇,也算是和醫道有緣。」蕭大夫笑瞇瞇的說,「其實,關於董小姐的病,我初時反覆研究過方子,也有些迷惑,現在明白了,想來董小姐的湯藥,也是按自己的主張開得藥方吧?」說完,蕭大夫仰頭大笑,花白的鬍子,隨著笑聲抖動起來。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顯得很有趣。
蕭大夫的豁達,反而讓董妙文有些臉紅了,自己是小人之心了,然後也訕訕的笑著:「小女莽撞了,還請蕭大夫擔待,莫要見怪才是。」
「董小姐多慮了,老夫可不是那種人。」蕭大夫笑著說:「老夫一生醉心醫學,如果有機會,老夫還想與董小姐切磋下呢。」
「哪裡敢說切磋,您是城中有名的大夫,我向您討教還來不及,哪裡敢與您切磋。」董妙文不好意思的說:「只是希望,還蕭大夫以後多多指點。」董妙文雖然在原來的世界,看過很多醫書和專門的醫學院學習多年,但在中藥臨床經驗方面,自然不敢在幾十年的蕭大夫面前托大,只有虛心學習。
「言重了,董小姐得失語症之事,老夫看過後,也發愁了些日子,如何下藥才最為得當,到現在還是不得其法。董小姐能破解這裡的玄機,老夫自問比不上。」蕭大夫笑罷,轉而表情很認真的說。
董妙文心裡苦笑,要不是原來世界醫學知識發達,全是書本裡的醫學常識,自己才會懂得治療方法,根本算不得什麼,更不能吹噓是自己的本事。
「蕭大夫繆贊,提以此事,原是太醫院的老師無意間說道,他曾遇到過一個類似的病患,我因好奇,就問了如何醫治,所以才會的。」董妙文希望自己編得這個借口,蕭大夫能相信。
說完,就把如何清理餘毒的藥方說了一下,並把最開始如果誤食水銀,要及時服食牛乳或蛋清,用來分解毒素的原理,又把水銀的樣子形容了一遍,全都告訴了蕭大夫。
蕭大夫一邊聽,一邊提問,董妙文都一一解釋,聽完董妙文的話後,感慨道:「世間的事,真是相生相剋。有了毒物,就有相剋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是如此尋常的東西,要不是董小姐言明,想破腦袋,我也不會知道。」說完,又爽朗的笑了。
笑完後,蕭大夫似乎想到了什麼:「董小姐,剛所說的水銀毒物,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記得六七年前,我去南方尋藥時,有次路過南冥附近,呆過幾日,正好附近山裡遇到個病者,那裡建有一個好大的礦場,那個病者就是礦場裡的人,我被請去那裡,似是看到過董小姐說的這種東西,他們管這個叫銀珠,銀色一粒粒的,據礦場的人說,這種東西是冶黃金的。」蕭大夫望向遠方回憶,慢慢地道出來。
董妙文思量著,看來現今世界有人掌握了提煉了水銀的辦法,書上記載過,最開始的天銀汞是紅色的,像硃砂一樣,水銀在那時的用途,大多是道士求仙練丹用,後來似乎也用淘金上,美國淘金熱的時代,就是利用水銀淘金砂。
「董小姐說得是不是這種東西?」蕭大夫抬頭看了看董妙文,打斷了她的神遊。
董妙文仔細聽完,回應蕭大夫的詢問:「蕭大夫,據您剛才所言,似乎與您說得這銀珠,像是同一種。」
「只是不知道,這種東西會不會很常見。」董妙文眉頭微皺。
「據那些礦場的人說,這種東西提冶麻煩,只有幾個年長的老師傅掌握這種技能,這種方法還是礦主獨創的,那個礦的主人,也是當地富甲一方的世代大族。」蕭大夫很肯定的說。
這個富甲一方的士族,和那個燕平侯府到底有什麼淵源?水銀的毒性和用途,他們到底瞭解多少?自己被毒啞,會不會和這個有關係?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在董妙文的腦子裡閃現。在現代生活裡,水銀是應該非常廣泛,但處理不好,會容易造成污染,經常爆出這方面的醜聞,記得日本一家工廠亂倒廢水,最後導致周邊村落裡的人長期中毒。
董妙文沉默了半晌,鄭重地向蕭大夫說:「小女向您提出一個請求,還望蕭大夫能夠答應我。」
蕭大夫看董妙文嚴肅的表情,馬上回答:「還請董小姐言明。」
「今日,我與蕭大夫談得這件事,還望您不要告訴第二個人,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此事事關重大。」董妙文面色凝重,目光墾切的看著蕭大夫。
蕭大夫沒想到董妙文會這麼說,馬上說:「還請董小姐放心,老夫答應你,絕不會和第二個人提起此事。」
蕭大夫的回答讓董妙文放下心來,此事透著蹊蹺,暫時不宜聲張,而且,自己在明,有人在暗,很多事都難以預料,常言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董妙文想起醫館的事:「今日還有一事想求,也要請蕭大夫相助。」
蕭大夫看董妙文面色好轉,就笑回答:「有話直管說,不要客套。」
「小女現在身無長物,只有略通一點微薄的醫道,還稍拿得出手,所以,想開個小小的醫館,專門醫治女科。」董妙文也是考慮了許久,才想到這個,雖然這個時代女子並不是很封閉,但在看病上,男大夫在治療女子的病症上,也是有禁忌的,做為女子得天獨厚,面對女性患者一些難言之隱,會是很大的便利條件。
「好!」蕭大夫一拍手,答道:「沒想到,董小姐還有此等志向,老夫定會鼎立支持。」
蕭大夫馬上問了有關醫館的事,董妙文把自己一些想法,都說了出來,蕭大夫很熱心的指點了幾下,並說他和吉慶貨棧的掌櫃很熟,如果需要藥材,可以提他的名字。
「對了,一說這個,我想起來了」蕭大夫拍了拍腦門,想到一件事:「我原來找名家做了兩套,其中一套還收藏在家裡,董小姐開醫館,就全當是我的賀禮。」
董妙文連忙推辭道:「怎敢奪人所愛。」
「董小姐,莫要推辭了,你我遇到也是有緣,如果不收,反而是看不起老夫了。」蕭大夫臉上裝著生氣。
董妙文也就大方的收下蕭大夫的好意,也感激蕭大夫這個長輩的指點,兩人又聊了很多關於醫藥方面的東西,相見甚歡,與蕭大夫成為望年交。
蕭大夫告辭之後,董妙文決定向張媽和鸚兒提醫館的事。
用過晚飯後,趁張媽和鸚兒都在的情況下,把自己想開醫館的想法,告訴了她們。
「不行」張媽第一個出言反對:「小姐出身於書香門第,怎麼可去做這種事。」
在這個時代,雖然大夫並不是低賤的工作,大戶人家出身的,幾乎沒有人會想當要個大夫,畢竟真要去人家醫病,遇到好人家不說,真遇到不講理的人家,治不好病,也許就會把責任都怨到醫者身上,拉去見官,也是說不定的事。
董妙文暗暗咋舌,那日周瑞媳婦都說過了,落架的鳳凰不如雞,要是錦衣玉食的生活,董妙文提出開醫館,在別人的眼裡肯定是另類的奇葩,但如今她的境遇,哪裡還能過那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開醫館是個不錯的選擇。
董妙文看了看鸚兒不說話,就衝她點了下頭,讓鸚兒發表下自己的意見。
「我,我……」兒抬頭看了張媽的臉色,有點為難,彷彿是最後下了決心,含糊的說:「我覺得咱們小姐開醫館,當個做堂大夫,也是不錯呀。」
「你這個丫頭,你年輕,懂什麼,萬一小姐遇到不好的人家,反倒害了小姐。」張媽數落著鸚兒:「讓我以後怎麼去見死去的夫人?」。
「乾娘,您是沒看到那日,小姐在路上救了個孩子,那樣緊急之下,別人都沒有辦法,幸得小姐及時出手,才讓那孩子轉危為安。」接著,鸚兒吐沫橫飛的描述當時的情景,當然中間也有自己添油加醋的嫌疑,但也說得都準確無誤。
「這……這是真的?」張媽不相信。
「當然,親眼看到的。」鸚兒發誓。
張媽一臉狐疑,她相信小姐可能會點醫術,久病成醫,但不相信會真這樣的神奇,一時沉默了。
董妙文看張媽不說話,開了腔:「其實,張媽媽不要擔心我,我開的醫館是女科,給那些女子看病,不會遇到您所說的事,所以不必如此擔心。」
董妙文向鸚兒使了個眼色,鸚兒一看,皺著一張臉,腆著面皮向張媽說:「是呀,乾娘,小姐說得在理,我們小姐開醫館,也是給那些弱質女流看病,都是些嬌嬌弱弱的,不會出什麼事兒。」
「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嘛。」說著拍了拍胸脯,表示支持小姐,一本正經地說:「反正我家大力經常出去做工,不在家,家裡也沒多少活計,小姐坐堂,要是有人搗亂,有我鸚兒在,倒要看看,哪個敢與小姐為難?」
看鸚兒表情嚴肅,又說得如此擲地有聲,當董妙文撲哧一笑,也把張媽逗出了一絲笑容。
「好吧,如果小姐執意開醫館,就隨你吧」張媽終於妥協了:「唉,如果夫人要是還在,也不能叫小姐受如此的苦。想想我心裡就難受。」
說完,張媽把董妙文摟在了懷裡,掏出個帕子,抹開了眼淚,董妙文眼裡也濕濕的,暗暗的在心裡發誓,一定要努力的開好醫館,讓疼愛自己的人更放心。
鸚兒看著小姐和張媽抱在一起,自己眼裡發配,走過去,三人默默地抱在一處,屋裡靜靜的,只能聽到輕輕抽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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