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馬上就要到家了。
這時,轉角閃出來一個小身影,因為跑得急,撞上了抱著一堆東西的鸚兒。
「哎呀,小心!」姚可心剛想提醒鸚兒,但已經晚了,來人把鸚兒撞了一個趔趄,懷裡抱著的包也甩出去了,掉出來兩本書,散落在地上。
鸚兒無緣無故被撞得痛叫了一聲,埋怨道:「誰呀,也不看著點路。」
鸚兒揉了揉發痛的胸口,才看清倒在地上一個瘦小的人:「這不是禾兒嘛,怎麼跑得這樣急?」
姚可心也看到地上的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細瘦的身子很單薄,沒有幾兩肉,雖然年幼,但皮膚不夠細嫩健康,反而隱隱的有一點菜色,頭髮不黑,棕黃色,雜草一般的散亂在肩上,正低著頭,坐在地上。
姚可心剛要問小姑娘是不是撞疼了,小姑娘抬起頭,臉上一幅憂鬱的神情,眼裡還掛著淚痕,怯怯地叫了聲:「鸚兒姐姐」。然後,看到地上散亂的包袱,小姑娘趕緊爬起來,彎著腰把書撿起來,撣了撣,塞進包裡,用細竹竿一樣的胳膊吃力地拎起來,送到鸚兒面前。
「怎麼,蔡婆子是不是又打你了?」鸚兒接過包袱,又拍了拍。
「沒……沒有。」小姑娘眼裡流露出畏懼,結巴的回答。
「那你跑得這樣急幹嘛?」鸚兒看著她又問。
小姑娘默默地低著頭,兩隻手扣在身前扭在一起,半天不語。
姚可心想,這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十來歲本來天真浪漫的年紀,這小姑娘一臉膽怯,一點青春的影子也看不到,反而一臉菜色,細瘦的身子發育嚴重不足,可憐哪。
這時,一個破鑼嗓子大叫了一聲:「劉禾兒,你死哪兒去了?」
隨著聲音,姚可心看到一個粗腰似水桶的婦人,奔了過來,40多歲左右的模樣,瘦小的劉禾兒聽到了叫聲,身上哆嗦了一下,身子往下縮,恨不得縮到地下去,像是老鼠見到貓兒一樣。
看那水桶婦人奔到近前,一眼看到劉禾兒,劈頭蓋臉的就罵:「死丫頭,叫你去找小升回家,怎麼還像根木頭在街上矗著,死人呀你,叫你辦點事兒,都當成耳邊風,我看你是晚上不想吃飯了。"
水桶婦人越說越氣,抬起肉腸一樣的手指,揪過劉禾兒,就往她身上沒輕沒重地擰去,劉禾兒身體扭動躲閃著,疼得的眉頭皺緊,嘴唇緊咬著,卻不敢吭一聲,待婦人還想再下手的時候,姚可心在邊上忍不下去了:「且慢,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
那婦人這才發現姚可心和鸚兒站在邊上:「我自家的事,還用不著外人來管。」水桶婦人眼睛一翻,滿臉的不高興。
「怎麼說話呢,蔡婆子。」鸚兒看有人說姚可心,登時不樂意了。「有你這麼管教人的麼?禾兒雖說是你撿回來的,但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你也不能這麼使喚人吧,何況禾兒平時在家,也給你們幹了不少活兒,沒有白吃飯。」
本來就在路口,兩人一頓爭執,立刻圍過了幾個好事者,看個究竟。
蔡婆子一看,鸚兒當著街坊們的面駁她,讓她很沒面子:「我……是好心收留她,要不是我,她早餓死在大街上了。」
「就算你收留了禾兒,也不好隨意打罵,賣身給大戶人家為奴為婢,主人也不是能隨意打罵的,總要有個說法。」鸚兒講起理來,像炒豆子一樣辟裡啪拉,讓姚可心不得不佩服。
「這個蔡婆子,這巷裡有名的刁婆子。」邊上的好事者小聲說。
「知道,知道,她家那個淘氣的孫子叫小升,也是有名的,上次搶了人家的東西,人家找來理論,這個蔡婆子護短,反而不依不饒地鬧了半日。「邊上的人竊竊私語。「現在又在街上打小姑娘,真是好狠心呀。」
蔡婆子看眾人圍她在中心,就叉著腰叫到:「你們這些人,看什麼看,想合夥欺負我一個婦人怎麼著?」
「惡人先告狀,欺負一個孤女,別人還不能說說了?」圍觀的人繼續七嘴八舌。「是呀,人家孤苦伶仃,也不是你家的奴婢,你打壞了人,到時官府也會追究。」
蔡婆子臉色變了變,看人都在說她,不吃眼前虧,嘴還是很硬:「我們自家的事,你們全都管不著,就算是到了官府,我也不怕。」
「你個死丫頭,都怪你,看我回去收拾你,走!」說著,像只老鷹抓著小雞一樣,一把拽過劉禾兒,就往人群外面走。
劉禾兒被蔡婆子推搡著,差點又跌倒,但還是老老實實的,低著頭不吭聲,蔡婆子水桶一樣的腰在前面扭動,劉禾兒佝僂著瘦小的身子,緊跟在蔡婆子身後慢慢地走遠。
「這個小姑娘,原來不是蔡婆子家的人。」姚可心看到了剛才的景象,還在驚訝中,看著遠去的背影。
鸚兒鄙視地看著遠處的蔡婆子,嘴一撇:「自然不是,如果是親生的,哪裡會這麼狠心呀。」
「這個劉禾兒是個孤女,母親早年病逝,聽說父親是個鄉下的秀才,本來說春圍來京城考試,還沒進考場,就一病不起,吃藥看病就花了好多錢,還是沒治好,最後一命嗚呼。」鸚兒一臉同情,歎了口氣:「最後,幾個好心人看著可憐,湊了點錢草草的埋了,連口薄皮棺材都沒有。」
「這個劉禾兒,身世還真怪可憐。」姚可心剛才就看到,劉禾兒躲閃時,手腕上還幾處青痕,像是舊傷,一臉的菜色,想是在蔡婆子家過得很是淒慘,經常挨打受罵,飯也不吃飽。
鸚兒接著說:「誰說不是呢,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的在京城,聽說她家裡也沒什麼親戚了,父親葬在城外,又沒錢住店,大冬天,飢寒交迫的倒在蔡婆子家門口,被蔡婆子的兒子和媳婦發現,就好心把人救了過來。蔡婆子先頭嫌棄她,後來調養了幾天,看著模樣還周正,就想給小升當個童養媳。」
「童養媳?」姚可心驚訝道,想起來那個淘氣的小男孩,就是小升,看來這個蔡婆子是他的奶奶,可小升六七歲,劉禾兒都十幾歲了。
「可不是,娶個媳婦,一分錢又不用花,還能幫著家裡幹活兒,蔡婆子早就算計好了。」鸚兒鄙視的哼道。「劉禾兒原是秀才的女兒,聽說還能寫寫畫畫的,這樣的女孩兒,要是好人家出身,不是孤女,怎麼可能會嫁到蔡婆子這樣的人家。」
「蔡婆子的兒子媳婦也由著她這麼做?」姚可心很好奇。
「小升的爹媽是老實人,本是不同意,但蔡婆子那個樣子,就大罵兒子忤逆不孝,一把鼻涕一把淚撒起潑來,小升的爹媽沒有辦法,最後也就由著她。」鸚兒歎道。
童養媳對姚可心來說,是個很遙遠的名詞,舊時鄉下不寬裕的家庭,大都在男孩很小的時候,找一個歲數大的女孩當媳婦,娶進家門,即可以帶大丈夫,又可以幫家裡幹活,當個勞動力使。等男孩長大後圓房,延續後代,一舉兩得的辦法。
姚可心邊歎惜邊走進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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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又到蕭大夫上門問診的時間。
號過脈後,蕭大夫又問過姚可心最近恢復的情況,嘖嘖聲奇的搖著頭:「董小姐這失語症,得的奇怪,又好得離奇。奇怪,奇怪。」一幅不敢相信的樣子。
姚可心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心裡暗笑,蕭大夫開的藥方,都是她改過的。蕭大夫當然不知,這乃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另外,姚可心這兩日遍翻那兩本醫書,才瞭解到,這個時代水銀可能並不是很常見的東西,所以沒有相關毒性的記載,怨不得大部分行醫者不知道,只是燕平侯府的人,是不是知道水銀的用途,到底是想殺她,還是想毒啞她,還是個迷。
「蕭大夫,我這病也算是好了吧。」姚可心假裝詢問自己的病情。
蕭大夫笑著點頭:「董小姐,據老夫這陣的診斷,再吃兩貼藥,就完全好了。」
「只是……」蕭大夫捋了捋花白的鬍子,遲疑了下:「不瞞董小姐,您在之前,因為身體本來就弱,有些寒涼,要想完全好利索,將來還要注意仔細調養氣血。」姚可心明白,之前這個身體,確實有些弱,長年閉門不出,運動不足,又過度的保護,體質上確實有些差,看來今後要多些運動,增強免疫力,才是根本之道。
「多謝蕭大夫了,我們小姐這回好了,也是夫人在天上保佑。」張媽站在邊上,虔誠地把雙手放在胸前合十,一幅衷心向佛的樣子。
張媽的樣子把鸚兒逗樂了,忙道:「當然,夫人當然會保佑小姐了,也是我們小姐洪福齊天」。
張媽聽罷,臉上也笑出了褶子:「對,有福,是有福。
姚可心想起來,還有事需要請教蕭大夫。
張媽要忙著出去做飯,鸚兒看小姐和蕭大夫有事說,就出去燒水泡茶。
(第一次寫文,讀者請注意,下章以董妙文為女主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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