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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承顥死後的三個月,亦是當年的重陽節,白子燁正式回歸葉家,陸雲佳一人承下白氏的重擔叫白東風陪易小樓出去散散心。
這次仍舊是人聲嚷嚷的江州大學,人工湖後面的涼亭裡,白東風一身簡單的恤牛仔,手裡提著大包的零食而來。
易小樓靠在欄杆上瞇眸望著他,她總覺得這些年像過了一生似的,可每每看到他的模樣,又彷彿不過是他轉身為她買吃食的時間。
等到她走進了她才微笑著起身與他並排而站,整整十年了,從她十七歲到二十七歲,他或許未必一直在她身邊,卻一直在她心裡丫。
這個在她內心深處被藏了十年的男人,時光未曾在他臉上留下任何風霜,他還和過去一樣,風華絕代,媚色翩然。
「你們系的導師梅開二度,又生了一對雙胞胎,聽說今酒席,要不要去看看?」白東風笑著把擰開的水遞給她,眸溫柔幾乎將她溺斃。
趙子玥微笑著點頭,她的導師那是個漂亮的女人,她們剛入學的那年她剛懷孕,第二年夏了對雙胞胎,是兩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兒,她和雲佳還去看過,可愛的不得了。
這十年過去了,沒想到竟然又生了一對雙胞胎,還是一對粉雕玉琢的女兒媲。
到酒店時正正碰上他們老師的丈夫在酒店外迎客,是以雖沒有請帖卻也順利的進去了。
在場之人言盡恭喜之詞,老師臉上幸福的笑意也從未褪去,她一直偎在丈夫身邊,而她丈夫一直一手攬著她的肩膀。
易小樓因這一幕有些觸動,眸漸有了些淚花,白東風見狀攬住她的肩調笑道,「你看看,老師都生四個了,咱們也要個女兒吧。」
易小樓回視他,這個人,在眾人面前語氣也這麼的不懷好意。
「誰要給你生女兒,白東風我還不是你老婆呢!」她瞥他一眼,這個流氓!
這話卻被坐在一起多年未見的同學聽到了,一些男生們便開始起哄,大聲道,「哎呦白東風你也太遜了,這都十年了還沒把小樓追到手呢!」
白東風仍舊保持著風度萬千的笑意,起身面向眾人鞠了一躬,之後道,「既然今喜的日子,我就借借老師的喜氣,向易小樓同學求婚。」
說著便單膝跪下,還對易小樓眨了眨眼睛,眸爍著狡黠的陰謀,「小樓,你忍心拒絕一個十年來一直為你守身如玉的男人嗎?」
他把戒指舉起來,仍是笑著看她。
易小樓一陣惡寒,守身如玉?他?她還沒來得及拒絕那幫男生又起哄道嫁給他嫁給他,無奈,她只能接過他手戒指扶他起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別鬧了,今兒是兩個小姑娘的滿月宴,你搶了小姑娘風頭人家可是要哭的。」
白東風見她接過戒指這才起來,轉身對老師和她丈夫懷裡抱著的小人兒道,「今兒叔叔可得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啊你們小樓阿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答應給我做老婆呢。」
說著把其個孩子抱在懷裡溫柔的在那柔軟的小臉兒上一吻,易小樓便也抱起了另一個,兩人入座,老師和她丈夫招呼賓客。
白東風往易小樓身側靠了靠,「怎麼樣,女兒可愛吧,以後咱們也要雙胞胎。」
易小樓無力的白他一眼,「要不要雙胞胎又不是你說的算。」
白東風又詭異的笑了,「沒關係,多做幾次多要幾個,總有一次碰得上吧。」
易小樓沒說話,微笑過後臉上的表情漸漸淡了下來。
曾經葉青青也說過,葉氏一族血脈單薄,原本葉承顥說準備要三四個孩子的,可他如今一去,又只有白子燁一子。
他們關於孩子的心願尚且有機會完成,而葉承顥,此生此世都不可能了。
想到這裡心免有些疼,她低下眉去看著懷裡漂亮的女娃,許久都沒有抬頭看身邊的白東風。
宴席之後她又與白東風一起去了許多地方,在江州整整待了一個星期,他們會一起去吃路邊攤,可惜味道變了,一起去坐人力三輪,但舊街拆了。
她與他一路沉默的往回走,忽然明白許多事情就像葉承顥的死一樣不可挽回。
「我想去看看承顥哥。」她抬眸注視著他,試圖從他瞳孔到嫉妒,這些日子,因為顧及他的情緒,她極少在他面前提及葉承顥的事情。
誰知他只是勾唇,寵溺的揉揉她的長髮,「好,我陪你。()」
回易州後他們未做片刻停留,直接從渡口開車去葉承顥的墓地,到墓園外時白東風卻沒從車上下來。
易小樓回眸看他,他微笑著,如同大慈大悲的神,「我知道你有許多話要跟他說,你去吧,我在這裡等著你。」
她點點頭捧著花往前走去,快走到葉承顥墓地時遠遠見宋穎之也在,大步上前,站在她身後喚了聲哥。
宋穎之回眸,見她眉宇之間仍有傷痛便讓了位置讓她上前,她獻了花,淚水氤氳在眼眶裡,竟是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靜靜站了許久才與宋穎之一道從墓地往外走,宋穎之眉目發慘淡起來,在為子謙捐獻了骨髓之後他一直在休息,調養身體以待第二次捐獻,也就是這段日子,他將那些自己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查了個遍。
葉承顥為小樓而死的勇氣固然可貴,但這背後的用心,她知道嗎!
他是警察,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讓真相大白於,如今看易小樓為葉承顥的死如此內疚,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把那件事隱瞞下去。
快到馬路上時他拉住了她的手,「小樓,別太難過了,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就試著放下。」
易小樓抿唇,一臉苦澀的笑意,她也想放下,可是每夜每夜都被噩夢驚醒,夢裡葉承顥身上那些被子彈打血洞不斷放大,似乎要將她吸進去一樣。
無論怎麼說葉承顥都是為她而死,這種事情真的能放下的話就好了,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她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復原。
「哥,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麼照顧好自己。」過了這兩個月他還要做一次骨髓移植,她不能再叫他為她擔心,影響了情緒和身體恢復的正常速度。
宋穎之攬住她的肩膀,「我不求你馬上開心起來,你只要想一想柳素萍是怎麼從海防抱走子謙的就好,也想一想楚怡文和柳素萍對你做過的那些事。」他知道憑她的聰明,就算他不說明她也可以想的透徹,有些事情說的太清楚了就會太殘忍。
易小樓搖了搖頭,「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求你,不要說了!」
她肩膀顫抖,眸淚迅速凝聚,又被冷冷的風吹散。
宋穎之攬她入懷,她伸出纖弱的手臂抱住他,在他胸口悶聲道,「你和家延一直隱瞞我的事情,我也未必就真的不清楚。」只是不想接受罷了。無論承顥哥曾經對她和子謙做過什麼,他都是真心愛過她,真心愛過子謙的。他是有錯,但錯不至死,可他到死都還是那麼自責、那麼不肯原諒自己。
她從包裡拿出一封信來,信上沾滿了斑斑血跡,是葉承顥死前兩寫的,如今看來筆跡森然,似乎他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
「小樓,原諒我終於要跟你說訣別。
或許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會讓你恨我,但恨總比似水無痕的好,我希望自己在你心裡能有一些地位,哪怕是一點點就足夠了,哪怕是因為恨。
對不起,曾經把子謙的消息透露給柳素萍,對不起,在你一字一句的質問之下故意撞向你顫抖的刀尖,對不起,曾借楚怡文的口告訴你子謙的死訊,讓你陷入前所未有的絕望。
對不起,曾經拍了火化間和墳地的照片帶回來,叫柳素萍用來刺激你,對不起曾用欺騙的手段妄圖和你成婚,對不起,一直連承認這些的勇氣都沒有。
或許你不知道,就連你和白東風是兄妹這件事,都是經由我才傳開的。在這段感情裡我費盡心機卻終於一無所獲,小樓,我為我的自私向你道歉。
但我從不曾因為這些後悔過,如果愛你的路注定坎坷,我寧願不擇手段。
就像此刻,在死亡來臨之前我都忍不住再要算計你一次,我要你永遠記住我,記住在你生命曾經待過最短暫的兩年。
我也曾想像旁人一樣的瀟灑放手,轉身便是溫風習習香花開遍,有那麼女人可供選擇,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才與你生死糾纏,所以才害你心灰意冷。
對不起,因為我曾做過那麼多讓你傷心的事情卻讓你誤以為我是全世界最值得依靠的男人。對不起,給你一個盛世如錦的假象卻留下一個慘淡收場的結局。
為所有的蓄意欺騙和工於心計向你道歉,為我無法克制的瘋狂的愛向你道歉。
時至今日,我仍舊不能說服自己愛上別人,我曾經想過給彼此解脫,終於變成了自己的解脫。
對不起,到最後還要捨你而去讓你為我流淚。
小樓,或許我只是你浩淼人生一個小小過客,而你,卻是我這一生的企盼和夢想。」
宋穎之看完之後將信疊好又還給了易小樓,「你什麼時候得到的?」
「承顥哥去世當日,他在為我擋了那麼多槍之後把這封信塞進我口袋裡。」她低笑,眸出了淚花,這些日子隱忍的情緒終於徹底發洩,抱著宋穎之在這許許多多的墓碑包圍之地哭了很久。
宋穎之緊抱住她長歎,其實,他又何嘗不希望自己有葉承顥的勇氣,可以出手算計,也可以為小樓而死。
可是他沒有,而今他成了她的哥哥,便更沒了愛她的立場。
「今家吃飯吧,爸爸回家了,身體好了許多,說是想你呢。」
易小樓點頭,擦擦眼淚與他一道往外走去。
宋穎之望著前方悠長的路,他已經查明上次的槍擊事件是滕秀傑安排,而這件事柳素萍曾經透露給葉承顥,她知道葉承顥定會為易小樓送命,也知道易小樓定會因為這件事情耿耿於懷而暫時決定不嫁給白東風。
她與葉承顥目標一致,自然一拍即合,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做了這件事的滕秀傑竟然安好無事的回了北歐,連帶著把柳素萍也帶走了。
而關於這件事,白東風並沒有任何反應。
如果說他不知實情,那不可能,他白氏那麼多人,怎麼可能比不了他一個宋穎之。
可是既然知道了,為什麼又輕易的放走柳素萍和滕秀傑呢?更何況滕秀傑此去北歐將北歐大半勢力收歸己用,白氏在北歐幾乎被他架空,白東風那種控制欲強盛的人,怎麼會允許這種人對自己造成威脅?
但這件事他不好猜測,也只能沉默不語。
回宋家的途宋穎之幾次有意無意望向駕駛座上穩如行風的男人,他星眸深處一點微亮,卻透露出了屬於白氏的狠辣和精明。
運籌帷幄的白東風總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可是這場生死大戰的背後,到底藏了些什麼秘密呢。
宋穎之瞇眸望著後視鏡東風安靜的臉龐,心加疑雲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