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樓還沒來得及反抗,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力氣反抗,頭頂的天青色小傘晃晃悠悠的落下來,車門應聲合上,她的鼻尖撞在他胸口的位置,生生的疼。
未及驚呼,他炙熱的吻遍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丫。
帶著濃重的酒味,他的舌迅速佔據她的口腔,酒精味沿著舌尖掃過味蕾,逼近大腦皮層,頂的她全身發麻。
她推拒,他進攻,情勢像玻璃窗外的雨點一樣,分外緊張。
直到稀薄的空氣無法滿足她的需求,她虛軟的倒在他懷裡,他這才輕輕放開她,眼角一滴淚正好落在她臉上。
尖銳的黑色幻想開始刺的她心房一寸寸收緊,他為什麼哭,是不是驗屍結果出來了,是不是那個死相淒慘的孩子就是子謙?否則他為什麼如此傷心。
她推開車門,踉蹌著下車,靈魂徹底被今夜狂肆的大雨掏空,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白東風隨之下車,撐著那把萬年不變的黑傘追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雨開始漸漸變小,沙沙的聲音在這淒冷的夜裡竟多了幾絲溫柔。
他就那樣緊跟著她,卻不敢上前拉住她,她有多絕望他看的一清二楚,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說謊騙她,怎麼告訴她那個孩子並不是子謙,說孩子還活著。
鼻尖還縈繞著火化間裡的異味和藥水味,指尖還殘留著孩子墓碑前泥土的溫度,他的心那麼真切的痛著,痛的張張口就無法掩藏的破碎感,此時的他該怎麼給她一個善意的謊言媲?
路中央忽然亮起刺眼的燈光,照的他眼睛猛地一痛,一輛車從拐角處呼嘯而來,剎車時輪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他心頭大駭,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帶進懷裡,迅速退到綠化帶旁。
因為急剎車車子方向虛浮,車頭正正在兩人面前僅寸餘的地方停了下來,車燈光將面前照的一片大亮,連那些落地的雨絲都清晰可辨。
易小樓抬手擋住車燈光,與白東風四目相對時見他眸中藏滿了恐懼,原來他還這麼在乎她的生死。
她的淚在眼眶裡打轉,鼓足了勇氣才敢開口問他,「子謙……還活著嗎?」
一句話說到最後已經沒了聲音,只剩無比揪心的哽咽和哭泣之聲,聲聲刺的白東風耳膜劇痛。
跑車的主人下車來本欲將兩人大罵一頓,見易小樓臉色慘白頭髮散亂滿臉是淚,不由得有些心裡發毛,退兩步上了車,留下一句『神經病』,踩著油門走了。
白東風抬手撫摸她被雨水徹底打濕的長髮,心痛的吻上她還帶著淚水的睫毛,「傻瓜,那個不是子謙,不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一定還活著,一定活著……」
在她如此絕望的問出這個問題時,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才好,說孩子死了,我已經親手火葬了他,已經埋了,那樣的後果是可想而知的,她會發瘋,甚至會死。
如果有些痛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那就讓她抱著飄渺的希望去祈禱著孩子幸福安康吧,起碼她不會這麼痛苦。
易小樓不住的點頭,眼淚比雨水來的要快很多很多,她抓緊了他的手臂,抓的他肌膚上滿是指甲印,「我就知道那不是子謙,我們的子謙一定還好好的活著。謝謝你,謝謝!」
她想說謝天謝地,也謝謝他給她帶回來這樣一個不算壞的消息,可是心頭那片久久不肯瀰散的霧霾還在,孩子一天沒找到她就不可能真的開心。
她抬眉看著面前這個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忽然覺得他眉眼深處滿滿都是隱痛,雙眉緊皺著,臉龐前所未有過的憔悴。
她後退一步讓彼此之間保留一些距離,以便將他看的更清楚,等看到他微微顫抖的左腿,她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手垂到他腿邊,拉起褲腳,見他小腿上一處槍傷後處理過的疤痕格外明顯。
原來分開之後他過的也並不輕鬆,白氏那種地方,就算保護的再周全,按照他發起瘋來必然事事親力親為的性子,也難保不出事。
「謝謝你專程過來告訴我孩子不是子謙。」她低眉,轉身欲走,還是加了一句,「你的傷看起來不好,今夜雨大天寒,早些回去吧。」
剛走不過兩步身後忽然撲通一聲悶響,她回眸便見他高大的身體倒在綠化帶旁,濃黑的頭髮也沾染了地上的泥水。
回身費力的將他拖起來,她失聲痛哭,「白東風你到底是要怎麼樣?我的孩子已經不見了,你還來找我的不痛快,你以為我日子很好過是嗎?你給我起來,起來呀!」
他並沒有什麼反應,身體滾燙滾燙的,嘴裡也開始說著模糊不清的胡話,她只得撐著虛浮的步伐讓他伏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踩著雨水往回走。
葉承顥來開門時見白東風伏在她背上臉上猛然一變,卻仍舊後退了半步,「怎麼淋成這個樣子?」
她唇角抿起一朵並不誠懇的笑花,「他來告訴我孩子不是子謙。」說完又覺得不妥,於是加了一句,「他發燒了,倒在路邊。」
縱使是陌生人,她也會扶他進來,何況是她用盡心力去愛的男人。
葉承顥配合的讓路,幫她扶著白東風,往回走時他回眸望了一眼門外的風雨,她已經數日未進食了,他昏倒路邊她就拼盡了全力把他帶回來,此種情意可見一斑,他雖然早就清楚的知道,只是不肯放棄罷了。
世間的事誰也說不準,也難保事到臨頭卻忽然面臨轉機,早先知道她喜歡看言情小說,他給她買的那幾本,他自己都看過,那些作者就是這樣寫的。
把白東風扶回房間之後易小樓心中是有歉疚的,她抬眸怯怯的看著葉承顥,「承顥哥,等他醒了我就馬上讓他走。」
葉承顥點頭,「客房這麼多空著也是空著,就讓他留一夜也沒關係。」
若他有意外,更傷心的恐怕還是面前的傻姑娘,他自認在感情方面不是大度的人,可是碰上了她,一切都變了。
他一次一次為了她心裡那些脆弱的想法委曲求全,有時候想想他葉家大少何時受過此等委屈,但因為這人是易小樓,他便半分怨言也沒有了。
人真是犯賤的東西。
一整個晚上,易小樓都守著白東風,她這一生有兩個精神支柱,一個是子謙,一個就是面前的男人。
而如今子謙不見了,白東風不省人事,她忽然覺得有些絕望,慢慢抬手撫上他緊皺的雙眉,「你在想什麼?做噩夢了嗎?你也會睡也睡不安穩嗎?」
用過藥之後白東風睡的更沉,顯然並不會因為她輕微的動作而醒過來。
似乎意識到她在他身邊似的,他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開始喚她的名字,小樓、小樓。
那些低沉的聲音啞啞的喚出她的名字時易小樓眸中的淚便奪眶而出,落在他身上蓋著的絨毯之上。
她將手從他掌心抽離,給他蓋好絨毯,往他面前靠了靠,靜靜看著他的臉,心頭百感交集。
「當我決心離開易州時,站在輪渡的甲板之上,遙望著易州灣的海岸,我希望你會來留住我,你知道嗎?
當我背離所有日程表上的城市,住在琉璃灣的小出租屋裡,靠在籐架下看夕陽時,我希望你會來找我,你知道嗎?
當我躺在冰冷而蒼白的產床上,聽著醫生的手術刀割破肌膚,緊張到渾身痙-攣時,我希望你會來鼓勵我,你知道嗎?
當我帶著子謙在琉璃灣廣場散步,看到攜手討論給孩子取名的夫妻,心痛到無法言說時,我希望你會來擁抱我,你知道嗎?
當葉宅客廳裡的搖籃變的空空如也,無論我多麼努力的喊孩子的名字,他也不會再對我笑時,我希望你會來陪著我,你知道嗎?
我要多並不多,僅僅是你在身邊而已,如果我不是白敬先和易妙錦的私生女,如果你不是白敬先和魏念卿的兒子,我們就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這一切的一切都將不會發生,你、我、子謙將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三口之家,可是現實並非如此。
白東風,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可能像當年那樣肆無忌憚的愛彼此,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苦苦糾纏呢?
我的孩子已經不見了,難道還不夠嗎?為什麼你還要來重新割開我的舊傷疤,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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