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奕西走後不久葉承顥來了,許久不見的易小樓出現在千百度,他自然是開心的不得了。
易小樓正準備出門剛好見他進來,步子也停了下來,「承顥哥?」
葉承顥對她笑笑,阿衡麻利的準備了早餐送上來給他,易小樓驚的合不攏嘴,「我只知道阿衡是調酒師,什麼時候還變大廚了,真不可思議。」
阿衡靦腆的笑笑,「葉少每天都會來,早餐是咱們代買的,他肯賞光咱們店裡是蓬蓽生輝呢。」
易小樓也笑了,往店堂看去,小姑娘們自然都在往這邊看,一個個不是紅了臉就是冒著心的眼丫。
他每天都來嗎?來做什麼?單純為了在這裡吃頓飯?葉氏集團跟千百度的路是相反的方向,這樣他每天早晨豈不是要浪費半個小時?
「我知道有個吃早餐的好地方,那邊兒做的特別好,改天要不要去嘗嘗?」她笑著跟葉承顥說話,手邊又被阿衡送上一杯熱牛奶媲。
葉承顥極優雅的吃著早餐,抬頭與她四目相對,「好啊,你請客?」
易小樓撇撇嘴,「那也行,不過你一個大男人叫我請客,好意思嗎!」
他反而笑了,放下手裡的餐具看著她,溫柔的目光如同罩上了一層暖黃色的月光,「其實我還是喜歡到你這裡來,有些事一旦成為習慣就很難改變,我可是很專一的。」
易小樓忙閃躲著不再看他,捧著牛奶猛喝了一口,衣領上都被濺到一滴。
葉承顥垂下了眸,他明白,碰到這樣的問題她總是選擇躲避,她不能回應他的感情所以就從不回應。
拿餐巾紙小心的給她擦乾淨,他又端端正正的坐好,捧起自己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修長白皙的手指指向遠處正在插花的姑娘道,「你看,就說牛奶吧,我就覺得你家姑娘買來的最好,旁人買了我總喝著味道怪異。」
易小樓明白,他這話是為他解除尷尬,感激的抬頭對他一笑,她自顧自的把牛奶喝完了。
忽然想起這牛奶還是白東風叫阿衡為她準備的,她覺得面前這個男人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有些事一旦成為習慣就很難改掉。
就像她習慣白東風的懷抱,就像葉承顥習慣她的千百度,就像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沉溺於自己傾情付出的那段感情。
而以後的以後,她也必須試著習慣聽到別人把白東風和楚怡文這兩個名字放到一起,她終究會成為他的少夫人,而她,該怎麼辦呢。
心裡好亂,一點思緒也沒有,就像外面急急闖入的陽光,光芒四溢,刺的人眼睛疼。
她抬手擋了擋太陽,手機響了,她記得除了葉承顥和葉青青別人是不知道她這個手機號的呀。
詫異的接了起來。
「小樓,明天就是元宵節了,你回家來過嗎,舅舅好久都沒見到你了,特別想你。」易守震的聲音,帶著期待,讓她根本不忍心拒絕。
眼睛瞬間就澀澀的,彷彿有什麼液體在迅速凝聚,被她強忍著憋了回去,「好的舅舅,我今天晚上就回去。」
沒想過白東風會不會答應,也沒想過要問他,第一時間就答應了舅舅。
這是個用真心疼她愛她的男人,在她成長的這二十幾年裡有時充當威嚴的父親,有時又扮演溫和的母親。
看著他一年一年老去,她根本無從拒絕他作為一個長輩這麼簡單的要求。
葉承顥還在慢悠悠的吃著早餐,不過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眸中染上一層深黑的寂寞。
易小樓收了線之後很詫異看到他這個樣子,在她印象裡葉承顥是溫柔的,是成熟的,是有擔當的,是懂得理解和包容她的一切的。
這樣的一個男人,你似乎從來都看不見他落寞的樣子,可是他竟然也會難過。
心裡被他這樣寂寞的表情弄的很難受,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話,想了老半天才試探著開口,「承顥哥,如果不介意的話,今天到我舅舅家吃飯吧,我們家很熱鬧,明天就是元宵了,你自己一個人過太寂寞了,到時候也過來吧。」
葉承顥握著餐具的手顫抖了一下,詫異的抬頭看著她,那雙沉寂的眸子如同被彩虹染了色一樣的開心,「真的嗎小樓,你讓我跟你一起去?」
「當然是真的。」易小樓拉過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抬頭眨著眼問他,「疼不疼。」
不疼,她沒什麼力氣,捏到他掌心只是暖暖的,軟軟的,暖的他整顆心都要化了。
搖搖頭,他猛地收住了手,將她柔若無骨的手指握在掌心,想握住這一刻的溫暖,也握住她給他的感動。
而此刻千百度對面的悅來大酒店,二樓落地窗下冷清的位置,白東風靠窗坐著,面前的早餐一口也沒有動,只是愣愣的盯著對面的那一幕,胸口雖疼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其實今早楚怡文被記者圍困,她打電話是叫他給她解圍,他也明白,訂婚的日子一旦在媒體面前說出了口,就斷無更改的可能。
記者散了之後他就驅車匆匆回去了,那時易小樓剛走,他的車就跟在她後頭,世紀廣場的紅燈那裡,她停在頂頭的位置,他在中間的車道上,與她之間隔了幾輛車的距離。
露天電視上播那則新聞的時候他往她的位置望過去,見她抬手似乎是在擦眼淚,那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讓他心中滿是愧疚。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該對她說些什麼,所以當看著她對葉承顥笑的這樣幸福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帶走她。
正想著他手機就響了,他往那邊望了一眼,見易小樓已經把葉承顥送走了,就站在千百度門口給他打電話。
他接了起來,嗓音清貴,「有事嗎小樓?」
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猶豫,不過想了許久仍舊是開口了,「家延,元宵節……」
話還沒說出口他就打斷了她,「哦,小樓,元宵節我不能陪你過了。」
姥爺打過電話,叫他帶楚怡文一起去魏家過元宵,他根本沒想過拒絕。
姥爺說過了,他可以保護易小樓一時,但不能保護一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麼多分分秒秒,他不可能都守在她身邊。
為了她能好好活著,他還是乖乖帶著楚怡文到姥爺家過元宵比較好。
電話那邊的她沉默了很久,白東風透過落地窗望著她的身影,見她正抬頭看著明晃晃的太陽。
她就那樣仰著頭,仰了許久許久,直到他都替她覺得脖子疼了,她才低下頭來,聲音軟軟的,也啞啞的,「嗯,你有事就去忙吧,元宵我舅舅叫我回去過,今晚就讓我回家吃飯。」
說完了又加上一句徵求他意見的話,「行嗎?我可以去嗎?」
白東風輕輕舒了一口氣,靠在身後的沙發上,「好,你去吧。」
「那沒事我掛了。」電話那邊易小樓的聲音隱隱約約有些不穩。
「別!」他坐直身子,在匆匆人流中鎖定她的身體,目光將她緊緊包圍著,「天冷,去的時候多穿一點兒,你身體還沒恢復好,不要吃油膩和生冷的東西,晚上睡覺老實點,不要踢被子,感冒了又要難受好久。」
「嗯。」她回答的很簡單。
「那你掛電話吧。」
「好。」
易小樓上了車,車裡空間還是很大的,可她總覺得憋悶,方才電話裡白東風說不能陪她過元宵的那個瞬間,她差點就沒哭出來。
因為是這麼重要的日子,因為明明知道他會跟誰在一起,所以心才會特別特別痛吧,痛的每一處神經都在痙-攣。
她靠在駕駛座上閉上眼睛,忍了許久的淚終於眸中滑落,冰涼的,涼到了心底。
正閉著眼睛車窗被人敲響,她忙轉過臉去擦乾了眼淚,回頭一看竟然是葉承顥。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從我後面過來?」
「我剛去買了些東西,走前面立交橋調頭過來的。」大手揚起,手中拎著一堆東西拉開她的車門塞了進來,「我看你臉色不好,生活上我也照顧不到你,你要為自己著想就好好補補,別這麼蒼白了,回去叫舅舅看到也會心疼的。」
說完他給她合上車門,「好了,我還有事要回葉氏一趟,晚上我們在舅舅家見吧。」
易小樓對他點點頭,目送他高大的身軀上了車,緩緩的匯入車流,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給她買的東西她都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補養品,或許年初六那件事他已經知道了吧,從一開始到千百度時他的目光就有意無意的落在她小腹的位置,看過之後瞳孔中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
溫柔中透著心疼和憐憫。
知道了吧,知道了才會是那種表情,知道了才會跑大老遠的給她買補養品送過來。
這個葉承顥,她有什麼事情好像總瞞不過他的眼睛。
收回紛亂的思緒,她繫好安全帶,帶上油門從千百度離去。
白東風從悅來二樓落地窗前起身時白奕西朝他走來,懶散的靠在他旁邊空著的位置,「哥可真是好雅興,我以為你跟蹤我呢,原來是跟蹤姑娘啊。怎麼?心痛了嗎?不去追?」
白東風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我想要跟蹤誰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你想超越我還要下許多功夫,整天在我耳邊說這些風涼話是沒用的。最好用你的實際行動告訴爸爸你比我強,否則白氏永遠沒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高大的背影冷冷離去,帶起的風割的白奕西心口一窒,白奕西隨手拿起一顆粉嫩嫩的草莓放進口中,目送白東風略帶孤寂的身影消失在悅來。
當晚易小樓和葉承顥一起出現在易家大宅,易小天、姜克顯也帶著她們尚在襁褓裡的小女兒來了。
一家子喜喜慶慶的大團圓易守震自然很開心,幾人圍在餐桌旁吃飯,易守震不時的跟葉承顥聊天,其間更不吝嗇誇讚易小樓的話,弄得易小樓很不好意思,只得跟坐在她身旁的易小天面面相覷。
到最後易守震那樣一個保守的人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問道,「承顥呀,你覺得我們家小樓怎麼樣?」
易小樓手裡握著的筷子當即落地,尷尬的看著葉承顥,葉承顥反而很有紳士風度,躬身把易小樓的筷子撿起來,拿到廚房去給她換了一雙。
「舅舅,你怎麼這麼問。」易小樓小聲抗議。
正好葉承顥已經回來了,易守震瞥易小樓一眼,「這怎麼就不能問了,你先別說話,讓舅舅說完。」他轉而看向葉承顥,「承顥你跟舅舅說實話,我們家小樓好不好。」
葉承顥溫文有禮的笑著,盛滿溫柔的目光落在易小樓身上,只說了四個字,「無與倫比。」
無與倫比的美麗,無與倫比的善良,無與倫比的堅強,也無與倫比的倔強。就是這樣才叫人心疼,叫人不由自主的想去保護,叫人無法不疼惜她。
「那你願意以後沒事經常來我們家走動走動嗎?」易守震這話更是足夠的明顯了。
易小樓臉早就紅了一片,拉著易小天的手叫她幫自己說話,小天倒好,只顧著偷笑了,一句話也不幫她說。
葉承顥仍舊規規矩矩的回答易守震的話,「我是求之不得呢,只是不知道小樓是不是歡迎我。」
易小樓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呢,易守震截在她前頭滿口應承了,「當然歡迎,我這個做舅舅的都歡迎,她哪兒有不歡迎的道理。」
葉承顥心裡暖融融的,頗有禮貌的敬了易守震一杯酒,易守震也開心的喝了。
之後是一屋子的語笑晏晏,最後一家人到門口送別葉承顥,易小樓回屋時嘴撅的老高,「舅舅,你怎麼能這樣呢,老把我往外面推。」
易守震靠在沙發上笑著把她拉過來,大手拍拍她的肩膀,「樓啊,舅舅看承顥這孩子好得很,相貌堂堂家世學識哪裡配不上你了,關鍵人家對你有心,你以後多跟他培養培養感情。」
姜克顯抱著孩子,易小天也過來湊熱鬧,「我爸說的很對啊小樓,你乾脆就從了葉承顥吧!」
易守震白她一眼,「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易小天抿抿唇在另一邊坐下來拉著老爸的手臂,「爸爸,你叫小樓跟葉承顥好,那宋家哥哥怎麼辦啊。」
易守震眉頭一皺,許久之後才歎了口氣,「哎,要說穎之,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對小樓是一等一的好,可他這工作也太不著家,結了婚肯定顧不上咱們小樓,到時候咱們小樓嫁過去還得天天為他擔心,獨守空房。我想了很久了,就葉承顥最合適,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說罷也不容兩個姑娘反駁,起身往臥室走去。舅媽朱紅英見易守震回房,也上前來搭了句話,「你舅舅說的確實是最好的選擇,眼見的這幾個年輕人,也就葉承顥綜合條件最適合你,碰上好的就嫁了吧。」
易小樓只覺得腦子都快爆炸了,敢情今兒舅舅叫她回家來吃飯,就是要決定她的終身大事的。
她真不該帶葉承顥回來,真不該一時惻隱之心可憐他一個人過元宵太寂寞,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啊啊啊啊。
跟易小天聊天的時候手機響了,是海外的電話,她還以為是葉青青打的,沒想到是唐逸,詫異之餘也很開心。
正聊著呢身後一股冰冷的力量劈手把手機給她奪了過去,「唐逸,沒事兒別來打擾我們家小樓,我們易家跟你們唐家不想扯上半點關係。」
說罷啪的把電話給掛了,易小樓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向溫和的舅舅這麼冷酷的跟唐逸說話,身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舅舅,你怎麼這麼討厭唐逸,多年前華陽的危機還是人家幫我們度過的呢,咱們不能忘恩負義吧。」她小聲的嘀咕著,就怕易守震把這怒氣發在她身上。
易守震把手機遞給她,冷冷瞥她一眼,「四年前舅舅要是知道那錢是你找唐岳生借來的,死也不會用的。以後不要跟唐家人來往,他們家沒一個好東西。」
舅舅正在氣頭上,她也不能得罪他,只能不住的點頭。
直到他又回房去了,易小樓鬱悶的靠在沙發上跟易小天閒聊,「姐,咱們家跟唐家有什麼深仇大恨啊,舅舅幹嘛這麼討厭唐逸。」
易小天無奈的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這一夜做了個長長的夢,夢到白東風和楚怡文結婚了,她一身白紗驕傲的向她挑釁,那輕蔑的目光刺的她全身都疼。
醒來時臉上已經滿是淚水,她想也沒想就撥了白東風的電話,那邊剛響了一聲他就接了。
「你沒睡嗎?」她很詫異,他接電話的速度還真是快。
白東風蹙眉,「我喜歡跟你睡,沒你在身邊挺不習慣的,還沒睡著。你呢?」
易小樓一聽他這話眼淚就流的更凶了,喜歡跟她睡?這該死的色-色的性感。
不知道是因為夜色還是因為月色,他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傳來,透過聽筒透過她敏感的耳膜,傳到血液裡,傳過每一根清醒著的神經,無比精準的刺中她的心臟。
好疼,好疼。
又是習慣,他習慣她睡在他身邊嗎?這樣的話代表什麼?
就算是習慣也會被改變的不是嗎?
如果將來他與楚怡文結了婚,是不是終有一天也會習慣他身邊睡著的女人是楚怡文呢。
她縮成一團躲在被窩裡,小心翼翼的回答他的問題,「我睡了,做了個美夢,就醒了。」
白東風輕笑,笑的很溫柔也很無奈,剛從德國回來時見到堅強的刀槍不入的她,以為這四年她已經練就鋼鐵一般的心腸,原來脫去偽裝的她還是這麼脆弱,這麼需要他的保護。
「怎麼做美夢還哭了呢?」他問她。
她嘴硬的不承認,「誰哭了,我才沒有呢。」
「又不承認,現在肯定用被子蒙著腦袋抹眼淚呢!」
白東風的聲音仍舊很溫柔,那種無法言說的性感像吸力極大的磁鐵一樣,雖然隔著遙遠的距離,雖然只是從電話裡傳過來,卻也讓她心頭一麻。
忙把眼淚擦乾了從被窩裡探出頭來,「誰說我在蒙著被子哭了,我沒有。」她耍賴似的說著。
「好好好,你沒哭,我的小樓最堅強最勇敢了。」他好脾氣的哄著,之後狡黠的聲音響起,「快說說做什麼美夢了,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易小樓吸了一口深夜裡的涼氣,翻了個身面對著窗戶。月涼如水,過窗而入,正正將她籠罩其內,她聲音裡帶著輕微的顫抖,忍住哭意,「我夢到你和楚怡文結婚了,她穿婚紗的樣子好漂亮……」
話說到這裡終於再也說不下去,她捂著嘴不讓他聽到自己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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