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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八七章 福臨伎倆 文 / 葉庭芳

    鄭親王府。

    孟古青闔上了窗,仍有些心緒不寧。這幾日她總在想前一陣子發生的事,大約是因著總不能忘記的緣故,就連睡著的時候,也總是夢到那一夜的事。半個月前,絕大多數人包括索倫圖都以為孟古青安然無恙,但其實孟古青並不是一整夜都待在鄭親王府裡。

    那一夜接了訊息後,孟古青便入宮。本來是濟爾哈朗親自護送的,但因著馬爾喀孩子洗三的事,有許宗親都被召集到了宮裡。若濟爾哈朗為了孟古青遲滯不至,便有了分的可疑,在人前說不過去,所以,便是由府中的親衛護送前往。

    只是,車馬走了一陣之後,卻是被迫改了道,除了雨雪的緣故,街面上竟是被人潑了油的,車輪經過便要打滑,著實行不得。看樣子似是不久前才有人毆鬥過,留了一些痕跡,沒有清理乾淨。孟古青原本沒有多想,待馬車經過光孝寺前方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圖雅撩簾探看,一怔道:「怎麼是…···」

    孟古青見她十分驚愕的樣子,便從開著的簾口看了過去。福臨執著傘從前方走來,看樣子竟似是特意守在這裡的。

    在這樣的夜晚突然遇見他,怎麼會是巧合。

    孟古青便等著福臨走來說話。

    福臨一身米黃色斜襟長袍,面容清冷,似乎與這茫茫雪夜融為了一色。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他默默地行至簾口旁停下,淡淡地道:「我有些話同你說。」

    孟古青看他的目光投向光孝寺又火速收了回來,便是有意要她下車。卻不直說,是想她主動罷了。她沒有動,便是問:「何事。」

    夜很冷,話卻很長而且是機密。況且車上還有外人。福臨有點著急地暗示道:「這樣不成的,若不然你容我上車可好。」

    能同行的都是自己人,但奴才不是什麼話都能入耳。圖雅和賽罕便知道是避著自己,都扭頭看了看孟古青·等她示下。

    隨行的侍衛亦立於車廂兩旁,不肯輕易容福臨更近一些。

    孟古青了望著福臨的臉色,似在捉摸用意,過了一會兒道:「純貝勒既不肯說是什麼事·那便算了吧。」

    「你別走。」福臨不容馬車前行,偏是大膽地抬手扯住了廂簾:—事情重大我必須上qt。倘若@犯,你殺了我便是。

    孟古青見他竟從袖子裡摸出一把短刀來,大約是急昏了頭了。目光卻極為真摯,便是改了主意,自行下了車。

    圖雅跟隨,為孟古青披衣執傘。孟古青擺了擺手·隨福臨走遠了些。由於是雨天又是夜裡,街面上的行人並不多,福臨把刀放在她手中,前邊引路。

    大約到了一個小巷才停了下來。

    福臨入巷見前後無人方才呼出口氣來,轉身對孟古青道:「你大約是要入宮去見太子吧。我在想,太子是不是出事了。」

    今日馬爾喀孩兒「洗三」,孟古青因為待嫁之身所以不能去,但若是去了弘德殿·自是可以和索倫圖分享喜悅。因見福臨這麼說,倒似窺破了秘密,她機警地抬眸·看福臨臉上不顯鬼祟痕跡,便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福臨摸了摸凍紅了的手指,縮縮寒冷的肩膀,似乎有點哀傷:「我也是見了你才知道,究竟為什麼今夜我要到光孝寺來。大約你並不清楚,我到這裡泡溫泉的旨意,是皇阿瑪與宸額娘給我的。」

    孟古青一怔,立刻又道:「那又如何。」

    福臨捉摸的目光掃視著腳邊的路,淡淡地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偏巧你也來了這裡。宸額娘和皇阿瑪,其實都知道我喜歡你。想必這樣的事·你也是很清楚的吧。原本我從山西回宮之後,皇阿瑪就賞了我不少東西。可這裡面也是有宸額娘的恩典的。但我若不做些什麼,她也沒有道理這般喜歡我。」

    越是含含糊糊,越是引人猜疑。孟古青懶於應對,便將他心思挑破:「你是不是想說,我在這裡遇見你·是姑姑安排的?」

    福臨咬了下唇,表情堅毅地咬出了血來:「我原本也不想這樣想,可我也不是平白就到這裡來的,如果我剛才沒有從寺裡出來接你,大約他們就會把你送到寺裡去了。」

    這豈不是等於要把生米做成熟飯?孟古青失笑。

    「他們」,指的都是鄭親王府的親衛,難道這些親衛瘋了,竟然敢這麼做,把未來的太子妃和太子的弟弟「送作堆」。孟古青雖然不是他們直接的主子,可是他們也沒有這樣的膽子啊。

    福臨繼續哀傷地想道:「我想來想去,叔王大約也是不忍心的,所解他。如果我是他,大約也會同意的。」

    海蘭珠一向很害怕孟古青的影響力,也害怕她和索倫圖在一起,所以,如果這一切的心願都起源於她,那麼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孟古青的心思跟隨著福臨的話語轉移到相同的方向,一想也是變了臉色但她沒有說話,因為又想到了他的。

    福臨已不似過往那般毛躁蠢鈍,偏是溫柔而多情地幫她思量。一笑道:「大約你也在想如果這是真的我為什麼不順水推舟?因為我怕傷害你,我怕你恨我。那樣對我來說太殘酷了。我更

    害怕出事之後小八會把我宰了。所以倒不如現在我自己說個明白。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因為這一切都沒有明旨,可是我們都明白,除了皇阿瑪誰能指揮叔王把你送到這裡來。所謂『待嫁之地,,你不覺得這些安排都太巧了嗎。宸額娘那般容易就答應了你與小八的婚事。連外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呢。趁現在一切還可以挽回,你便快些回鄭親王府去吧。我已經教人去哨探太子的消息,如果真的出了事,我會盡力阻止的。如果阻止不了,至少可以證明你的清白。你千萬不要入宮,那樣宸額娘跟皇阿瑪便知道你同我見過面,你便傷了名節,百口莫辯了。」

    聽他的意思·竟是海蘭珠作了兩邊的安排。孟古青但覺一口悶氣壓在心口,竟是提不上來。

    福臨知道她會著急的,便是這樣更顯得他體貼入微,立刻又道:「太子忠貞不渝·一定無事,你快些回王府,不然,若是他覺察了找不到你豈不麻煩?還有,平安之後,此事也不要對小八提起。男人都小氣ykul他有了猜想·便不好了」

    孟古青終是無話可說,火速歸返鄭親王府。親衛們雖然覺得很奇怪,但也都從命了。而且自覺地沒有對外說起當夜見過福臨之事。

    就這樣平平安安地瞞了半個月。孟古青雖然時常通信,卻不敢在信上說明此事。因為她也知道事態太過嚴重,一旦說破將是天大的禍事。

    可她在王府裡夜夜難眠,卻不知福臨在宮裡做了更好的安排。

    當福臨暗示索倫圖摒退下人才敢稟報的時候,話才說到一半,索倫圖便極難忍耐地揮手抽了他一拳。福臨轉身飛撲向牆·卻是忙道:「太子,我絕不敢染指孟古青。她仍是好端端的。太子打殺了我倒無妨,只是千萬不要傷害她·她是無辜的。」

    若是為了大家好便不該說起此事,若說便是有心挑撥。索倫圖打過之後仍是怒火難消,扳住肩膀教福臨調過臉來。

    福臨臉上已是一片烏青,卻並不呼痛,且用眼神止住了圍守在四周的下人,不讓他們上來營救自己。然後退開幾步,很是恭敬地說:—我明白您的情,我也不敢說此事一定與宸額娘有關。但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出處。我本是想把這件事帶進棺材裡,也跟孟古青議定終生不提,但看到您因為困惑而痛苦的樣子實在於心不忍。而且·就算我本身也有極大的壓力。所以,我冒死前來與太子商量,到底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使宸額娘和皇阿瑪滿意?太子,求您救救我,我很害怕!」

    「我額娘絕不會如此算計我。」索倫圖提住他的衣襟·有一種想要打死他的衝動:「根本就是你胡說八道,也想來騙我!」

    「我為何要騙你?難道我不知道這樣做是死罪嗎。我才說了一半,你便想要我的命。難道我是活得不耐煩了,才到這裡來找死的嗎。」福臨任他拽著也不還手,只是振振有辭地回應:「太子,我的處境比你更難,你不要讓我白費了一片心啊。」

    他的心大約是怎樣的,索倫圖聯想過去與現在,竟是一時拿捏不準。海蘭珠確是有前科,很多回都在擔心孟古青越過了自己,所以才會有許多阻撓與吃醋的行為,卓蘭與姬蘭便是前例,如今故計重施想來也說得過去,但若說是皇太極一同幫助她,索倫圖如何也不肯相信。

    但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釋皇太極不肯追查下去的行為,又怎麼能說明為什麼鄭親王府的親衛偏把孟古青送往光孝寺。還有為什麼孟古青一字不提,難道她也以為這些都是真的嗎。如果她也這樣想·那麼索倫圖又有什麼理由再懷疑。

    大約孟古青也是為著大局才隱忍下去的。一想到這些,索倫圖便有了難以抵抗的驚慌。

    再想想那一夜的弘德殿確是鎖了門的,而且呼喚也無人應。幕後的指使者大約只能是海蘭珠。還有,偷會的事是皇太極默許過的,如果不是他和海蘭珠一同動手的話,海蘭珠為什麼會知道當夜索倫圖會在那裡,卓蘭又怎麼會找到他。

    捉摸的結果,大約也只能是如此了吧。竟然是他們一起合作欺騙了他。而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思緒才不過剛剛轉來,一瞬便已極有壓迫力。索倫圖但覺萬念俱灰,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他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福臨先離開。

    福臨也懂得現在索倫圖根本不想理會什麼,便是又拜了拜他,然後逕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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