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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七章 作秀 文 / 葉庭芳

    福臨依依不捨地關上了窗,有些倦了想歇息片刻,偏這時梁思傑進來服侍,放下水盆卻不走。福臨也正有事用得上他,便說:「怎得是你來了。」

    梁思傑自因山賊之事被福臨踹過一腳後就沒敢多說什麼,也不敢常在跟前走動。聽了福臨的話默了片刻,方才回道:「爺若得閒奴才便說幾句,只怕這一回又是犯顏的話,爺多多包涵。」

    福臨知道梁思傑本是滿人,是因著為了入宮保護他和莊嬪才會被安排漢人身份入宮做太監,說來已是欠了他許多,有幾分羞愧地答道:「上回是我一時莽撞,你若有良策,儘管說來。」

    梁思傑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是叔叔拉圖所寫,雖然簡短意思卻很明確,不贊成冒進。

    看來他們也想到了相似的事情與法子。福臨看過之後還給了他,不甚情願。

    梁思傑便說:「奴才也知道貝勒爺如今剛被提封很興奮,但是賑災之事若是貝勒爺想要一人獨佔鰲頭,皇上反會不滿。不若輔助皇上與太子,搏個賢名才是。」

    若不曾見孟古青和索倫圖親熱的樣子,還可以考慮,但現在福臨全然沒有這樣的念頭,「輔助」二字深深的刺激到了他,他反問道:「這是你們的意思,還是十二叔和十五叔的意思,是不是他們派遣你來遊說令我甘心做小八的踏腳石?」

    梁思傑一驚,不懂他為何這樣想。

    福臨終是多心了,因之前多爾博發覺他弄虛作假,認定是多爾博向多鐸和阿濟格進讒,教他們不要相助於他,便又道:「你們都知道火龍的事是我作假,那又如何。我還怕了你們不成。」

    梁思傑更不懂了,仔細分辨了片刻方才明白竟有這等往事,驚嚇道:「貝勒爺,驚馬之事……原來是貝勒爺策劃的?」

    福臨一聽不對勁,原來他們竟是不知的,後悔得臉色一紅。難堪地問:「多爾博竟不曾說麼?」

    梁思傑搖頭:「不曾說呢。若說起過,十五爺自會召見叔叔,叔叔也會知道的。貝勒爺倒是誤會了。十二爺和十五爺都是為著您好才這麼安排的。不讓您冒進,不是不讓您出頭。爺的地位得來不易啊,總要多做些佈置才能放心。」

    福臨冷笑:「怕不是因著多爾博和烏力吉結親。有心防著我吧。」

    梁思傑忙道:「這是兩回事,十二爺和十五爺不會這麼做的。答應親事不過是為著多爾博小爺的前程罷了。不然皇上和太子也不放心。只是昨天夜裡鄂碩大人帶了蘇赫來,爺倒要小心了。若被十二爺十五爺知道您聽了小五爺的安排,總是不好的。」

    福臨一怔,不信他如此靈敏和忠誠。

    梁思傑又解釋道:「當初叔叔是為著睿親王才讓奴才進宮的。奴才的主子便是莊嬪娘娘,自然是向著您的。蘇爺的事不是奴才偷聽,只是湊巧罷了。」

    福臨放心了。又說:「倒是我小氣了。多爾博總要投奔前程,將來得了小八的信任也是益事。」他想起碩塞的安排和多鐸,阿濟格大不相同,這便為難了起來。想了片刻,問道:「你既是奉我額娘之命來照顧我,自是要聽我的。這回我仍是想冒冒險,揚名的機會我不能讓給小八。」

    梁思傑聞言蹙眉:「爺……若是執意如此,奴才也只好聽您的了。只是您剛經過了小五爺的指點,怕只怕十二爺他們不知是您的決心,反以為是因著聽了小五爺的話呢。」

    福臨自枕頭下拿出了一包發熱藥交予他:「你不必再說了,你既是忠心,就想法子把這裡的藥粉放在小八的藥裡。他現在身子不舒服。自是用得著的。你去查看一下何時膳房煮藥,我提前去尋他。你也為我煮些退燒藥。就說我著涼了,也可遮人耳目。」

    梁思傑心情沉重地接下了,手裡掂了掂卻又說:「這份量太多了,只可用一半,不然引得懷疑就糟了。太子非比尋常,還請貝勒爺謹慎。」

    福臨無奈地點頭:「是了。你自去吧。何時梁思善煮藥你便煮藥,見機行事。」

    梁思傑另拿了紙片分出一半藥粉來,就此離去了。

    福臨又撥開了窗子,見著孟古青和索倫圖還在那兒說話,心裡更難過,忙合了窗子靠在榻上睡下了。

    他關上窗那瞬間,孟古青正好投望了過來,卻是遲了片刻,沒有看到他的臉。便是這樣心裡仍有片刻的浮動。

    索倫圖卻是抹著那腰帶喚道:「替我圍上吧。」

    孟古青回頭一笑,拿帕兒抹汗:「回去再試吧,你這臉上都濕了呢。」

    索倫圖不舒服,皇太極免了問安,可是也沒有補眠,一早便來尋她,說起昨夜和皇太極的商談內容,倒是有了驚喜。孟古青送來的腰帶乃是秋香色的雲緞繡著海棠花紋,他很喜歡。看針腳必不是連夜繡的,他開心地想了一會兒,唇角便浮現了笑意。

    孟古青看他倒似得勝的樣子,問道:「出什麼事了。」

    索倫圖有幾分酸意的說:「你是不是為著福臨做襪子才想起縫這衣帶的?」

    孟古青一怔,卻是沒有懼意地回道:「你如何知道的?」

    索倫圖揚眉道:「我反正是知道的,瞧在這腰帶用心的份上,這回我就不計較了。」

    孟古青順意笑道:「那麼多謝太子的恩典了。我還要謝謝太子特地來瞧我呢。還請太子為了我好好保重身體。」

    索倫圖不過是打趣罷了,根本沒有生氣。聽她這麼說更愉悅,偏笑道:「我有許多重要事要忙,過後才能歇著呢。」

    孟古青知他是在指賑災的事,心裡有了許多感慨。因商量了一陣細節,邊說邊走便回了房,一直聊到了下午時福臨倒來了。聽到敲門聲,二人竟是一同站起。

    烏布裡開了門,福臨進來瞧見他們便笑了:「人說金童玉女我還不信。今兒是見著了。這可真是羨煞了旁人啊。給太子爺請安。」說罷,依舊打千。

    福臨已是貝勒,再這麼恭謹倒嫌過分了。索倫圖也不忍受禮,忙說:「你身子才好,過來坐吧。」

    福臨便笑著投望孟古青:「我是來討茶喝的,身上不太自在,總是熱。」他睡了一下午,滿身都出了汗,自是很像發燒的樣子。

    索倫圖抬手碰到他的胳膊倒也信了,便說:「巧了。我也有些不舒服,梁思善等下便端草藥來,我讓他多盛一碗吧。」

    福臨這回帶了魯嬤嬤來。忙說:「嬤嬤去瞧瞧,我也叫梁思傑煮了,都是一樣的,應該也快好了,教他端過來吧。」

    不一會兒。梁思傑便如約而至,卻是走在梁思善的後面。

    福臨佯裝全不在意,等兩碗藥都放在了眼前,便搶先端了起來。

    按規矩,應有奴才試藥,但索倫圖見著福臨這般灑脫便覺得自己亦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同樣一口喝盡。

    福臨壓抑著內心得逞的興奮,輕笑道:「原是覺得這藥苦,見著太子的豪氣才知道我算得了什麼。卻是丟臉了呢。」

    索倫圖亦笑:「你未免太謙了,倒使我不安。」

    福臨放下碗,方才說道:「我是來報喜的,皇阿瑪早上見我時說明早放糧。教我同太子前去服侍,我這樣的人能沾您的光真是太幸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溫和的眨著眼睛。卻是帶著期許的哀求,彷彿索倫圖的心情不好便可免去他的機會。索倫圖見他這樣既無奈又多了幾分同情。便說:「你放心去吧,我沒有不樂意。」

    福臨便又笑了,又去瞧孟古青:「表妹做的腰帶真好呢。」

    索倫圖極是鍾愛那腰帶,回屋後便替換了,福臨的話倒聽不出嫉妒,便是羨慕之意。索倫圖倒不好生氣,便是閒聊了片刻便打發他回去。

    發熱藥的藥性有著時間的要求,因著只有半包效力慢些,待到晚上索倫圖睡下才發作起來,到天明時仍是昏昏沉沉。

    皇太極見著這樣自是不許他去放糧,也聽從他的意願不讓旁人告訴孟古青,只是命令他好好歇息。索倫圖缺席,原本只是作為旁觀的福臨便成了要緊的人了。另外皇太極亦點了博果爾,作為隨駕的人選。

    他們在官衙對面的酒樓上安靜地坐觀。

    為著正視聽,這次放糧的地方選在了五平縣衙門口,福臨到達之前,便有官差搭灶架火煮了白粥,而且因為有鳴鑼開道很快便召集了許多百姓。但這些人都只敢於道路兩旁觀望,沒有誰敢真的去嘗粥,一來是為著皇威面前不敢冒犯,二來是不相信朝廷,三來便是大家都有一種從眾心理,很期待英雄出現。

    按照福臨稟報給皇太極的計劃,自是不允許這樣的人輕易出現的,因為第一人必須舉足輕重才有足夠的可信度。根據他們的安排,過了許久都沒有人去做第一個嘗粥之人。時間越來越久,茫然觀望的人們卻是逐漸不安了起來。

    當派粥的衙役再一次請求老百姓們勇敢出來試一試時,偏是有個地痞模樣的出列叫了起來:「聽說之前的貪官在粥裡放了五石散,坑害了多少人命,人人皆知,連當今聖上的九子純貝勒爺也都受了害,我們如何知道這一回沒有再放什麼亂七八糟的藥來害我們?」

    音落,便有許多人起哄。有許多無主見的百姓們便也跟著信了,這便欲散開回家。

    哪能說走就走。官差先是溫和地勸了一陣,見著不管用便叫罵了起來,拿哨棒鐵鏈毆打強鎖不許離開。偏是這時,福臨如天降的救星般地分開人群,大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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