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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七章 嫉妒的福臨 文 / 葉庭芳

    因著這一巴掌,福臨手中的筆立刻滾落於地,蹭的胡亂痕跡。

    他也很想知道是怎麼了,可惜還沒來得及解釋,眾人便已被吸引得盯緊了他。海蘭珠更是好奇得離座和淑雅走了過來。

    福臨連退了幾步。皇太極也不想她不高興,上前攔住了道:「不礙的,朕陪你回座。」

    海蘭珠越發好奇了,堅持要去看。來到畫架前,她瞬間驚愕到抬手掩住了唇,眉尖緊緊抿住。憤怒填滿了心闕,待回過神,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她怎麼可能容忍如此惡意的戲弄!

    福臨立刻轉過身跪下,微弱的抵抗:「兒子實在不知為何會這樣,怕是有人動了手腳……」

    「不知?」海蘭珠瞥向另一邊同樣戰戰兢兢的戴春榮:「材料是你的人準備的,如何不知?」

    福臨這便去瞧戴春榮。戴春榮也在跪著,而且比他還要怕。福臨想他也是熟悉海蘭珠喜好的,怎會弄來有問題的材料,必是有人陷害。忙問:「材料是你是自取的,還是別人交付給你的。」

    戴春榮又不是頭一天當差,宮中貴主子們的性情哪有不知道的。當然想尋人抵罪,可惜這些材料紛紛都是自取的,有人作證想賴也賴不掉,只能說「奴才該死」之類的話罷了。

    福臨一聽甚為失望,這會子他也難逃責任,但如果不能脫險,以後就都麻煩了,便橫下心來對海蘭珠請求:「想是這奴才一時疏忽,福臨請宸額娘責罰。」他剛剛自稱「兒子」,這會兒卻是心虛,不敢再如此了。

    雖然作為皇子可以在五大位任何一人面前自稱「兒子」,到底也要有足夠的親密才行。而現在福臨明顯的感覺到再當眾的拉關係分明是很丟臉的事了。還有,這句話出了口。英雄的光環便被他自己抹去。眾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把責任推給了戴春榮,英雄豈會這樣做呢。真正的好主子是應該在適當的時候幫奴才一把的。

    福臨方才說完便聽到一點噓聲,無地自容。只能盼著海蘭珠皇太極心慈放過他。可惜今兒偏個是淑雅的生日,他的夢想只能成空。

    戴春榮這便被侍衛拖了下去,而皇太極也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福臨唯有繼續跪在那兒,他已經意識到對付他的人是有備而來。

    發生這種事分明是不祥之兆,海蘭珠擔心地摟住淑雅哭泣,怕後果不堪設想。

    自然而然的,索倫圖和孟古青也都過去安慰她。孟古青轉過步子來到畫架旁。抬手拂過畫布,隨後輕輕地皺起了眉:「咦,有點濕。」

    她這麼說。大家就都明白了過來。這幾日常有陣雨,暴雨,擺放的物品會被濕潤到一點也不奇怪,即使在室內也還是有潮氣的。孟古青的動作分明證實了有問題的不是顏料而是畫布。那便是絕大多數是戴春榮一時疏忽沒有好好看守,而不能說是被人陷害的。

    頓時。眾人對福臨越發鄙夷了。

    福臨知道辯不得,簌然落淚。心裡在想孟古青果然是不容他搶去索倫圖的風頭,可恨竟是大意了,適才摸到畫布有些涼以為只是因為天氣的緣故,卻沒慮到這一層。再好的顏料塗沫在帶有潮氣的畫布上自然是要出醜的。他們害他做不得「孝子」卻是「逆子」,在生日宴這麼重要的日子打臉。海蘭珠和皇太極一定會銘刻於心。而他要挽救一時卻也毫無辦法。

    縱是無辦法,出口氣也是好的。福臨強笑著認錯:「皇阿瑪,宸額娘。一切都是福臨疏忽之故,還請恕罪。福臨無能,無法完成『慈母圖』,幫不到淑雅什麼。一切還是交給太子爺吧,太子聖眷獨隆。必是有佳策可以助淑雅妹妹康復。」他相信,在眾人對他如此失望之後。一定會將希望轉移到索倫圖的身上,索倫圖的任務也就越發艱巨,倘若不能治療好淑雅便成了罪人一般呢。

    雖然沒辦法揚名,叫小八和孟古青作個墊被倒也不錯。福臨唇邊浮起幸災樂禍的笑容,充滿期待地往那一邊瞧著。

    孟古青笑了一笑,走回索倫圖的身畔,只見他們小聲的商量了片刻,索倫圖便充滿信念地說:「來人,落幕,把禮物拿上來!」

    一聲「落幕」使殿中暗了下來。下人們拉下窗帷,殿中的光線變得低暗不明。就在眾人驚奇不定的時候,穿梭的宮女們手執一盞盞精美的走馬燈踱了進來。

    走馬燈內燃著小燭,溫暖的光芒和轉動的畫面召喚著渴求。精美的工筆畫顯然匠心獨具,人們的視線紛紛聚攏了過去,略有狐疑地瞧著。這一盞盞的走馬燈上繪製的「連環畫」是一樣的,每桌的客人都可以觀賞得到,從而也可以分享到相同的心情。

    走向淑雅這一桌的是烏布裡。索倫圖不等近前便去接了燈向海蘭珠和淑雅走去,執著那走馬燈笑吟吟道:「妹妹,你看。」

    連動的畫兒自是比靜止的多了許多吸引力,而且因著殿內籠罩著一片黑暗,這些走馬燈便使人有著對溫暖和光明的訴求,淑雅自然也不例外。她聽了這話主動靠攏來。海蘭珠和皇太極還有哲哲,為著保護她也一併過來了。

    孟古青移開步兒,親切地從另一邊挽起淑雅的胳膊,親親她的臉頰,之後笑著用恰到好處的聲音說:「來看看,全部都是哥哥親手畫的哦。」

    全部?人們驚住了,席開十餘桌,這要花費多少精力啊,單憑這份毅力,誰敢說小八不疼妹妹?

    海蘭珠同樣一愣,定睛仔細瞧這走馬燈。點燃的燭熱使它自然地轉動起來,每一幅畫都極是清楚。那畫兒的主旨並非花鳥魚蟲,也不是美玉奇珍。而是一點一滴的日常瑣事。串聯起它們的正是淑雅,和疼愛淑雅的人們。

    大家也跟著那一幅幅畫兒如臨其境。

    畫兒悠悠地轉動著,宛如記取歲月的痕跡。有皇太極和海蘭珠迎接淑雅初生時的喜悅,引領她蹣跚學步的耐心,淑雅第一次自己拿勺吃飯的笨拙。被皇太極和哲哲抱著看雪景的溫馨,跟海蘭珠躲貓貓的童趣,拉著索倫圖和孟古青一起看寶箱的狡黠,到御花園採花時的匆忙……

    那麼多美好的記憶,索倫圖竟是一一記了下來,絲毫沒有遺漏。

    他的愛也在裡面了。

    看到這些的人們彷彿跟著他們一同進入當時的歲月裡分享著他們的心情。宗眷們小聲地抽泣了起來,而她們身邊的丈夫也都有所感觸地歎息。高貴如皇太極也都不能控制地沾濕了睫羽。海蘭珠和哲哲驚歎的望向索倫圖,海蘭珠出於驚訝和感動,而哲哲更多了一分驕傲。

    索倫圖提燈走了一圈,其後回到淑雅的身邊。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指點著那些畫兒。

    眾人默契地幫她回憶當時的片斷,呆呆的淑雅看著看著眼睛也濕了起來。轉眸清楚地對皇太極道:「皇阿瑪。」

    皇太極一怔。彷彿被這聲呼喚帶回到了從前。

    淑雅轉到另一邊,伸手要抱抱:「額娘!」

    海蘭珠一嚇,隨後明白過來,淑雅已經正常了!她悅極,擁她入懷連親了幾口:「淑雅!」

    「額娘。」淑雅確實已不再害怕。她的神智恢復到了平時的狀態。她在哭,可是這樣的哭泣代表著喜悅。

    這才是應有的結局。喜聞樂見的人們紛紛鼓掌,稱頌著索倫圖的神奇。而之前一心想看笑話的福臨卻是黑了臉。他嫉妒得快要氣死了!偷偷地爬起來去看走馬燈,看了一會兒,不屑地「嘖嘖」了兩聲。

    本來只是為了出口氣,卻偏被人聽到。孟古青輕笑著提了出來:「貝子爺似是很不服氣。您有何指教!」

    福臨心想,定是她助著小八陷害自己。一時蒙了心智竟信口胡謅:「走馬燈的圖真的是太子爺自己所繪嗎?」

    孟古青冷笑:「貝子爺何意?你憑什麼這麼說。」

    福臨不知已上了當,接下去說道:「這麼多幅畫兒。憑太子一人怎麼可能畫得完。」

    孟古青明白地點頭:「貝子爺不必另有所指,我的確有份參與,那又如何,難道貝子爺想說我沒有資格,還是說我不該為淑雅盡一份心意?倒是貝子爺你。臨時想起畫什麼『慈母圖』,顯見倉促。連材料都不能準備好,是誰失禮於人?」

    「誰說我是臨時準備的,我早就已經……」福臨差點脫口而出。

    雖是這樣,人們皆已明白他心思。驚歎福臨工於心計至此。提前準備禮物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卻要藏著掖著,這種陰暗至極的心態顯然是為了對付小八,真是可惡的小人。

    福臨苦苦維護的「英雄」形象頓時又暗淡了很多。他難堪地看看左右,後悔莫及。

    孟古青笑笑,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對了,貝子爺剛剛說有人害您,這件事還是盡快查明得好,不如現在就派人去頤和軒看看,看是誰動過手腳。」

    工筆畫的草圖藏在那兒,絕不能被人知道。福臨慌亂起來,想要抓住一些不切實際的漏洞,指著那走馬燈道:「不用。此事我已自認疏忽,孟古青你又何需吹毛求疵。我至少有誠意,可是太子爺呢,這走馬燈上畫得真是淑雅麼?」

    走馬燈的圖並不大,又不是只有淑雅一個人,眾人都為著情緒所感動,自認也已經觀察入微,聽了這話頓時又被吸引了。

    福臨笑著走到主桌邊指著那燈兒道:「這畫上的淑雅,像孟古青多過像她,呵呵,六年前的孟古青才是這般模樣罷。太子是不是因為太過在乎孟古青,以致於連妹妹和自己的女人都不會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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