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裡維雖然沒有看出這一契機,但是獸人天生的本能還是讓他察覺到了危險,他硬生生地頓住了前衝的身形,面容不善地盯著青年男子看了一眼,乾巴巴地道:「很好,井上先生,你的好意,我會記在心裡的。」
如果說片刻之前,他還能和這個青年男子相抗衡的話。那麼現在,遭到了重創的他面對著眼前的青年男子已經感受到了一種無力相抗的壓力。說完了這句場面話,埃裡維心虛地冷笑了兩聲,老老實實地退到了一邊。
一旁的阿力古幸災樂禍地低笑起來,道:「聽說東瀛和中國道門煉器之術大相逕庭,今天看來我們要開眼界了,可以見識一下東瀛異人錄中排名第十九的渡邊妖刀。埃裡維,你以後最好對井上先生客氣點。這位渡邊先生的手裡的傢伙可不是街頭小混混砍砍殺殺的西瓜刀,他的刀與自已性命相連,據說遇神弒神,遇佛弒佛,別說你只是一個一級獸人,就算是二級的獸人,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呢!」
「不會吧?」藍素大驚小怪地嬌聲笑道:「井上的實力在日本別說排名第十九,就算排名九十都算不上,渡邊如果真的這麼厲害,怎麼會是他的跟班呢?阿力古,你是不是搞錯了?」
「當然不會搞錯。」阿力古嘿嘿笑道:「不然就憑井上那點實力,你以為他敢和埃裡維單挑嗎?還不是因為有渡邊這位跟班。你別看他平時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如果沒有渡邊護著他,我們三人之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像捏軟柿子一樣的虐待他,他那點兒實力,實在是不夠看的。」
「我原先也奇怪著呢!原來是這樣。」藍素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接著又奇道:「可是這位渡邊先生一身好本事,怎麼會心甘情願給一個廢物打下手呢?難道……他有什麼痛腳給別人抓住了?哎呀,好可憐啊!」
阿力古笑道:「藍素上師,這你就不知道了,渡邊這把妖刀,刀即是人,人即是刀,厲害是厲害,可是這妖刀之術一成,他的刀和他魂識相依,這把刀就像是另一個有了意識的渡邊,殺戮得越多,意識就會越強。如果沒有一個精通煉魂之術的陰陽師用法術幫他鎮住三魄七魄,這位渡邊先生長則十年八年,短則三年五年,魂識必定被妖刀所奪,成為一個白癡。所以啊!嘿嘿……井上先生大概是懂得一些安魂定神的小法術,所以渡邊只有乖乖的聽他的話啦!」
「我切!原來是這樣。」藍素柳腰一擺,嘴裡不屑地哼了一聲,嘟噥道:「這有什麼稀奇的,一天到晚把自已當成世外高人的模樣,這種小法術,在我們南秘宗,就算是第三代的入門弟子都會的啦!」
這兩人一吹一和,極盡挑撥嘲弄之能事。井上惡狠狠地咬著牙,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但是一張臉已經再次變成了煮熟的豬肝。李嘯聽著心裡也漸漸恍然,他早看出渡邊的實力確實遠超連乾坤挪移法術都無法自如使用的井上,就憑渡邊攔住埃裡維的角度與時機的把握,就已經超出了世俗的練武者所能掌握的尺度。原先他也對此心懷疑惑,聽阿力古這麼一說,心裡算是有點明白了。
渡邊對於兩人的冷嘲熱諷全然不理會,他默不作聲的反手撫在頸後,猛然一掄,只聽到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利刃切開骨肉的鈍響,他背後的衣衫變成了片片碎布,一柄長長的彎刀被他硬生生地從身體中拔了出來,鮮血隨即便濕透了他背後破碎的衣衫。渡邊一刀在手,立即雙目赤紅,形神大變。只見他兩手執刀,戟指向天,忽然仰天一聲長嘯,那把彎彎的長刀轉眼間變得遍體通紅,透出一股妖異之極的血光,一股陰森的、充滿著無邊殺意的戾氣也隨即像潮水般瀰漫在山崖之上。
邪兵!
李嘯的腦海中閃現出了這兩個大大的字眼。「精血為引,魂魄作鼎。人與器合,是為邪兵!」——在六指道人的《妖案錄》裡有著這樣的記載。這是一種旁門的速成法術,以自身的精血煉器,一旦功成,人與兵器便合而為一,其控器之術和邁入了元嬰期的修道之士差不多,隨心所欲,厲害非常。但是這種以魂魄作鼎的煉器之術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邪兵往往會擁有自我的意識,如果煉器者術法不深,年長月久,最終必被邪兵奪舍,魂識消散,成為沒有意識的活死人。而且邪兵一成,須不停地以鮮血飼養,殺戮極重。所以這種邪兵修煉之術,在中國的道門中被視為邪術,一直為正道中人所不齒。
孤崖似岳,長刀如血!這時的渡邊,持刀長嘯,就像是從遠古深淵中走出的大魔神,殺氣騰騰,實在是威風凜凜,氣勢讓人難以逼視。
阿力古和藍素面色微微一變,兩人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後退了一步,眼中都是露出了一絲忌憚之意。早知道這個渡邊妖刀不簡單,但修為強到如此地步,卻也大出兩人的意料之外。
突然,毫無預兆的,一道人影帶著一連串的殘影出現在渡邊的身前。只聽到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渡邊的嘯聲嘎然而止,旋即整個人怪異地騰空而起,重重地摔出十數米之外。身體扭曲的躺倒在地,便即一動不動。
立在山崖上的井上等人怔住了,一時之間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兩眼發直地看著渡邊。可憐片刻前威風凜凜的殺神,這時已經像一條被抽掉了脊樑的死狗般蜷伏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聲佛號將驚愕的眾人從石化的狀態下拉了回來。井上等人茫然地轉頭,只見原先井上站立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老一少兩個人。老的一個是白眉勝雪,道骨仙風的老道士,年少的卻是一個留著可愛板寸頭,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井上等人臉色大變,渡邊展現的氣勢已經說明了他可怕的實力,誰想這老頭才一出現,也不知用什麼手法,一個照面就將渡邊打得死活不知。這老道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但是場面話都沒有一句就下殺手,這種狠辣讓他們人人感到心驚。
老道卻絲豪沒有作為一個焦點人物的自覺,他茫然地四處看了看,奇道:「咦,幾位道友,你們在此呆立,所為何事?」說著臉上忽然現出古怪的神情,伸手摸了摸鼻子,呼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兩道殷紅的血跡沿著他的鼻孔流了下來。
他身邊的小孩滿面迷糊地嘟噥道:「師傅,你說今日宜於出行,利在東北,我們怎麼會來到海邊呢?這個方向不應該是海邊啊!你是不是遁錯方向了?哎喲,師傅,你撞著鼻子啦!」
躲在山崖下面的李嘯也驚奇地睜大了眼睛。這一老一少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在李道成招魂的當晚,他便見過了這位自稱清虛宗宗主的太隋子,那個小孩,正是太隋子的徒弟小昊。
但是李嘯驚奇的倒不是在這裡碰到這兩個人,而是驚奇於太隋子的身體強度。他在一旁看得清楚,太隋子確實是突然遁來,收勢不住,迎面和渡邊撞到了一起。這種情況已經屬於施術出現偏差,按說太隋子就算不被法術反噬,身負重傷,這麼冷不防和人撞到一起,至少也該奄奄一息才對。可是上一次,他撞塌了李道成的圍牆,腦殼只是起了個大包,這次更過份,把威風凜凜的渡邊撞得死活不知,李嘯估量著他應該已經鼻樑骨折,不過算起來這也只是輕傷。這個太隋子的身體強度,比得人據說身如金鐵的上古妖獸了。
要不是李嘯天賦異稟,對妖類有著驚人直覺,他幾乎要懷疑眼前的太隋子,是不是某只皮粗肉厚的妖怪變的。
太隋子不停地聳動鼻子,臉色頗為痛苦,聽小昊這麼一說,不悅地兩眼一翻,低聲叱道:「荒唐!為師功參造化,一身遁術出神入化,怎麼可能弄錯方向?為師乃是發覺這裡妖氣沖天,恐有妖人作亂,臨時起意,這才前來查探的。」
小昊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低聲道:「師傅,不要再說啦!你好像闖禍了,你撞到了人了。」他怯怯地指了指死活不知的渡邊,悄聲道:「那個人好像就是被你撞的。」
「啊?」太隋子吃了一驚,旋即面容一板,淡淡道:「此人一身邪氣,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為師這是故意施展手法,讓他吃點苦頭而已,哼!」說著揉了揉鼻子,隨手一搧,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正在一旁張口結舌的井上猝不及防,被一坨帶著血的鼻涕不偏不倚地甩在了額上。
驚愕莫名的井上如夢初醒,眼中凶光一現,嘴裡發出一聲古怪的低吟,一隻黑色的巨影忽然從他的身體裡躍出,咆哮著撲向了太隋子。巨影似虛似實,去勢若風,隱隱約約是一隻形狀極其巨大的惡犬的模樣。
井上這一動手,阿力古和藍素也同時動手了。阿力古舉手一彈,一隻渾身長著斑斕花紋,形似巨蛹的蟲子忽然飛出,悄沒聲息地向太隋子的頭上落去。藍素的舉動更古怪,她身子向前一傾,做出一個前撲的姿勢,隨即便抽身而退。但她身旁的那個巨漢卻像是她的影子一樣,隨著她的前撲的姿勢,整個人像一座山似的撲向了太隋子,速度之快,甚至比先一步動手的井上放出的式神還要快上半分。
太隋子一出現就將渡邊撞得死活不知,井上等三人心有忌憚,原本並不敢妄動。但是太隋子一泡鼻涕甩在井上的額上,在三人看來顯然是故意出手折辱對手。這三人都不是善類,一見對方有發難的傾向,立即便痛下辣手,要合力將太隋子置之死地。這幾個人雖然明爭暗鬥,但動起手來卻是一點也不含糊,果斷毒辣,絕無半分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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