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為了這個。」李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已經躺在地上，晃著二郎腿的小山，歎道：「老鬼，我是想，小山這麼快就修成妖身，對它未必全是好事。」
老鬼古怪地看了李嘯一眼，想了想，才猶豫地道：「你是擔心它年紀還是太小？」
「我就知道你會明白的。」李嘯道：「看著小山一天到晚象只小猴子似的蹦來蹦去，我一心想著它快點長大，現在眼看著它就快修成妖身，我又有點放心不下，畢竟它的心性還是小孩子。唉，這種感覺真是奇怪，小山，你過來。」
小山呼的一聲蹦起，一個觔斗落在老鬼的肩上，看了看李嘯，又看了看老鬼，奇道：「咦，你們兩個幹什麼，怎麼愁眉苦臉的樣子？」
李嘯坐直了身子，正容道：「小山，妖鬼一族，除了各人各命，天賦不同之外。妖力的增長，便是只有兩條途徑，一是經年累月，憑藉本能吸食天地之精華，法力隨著年齡而增長。一是吞食人類或者其他妖族，吸納其本命真元。可是自從我們相遇，你跟在我的身邊，兩百年來，我從來不讓你吃過一個人，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小山趴在老鬼的肩上，正在一根一根地揪他的鬍子，它揪一下，然後鬆開，再揪一下，又接著鬆開。老鬼的臉部肌肉便隨著它的動作，一鬆一緊。小山玩得樂此不疲，心不在焉地道：「知道啊！我年紀小，你怕我吃壞肚子唄。」
「那是我哄你的，妖怪的肚子哪有那麼嬌氣。」李嘯苦笑道：「上次給你買份肯德基，你連著盤子一起吃了。再上次買給你玩的那箱積木，我忘了說清楚，也被你吃了。還有前一次的兩個電動變形金剛，你也吃了。這麼多年來，杯盤碗碟，毛巾牙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有哪次壞過肚子？更何況妖怪一族天生就以人為食，吃人怎麼會吃壞肚子？也只有你這個小傻瓜才相信我的鬼話。」
小山臊終於放過了老鬼的鬍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李嘯，如果是在平時，它應該已經一個虎跳，惡狠狠地幫李嘯製作最新髮型了。但是現在李嘯的表情大異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讓調皮的小山臊也鬧不起來，它歪著一顆小腦袋，可憐兮兮地看著李嘯，委屈地道：「那你為什麼要哄我？」
「我不讓你吃人，其實是有原因的，現在你妖身快要長成，也算是大人了，我也不打算再瞞你了。」李嘯沉吟了一下，道：「老鬼，你也算博覽群書了，這裡面的原因你該比我清楚，你對小山說吧！咦，老鬼，談著正經事呢！你擠眉弄眼幹什麼？」老鬼呲牙咧齒，皺著鼻孔，半邊臉孔不停地抽蓄，李嘯陡然看到，差點被他古怪的模樣嚇了一跳。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老鬼哭喪著臉道：「我不正是知道你正在說正事，沒敢打岔嘛！」
老鬼雖是陰魂，但已成功凝形，煉出了鬼體，雖然他的身體相對於一個正常的人類而言純屬一個空殼，但就他自已本身而言，各種感覺並無不同。小山臊一根一根地揪他的鬍子，老鬼見李嘯說著正事，他又剛被小山狂扁了一頓，心頭餘悸未消，於是只有咬牙苦忍，這半天下來，半邊臉的肌肉突突直跳，都幾乎不受他控制了，哪還能有什麼好樣子？
「小山，你老老實實坐著，不要胡鬧，你也快是大人了，我們要把一些事情對你說清楚。」看著李嘯少見的認真模樣，小山也難得地嗯了一聲，乖乖的在老鬼的肩上坐直了身子。
「妖鬼一族，天生血食，食人之精血，得人之命元，血食是增加法力的最皆途徑，自古以來，莫不如是。」老鬼揉了揉面頰，神情也嚴肅起來，緩緩道：「天地循環，世道滔滔，生生滅滅，自有輪迴。人間界得以生生不息，也正是因為有輪迴之道。妖鬼一族以人為食，雖然天性如此，但葬身妖鬼一族口中的人類往往連魂魄都不得超生。所以妖鬼食人，雖然得呈口腹之慾，也讓自已妖力漸增，但是擾亂天地輪迴之大道，已造下無形業障。妖力愈強，業障便愈深，最終天譴降臨，下場必定淒慘無比。」
小山轉著一雙小眼睛，驚訝地道：「難道我們妖怪修成妖仙，也不能擋抵業障嗎？」
老鬼苦笑道：「妖怪如若業障纏身，便再也休想修成妖仙，就是苦修一萬年，始終也是妖怪。業障一成，魔自心生，根本不是妖力可以抵擋的。所以心魔不發作就沒有什麼，一發作便不可收拾，所以才被稱為天譴。」
小山聽得半懂不懂，想了想，道：「如果心魔發作，那會是什麼下場呢？」
「魂飛魄散，形神皆無！」
李嘯道：「你明白了吧？這麼多年來，我不讓你吃人，是擔心你身纏業障，無意中種下了心魔。」
小山睜大眼睛看著李蕭，委屈地道：「可是以前你不讓我吃人，是說我年紀小，擔心吃壞了肚子。還說等我長大了，想吃多少人就吃多少人的，你一直都在騙我？」
李嘯無奈地咂了咂嘴巴，說道：「我是騙你的，可是我也是為了你好啊！」
小山不樂意了，一把扯住了老鬼的鬍子，不滿地道：「我不幹，憑什麼別的妖怪能吃，我不能吃？」
老鬼一看小山又跟他的鬍子過不去，連忙一把捋住鬍子的根部，和小山拔河似的較起勁來，嘴裡說道：「小山，你不要鬧，聽我給你說。妖鬼一族一旦業障纏身，命元中就會留下烙印，永不磨滅，自已雖然不會有感覺，但是道法高深的人遠遠就會察覺出不同。你們在人類社會漂泊了上百年得以逍遙自在，除了現在術法式微，人群中鮮有修真者之外，你們兩人身無業障，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你大哥不讓你吃人，確實是為你好啊！」
李嘯笑道：「小山，你就快修成妖身，到時也可以像我一樣，塑造一具人類肉身，在人群中生活，不用時常呆在這地下室裡面了。他媽的，你這小王八蛋，以後也不用懷疑我偷偷在外面花天酒地，喝酒泡妞了。這種事，你要是願意，自已可以去幹了。外面比人好吃的東西多著呢！幹嗎老想著吃人？」
「嗷！」小山一聽高興了，一聲怪叫，從老鬼的肩上跳到李嘯的頭上，又從李嘯頭上跳回老鬼肩上。高興得手舞足蹈，等到它終於安靜下來的時候，李嘯和老鬼不由相顧搖頭，同時向著對方非主流的爆炸髮型，致以一道同情的目光。
「小山，你是大人了，我不能什麼都管著你，也不能時時看著你了。」李嘯說著，面色逐漸嚴肅起來，道：「說不定你會找到同類，也會認識其他的妖怪。你喜歡在外面玩，認識些什麼人，幹些什麼事，這些我都可以不管。但是有一樣你一定要記得，不能像其他妖怪一樣吃人，知道嗎？」
小山臊正蹲在桌上，兩眼滴溜溜亂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了李嘯的話，不耐揮了揮小爪子，說道：「知道啦！不吃人嘛！」
「小山，我是說認真的。」看到小山臊一副敷衍了事的樣子，李嘯的臉沉了下來，沉聲道：「小山，如果我發現你膽敢吃人，我們的情份就此一筆勾銷，你從此就當沒有我這個大哥好了。」
正在幻想著成人後美好生活的小山臊一聽這話，兩隻亂轉的眼睛頓時一滯，呆了一呆，才轉頭過來，喃喃地道：「你什麼意思嘛？」
它呆呆地盯著李嘯看了片刻，忽然呼的一聲跳了起來，揚起小爪子向李嘯劈頭蓋臉抓去，嘴裡叫道：「我什麼時候說吃人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嘛！什麼叫做一筆勾銷？你說你說，你給我說清楚。」
李嘯手一揮，「啪」的一聲，小山臊激射而回，貼在了牆上。李嘯沉著臉道：「別以為我在和你鬧著玩，你快是大人了，我沒心思和你說廢話，我說的是真的！你給我記住了。」
小山臊從牆上滑了下來，定定地看了李嘯片刻，兩隻眼圈一紅，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緊接著身子一竄，只聽到沉重的鐵木大門「光」的一聲響，小山臊已經撞開大門，衝了出去。
李嘯愣愣地看著晃動的大門，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氣得跳著腳罵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像什麼話，這個小王八蛋，就這麼說它兩句就跑了。」
老鬼看了看門口，又看了看李嘯，歎了口氣，道：「不是我說你，這次是你做的不對？你怎麼能用這麼嚴肅的語氣和小山說話呢？它還是小孩子心性嘛！」
李嘯氣呼呼道：「我有什麼不對？你沒見我說的是正事嗎？不正經點，它怎麼會往心裡去？」
「問題是你這個當大哥的什麼時候正經過？」老鬼哭笑不得地道：「你和它打打鬧鬧慣了，一下子用這麼嚴厲的語氣教訓它，它怎麼會接受得了呢？」
李嘯瞪起了眼睛，不滿地道：「說什麼啊老鬼！我什麼時候不正正經經的？」李嘯說著，有點心虛地搔了搔腦殼，想起來，除了在外人面前，面對老鬼和小山，自已似乎是沒什麼正經的時候。看來自已真是有點失敗啊！這大哥當得沒點兒威信。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