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裡,李嘯整個人都癱在大班椅上,兩隻腳舒服地擱在面前的桌子上,手指上夾著一根香煙,愜意地吞吐著煙霧。老鬼倒背著手,皺著眉頭在毫無目的性地飄來飄去,偶爾還用手輕輕捻著頷下幾根稀疏的鬍鬚。
小山坐在地上,抱著一個差不多有它身子大小的糖果盅,手腳麻利地把糖果剝去包裝,一顆接一顆地扔進嘴裡,地下室裡迴盪著「嘎吱嘎吱」的咀嚼聲。
老鬼踱了幾步,再次問道:「你昨天晚上整晚都不回來,就得到這點兒消息?」
「什麼叫做這點消息?」李嘯不樂意了:「昨天晚上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和那些國際刑警打了一架,這才讓他們稍微收斂了一點兒臭脾氣,不然這點消息都沒有呢!為了這個,李道成連房子都差點兒被張標拆了,你這老東西倒說的輕巧。唉,真他娘的,永遠都是站著說話的人不腰疼啊!」
老鬼哼了一聲,搖頭歎道:「扶乩之術是需要時間吟咒的,從來只聽說過請乩捉鬼,還沒聽過請乩和人打架的,這個張標也算是修道界的奇才!他認識了你和李道成這麼兩個朋友,也沒有人提醒他,也算是交友不慎啊!」
李嘯翻了個白眼道:「他就會這個,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老鬼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踱了兩步,才接著問道:「照你這麼說,兇手是居無定所,四處流竄。對了,剛才你說是多少個?」
「八十一個。」李嘯懶洋洋地吐了口煙霧,糾正道:「不是我說的,是根據國際刑警調查的資料顯示。日本,台灣,整個東南亞,再加上香港,五年來總共有八十一個少年被殺,最小七歲,最大十二歲。他們的生辰八字完全一樣。對了,老鬼,整個香港幾百萬人口,每天總有幾千人出生吧?可是除了那七個被殺的少年,沒有其他人的生辰八字和他們一樣了,你說奇不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像我們這樣的妖鬼都一樣存在,還有什麼事情不可能的?」老鬼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踱了兩步,皺著眉頭道:「整整八十一個?李道成沒有說什麼嗎?」
「他覺得非常震驚,我覺得他可能想到了什麼,但是又不敢肯定,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樣子。」
「九九歸一,八十一個死者,剛好是九個。」老鬼兩隻眼睛骨溜溜亂轉,頷下的幾根山羊鬚都快被他捻斷了,他歎了口氣,搖頭晃腦道:「李道成一定已經想到了,只是事關重大,他不敢輕易下結論。」
「八十一個就是八十一個,什麼剛好是九個?老鬼,什麼意思嘛?別賣關子了好不好?你說話能不能痛快點?」李嘯斜了老鬼一眼,不滿地道:「怎麼你也和李道成一樣,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李道成也吞吞吐吐嗎?那一定是沒有錯了,李道成必定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那個殺人的邪術高手,是在煉製九子母鬼!」老鬼肯定地說道:「如果這個養鬼高手真是的修煉九子母鬼,他現在已搜集夠了子鬼之數,只差一個女鬼。所以下一步,他的殺人對像必定不再是少年,而是女人。難怪李道成不敢肯定了,你想想,如果那些國際刑警相信了他的話,把保護對像從少年轉到女人的身上,再有少年被害,他怎麼交待?」
「九子鬼母鬼?是不是很厲害?」李嘯不由坐直了身子,他隱約有點印象,知道這是一種很凶的厲魂,似乎六指道人的《神異妖魅案錄中》也有記載。在《妖案錄》中榜上有名的妖魅一族,基本上屬於可以橫著行的一類,絕非普通妖魅可比。
「有的。不過《妖案錄》只是記載這種鬼的能力,我記得另有一本書,對於這種鬼記載得很詳細,只要找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煉九子母鬼,就應該可以肯定了。」
老鬼走到書架前,看了看前後左右十幾個大大的書架,頓時哭喪了臉道:「你們兩個過來幫幫忙吧!我忘記了書名,又忘了放在哪裡了。」
李嘯坐直的身子又摔回了椅背上,有氣無力地說道:「為了你們可以在這裡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我辛辛苦苦,徹夜不眠,整個晚上都在外面奔波勞碌,好不容易活著回來,屁股還沒有坐熱,這點小事還好意思讓我動手嗎?小山,你還不快去幫忙?」
正專心致志地啃著糖果的小山的嘴巴一下子撅了起來,沒好氣道:「你什麼時候不是活著回來,有哪次是死回來的?又不讓我們跟著出去,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風流快活,喝酒泡妞。說得跟真的似的,還辛辛苦苦?我切!」
李嘯不樂意了:「小山,做人要懂得感恩,誰給你買的糖果?」
「你自已看看你是怎麼當人家老大的。」一聽這話,小山呼的一聲蹦到了李嘯的頭上,不滿地撕扯著他的頭髮,跳著腳叫道:「人家別的妖怪都是吃人肉的,我跟了你這麼久,連人毛都沒吃過一根,盡拿些什麼糖果啊餅乾啊來哄我。你還好意思說?」
李嘯伸手抓住頭上的小山臊一扔,滿不在乎地說:「哪有啊!我不是還常常買雪糕給你吃嗎?還有肯德基……」
小山的腳上象裝了彈簧似的,一落到地上又蹦了起來,不依不饒的又撲了過去,嘴裡叫道:「這些哪裡是妖怪該吃的東西?我堂堂一個山臊妖,老吃這些垃圾食品,被別的妖怪知道,笑都要笑死了。」
李嘯慢吞吞地吐著煙圈,歎息道:「小山,你是年紀小不知道啊!古時候妖怪都活在深山老林裡,茹毛飲血,饑一頓飽一頓,過得就跟要飯的似的,他們是沒有辦法,不吃人還能吃什麼呢?現在時代不同了,生活好了,才有糖果啊雪糕啊這些好東西吃,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說著拿起桌上的文件夾,隨手一揮,「啪」的一聲,可憐的小山臊象蒼蠅一樣地貼到了對面的牆上。
小山沿著牆壁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兩隻小拳頭用力地捶著地面,悲憤地叫道:「我不管!我今天晚上就要出去吃人,我要吃人,我要吃人!」
「你們兩個不要鬧啦!」老鬼從書架邊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本書頁泛黃的古書,他翻尋了幾頁,把打開的書本遞到了李嘯的面前,道:「喏,你看,你看看,就是這裡。」
李嘯兩眼上翻,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為了你們可以在這裡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我辛辛苦苦,徹夜不眠……」
「你不是吧?認真點好不好?」老鬼可憐兮兮地看著李嘯:「你是怎麼當人家大哥的,也不做點好榜樣,難怪小山一天到晚什麼時都不想幹,除了睡覺,就會偷懶。」
小山臊呲起了嘴角的兩顆小虎牙,威脅性十足地舔著嘴唇:「死老鬼,說什麼呢?誰偷懶了?」
李嘯慢吞吞地把手中的煙湊到嘴邊狂吸一口,盯著天花板的眼珠卻動也不動:「我整個晚上都在外面奔波勞碌,好不容易活著回來,屁股還沒有坐熱,這點小事……」
老鬼不由也翻起了白眼,無奈地道:「好了好了,你也別念叼的,我讀給你聽行了吧?」
李嘯精神一振,把手中的煙頭一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說!」小山臊也來了興趣,呼的一聲跳到了桌子上,坐在李嘯的身前,一副聽故事的乖寶寶的模樣。
老鬼一手捧著書,一手捻著山羊鬍,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天地乾坤,自有奧秘。凡精妖魔怪,野鬼凶魂者,皆有所依也。又三界之外,渺渺虛空,有存者乎?然!又有陰陽者說,是謂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嗚乎!世人皆以為然,其實大謬也……」這本書記載得果然詳細,老鬼抑揚頓挫,之乎者也地念了老半天,才不過讀完了前面一段。他歇了口氣一看,只見李嘯和小山臊已經兩眼發直,形如雕塑,正呆呆地看著他。
老鬼讀書成癖,書一在手,立即忘乎所以,他讀得搖頭晃腦,樂在其中,卻把李嘯和小山臊聽得滿頭的霧水,一見他住口,齊聲問道:「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急,不急。」老鬼慢吞吞道:「這些還不是重點,下面還有。」說完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的又念了起來,念著念著,忽然發覺氣氛似乎不太對頭。偷眼神兒一瞄,只見李嘯和小山臊摩拳擦掌,目露凶光。這兩個傢伙互相交換著眼色,李嘯已經悄悄地擼起了袖子,小山臊則搓了搓手掌,把指端尖利的爪子露了出來。
「哎呀,你們不要急,不要急,我簡短點,長話短說,長話短說。」搖頭晃腦的老鬼頓時慌了手腳,急急道:「簡單點說,就是天生的至陰之人,以純陽童子之身橫死在純陰不吉之時,如若掙脫輪迴,必定化為凶厲無比的小鬼。這種小鬼喜歡吞食同類,如果有九個這樣的小鬼互相吞食,最後只剩下一個,那麼就算鬼身長成了,成了傳說中的九子鬼,鬼力通天,連鬼王見到了也要遠避三捨。九子鬼性情很奇特,在鬼身長成之前,一見到同類必捕而食之,但是一旦鬼身長成,見到同類則親近無比,往往聚集一起,共同進退。九子鬼湊夠九隻之後,他們就會去找一個也是純陰時出生的女子害死,然後將這只女鬼認做母親,這總共十隻鬼,就稱之為九子母鬼了。」
老鬼這一次說得其快無比,嘀嘀咕咭就如同和尚唸經一般,說完了抹了抹額頭,如付重釋地吁了口氣,才發現李肅和小山臊又聽得兩眼發直,正表情古怪地看著他。
「又怎麼了?」老鬼非常無辜地看著兩人,道:「我說得很直白了啊!你們還不明白?」
「小山,你聽明白了嗎?」李嘯轉頭問小山臊。
「這傢伙說得那麼快,鬼才知道他在說什麼!」小山臊斜著眼睛,不懷好意地道:「他這是故意的,我看這老東西是皮癢了。」
李嘯手一伸,一把捏著老鬼的脖子,把他雙腳離地的提了起來,小山臊立即熟捻地跳到了他頭上,嘴裡嗷嗷叫著,亂爪齊下,三下五除二,老鬼的髮型頓時變成了時下頗為流得的爆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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