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太醫院,楚敬歡將蕭婠婠放在廂房的床榻上,命諸位太醫全力救人。
多位太醫搖頭,皆道:她死去多時,即使華佗在世,亦不能起死回生。
只有一人仔細察看蕭婠婠,須臾道:「王爺,下官可一試,不過請王爺不要打擾下官施救。」
此人是年僅二十五歲的宋之軒,為太醫院院判。
楚敬歡命太醫院所有人全力配合,宋之軒報了十餘樣藥材,吩咐醫侍去煎藥,然後連藥渣倒在浴桶裡,再添一桶熱水。接著,他要為她施針,請眾人出去,楚敬歡只能在房外等候丫。
廂房裡只剩下二人,他脫下蕭婠婠的宮服,在各處大穴上施針,阻止毒性繼續侵蝕臟腑。
不久,有人敲門。他開門,醫侍將一桶藥水搬進房媲。
他立即將她放進桶中,繼續為她施針。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蕭婠婠吐出一大口毒血,幽幽轉醒。眼見自己坐在浴桶中,全身光裸,她的臉腮飛上一抹紅雲。
藥水越來越黑,她體內的毒差不多被逼出來。
宋之軒側對著她,頗有君子風度,溫和道:「凌尚寢,再服三日湯藥,體內的毒便可清除,我先出去,你自行更衣。」
說罷,他未等她開口,便出去了。
她從桶中出來,擦乾身子,穿好宮服,卻覺得四肢乏力。
正巧,有人敲門,進來的人是楚敬歡。
「你已中毒身亡,是本王救你一命。」他掩上門,掃了一眼那桶烏黑的毒水。
「謝王爺救命之恩。」
「獄卒說你畏罪自盡,究竟是怎麼回事?」楚敬歡冷聲問道,盯著她蒼白的臉。
「午時,獄卒送來飯菜,奴婢吃了兩口就腹痛,接著五臟六腑有如刀絞,口吐鮮血。」她知道,他救她一命,只是為了陛下與嘉元皇后的秘密。
「你該相信,有人要殺人滅口。」
「奴婢並非不信,而是……奴婢真的沒有發現嘉元皇后有什麼不尋常。」她不知,置自己於死地的人是皇貴妃,還是陛下。
「你如何報答本王?」他的目光凌厲若刀。
這女子太過淡定從容,他多番逼問,始終不能讓她就範。
蕭婠婠平靜地回道:「王爺吩咐之事,奴婢必定竭力辦成,一有發現,立即稟報。」
楚敬歡靠近她,捏住她的下頜,「若然本王發現你有所欺瞞,你的家人有何下場,你不會不知。」
她剛剛解毒,身子還虛,頭暈目眩,手足發冷,兩股發軟,再也支撐不住了,「奴婢明白……」
聲音越來越低,眼前越來越黑,他的臉越來越模糊,她慢慢闔目……
他一驚,眼疾手快地攬住她。
觸手溫軟,手留餘香。
————
蕭婠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宋之軒說她體內的毒剛剛逼出,氣虛體弱才會昏厥,不久就會醒。
楚敬歡靜靜地坐在床榻邊,已經半個時辰。
他完全可以離開太醫院,不再理會她,可是,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等她甦醒。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顆還算不上棋子的棋子,只覺得,此人長了一雙紅眸,容貌艷媚,日後必定能夠得蒙聖寵,為自己效命。
她昏厥、倒在他懷中的瞬間,他的心揪得緊緊的,擔心她再也醒不來。
蕭婠婠的眼皮動了動,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也微微一動,他欣喜,等著她睜眼。
「奴才見過王爺。」是大內總管劉公公聽似恭敬的聲音。
「什麼事?」楚敬歡不耐煩道。
「奴才奉旨前來,帶凌尚寢到御書房審問。」
「陛下親自審問?審問什麼?」
「凌尚寢已招供,供詞寫得清清楚楚,她聽命於貴妃,在壽宴膳食中下毒,謀害嘉元皇后、皇后娘娘、皇貴妃娘娘。招供後,凌尚寢畏罪自盡。」在位高權重的燕王面前,劉公公表面恭敬,實則囂張。
「凌尚寢不是畏罪自盡,是被人落毒。」楚敬歡陰寒道。
「奴才愚見,小小一個尚寢,何須王爺費心?王爺還是讓奴才帶凌尚寢走。」
「混賬!」他一向不喜歡劉公公狗仗人勢的陰險嘴臉,「你膽大包天!」
「王爺,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命難違,王爺莫怪。」劉公公賠笑道,皮笑肉不笑,「奴才一定要帶人走,王爺若有異議,就到御前說吧。」
楚敬歡不與他多費唇舌,命人扶著已經甦醒的蕭婠婠前往御書房。
方纔,燕王與劉公公的爭執,她聽見了。
燕王之所以這般維護她,保她一命,只是因為知道她可能知道宮闈秘辛,還有利用價值。
每走一步,她就粗喘一下,冷汗直下。
終於抵達乾清宮御書房,她跪地叩拜。
楚敬歡也不行禮,直視坐在御案後的聖上,「壽宴被人落毒一案由臣追查、審理,聽聞陛下要親審凌尚寢,臣便帶她前來。」
楚連玨習慣了皇叔囂張的氣焰,冷冷眨眸,「這賤婢與貴妃上官氏勾連,落毒毒害皇嫂、皇后和眾多妃嬪、外命婦,罪無可恕,理應即刻處死。」
「臣審理此案,提審凌尚寢時,她並無招供;臣也查明真兇,她並無落毒,也無牽涉此案,陛下明察。」楚敬歡朗聲道。
「皇叔日理萬機,政務繁忙,還要抽空審理此案,難免有所遺漏。」楚連玨道,「朕審問過貴妃,貴妃也招供,是她命這賤婢下毒的。今日一早,劉公公親自審問這賤婢,她一五一十地招認,之後畏罪自盡。若皇叔不信,可看看她的供詞。」
劉公公從御案上接過供詞,遞給楚敬歡。
一目十行,楚敬歡看了個大概,字字驚心。
貴妃上官米雪以提拔凌知縣為餌,命凌玉染暗中下毒,謀害嘉元皇后、皇后和皇貴妃諸人。
陛下在背後做這麼多,無非是殺人滅口。
這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陛下與嘉元皇后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這秘密,凌玉染知道,才會招來殺身之禍。
「陛下,倘若貴妃娘娘有心謀害,所下的毒又豈會只是少量?」他不能明目張膽地維護她,只能虛與委蛇。
「或許是這賤婢良心發現,下的毒少了。」楚連玨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凌玉染,你可有下毒?」楚敬歡轉首問道。
「奴婢沒有下毒,陛下明察,王爺明察。」蕭婠婠驚恐地求饒,「奴婢是冤枉的。」
原來,陛下執意要自己的命,借壽宴被人落毒之機殺自己滅口。
她看著高高在上的楚連玨,想問他一句:陛下,倘若你知道我就是那個與你合奏一曲《山鬼》的女子,你會不會殺我?
可是,她不能問。
為了心愛的女子,為了他與嘉元皇后的私情不外洩,他心狠手辣,置自己於死地。
這個瞬間,她癡迷而哀痛地望他,萬念俱灰。
楚敬歡寒聲問道:「你不認罪,供紙上為何有你的手印?」
蕭婠婠淒慘道:「是吳公公抓著奴婢的手蓋手印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沒有落毒。」
楚連玨怒斥:「賤婢!還敢狡辯?來人,拉出去,杖斃!」
「陛下饒命……奴婢是冤枉的……陛下饒命……」她聲嘶力竭地叫著,祈求地看燕王。
「陛下……」楚敬歡道。
「皇叔不必再說,一個賤婢,何須皇叔費心?莫非皇叔與這賤婢……」楚連玨故意按下不表。
楚敬歡不再多言,眼睜睜看著她被公公拖出去。
突然,御書房前玉階上出現一人,攔住侍衛。
那人頭戴龍鳳珠翠冠,身穿真紅大袖衫,霞帔披身,腰束玉帶,端的風姿楚楚、風華萬千。
侍衛、公公紛紛下跪行禮,楚連玨一驚,又一喜,起身離案,「皇嫂來此,有何要事?」
蕭婠婠心中一喜,思量著嘉元皇后為什麼來御書房,為什麼這麼巧合。
林舒瑤踏入御書房,面目清冷,「哀家聽聞皇叔已查出真相,便來問問。」
楚連玨命人抬來一把朱漆雕椅,請嘉元皇后坐下,「壽宴被人落毒一案已真相大白,皇叔功不可沒。皇嫂鳳體違和,還是回去歇著吧,來人……」
林舒瑤擺手,「皇叔,真相如何,說予哀家聽聽。」
「指使公公在壽宴膳食中落毒的是貴妃。」楚敬歡簡略道來。
「咦,凌尚寢為什麼在這裡?」她似乎剛剛看見御書房中還有一人。
「陛下說,凌尚寢受貴妃指使,在膳食中下毒。」楚敬歡道。
「皇嫂,這賤婢已招供,不容她抵賴。」楚連玨看她的目光分明有纏綿之意,「貴妃也已招供,命這賤婢下毒。」
林舒瑤輕輕頷首,問蕭婠婠:「凌玉染,哀家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究竟有沒有下毒?」
蕭婠婠堅定道:「娘娘明察,奴婢以凌氏列祖列宗起誓,奴婢沒有下毒,奴婢從未招認。」
林舒瑤「嗯」了一聲,轉向楚敬歡,「皇叔以為呢?」
楚敬歡看一眼楚連玨,黑眸明亮,「據臣所查,凌玉染並無涉及此案,貴妃也沒有供出凌玉染。」
「皇嫂,這賤婢奸詐狡猾、心如蛇蠍,她所說的話,萬萬不可相信。」楚連玨略略發急。
「既然此案與哀家有關,哀家絕不允許宮中有人枉死。」林舒瑤漆黑的美眸清涼如水。
「臣查明,凌玉染確與此案無關,一切都是貴妃做的。」楚敬歡嗓音沉朗,「倘若陛下仍有疑惑,可傳貴妃當面對質。」
「哀家瞧著凌玉染循規蹈矩、忠心耿直、恪盡職守,是六尚局女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日,哀家向陛下討一個人情,保她一命。」
「皇嫂……」楚連玨的眉峰狠狠擰著。
「凌玉染與此案無關,但仍有失察之罪,就讓她去浣衣所服役三月罷。」林舒瑤嬌柔的聲音落下,一錘定音。
「謝娘娘救命之恩。」蕭婠婠鬆了一口氣。
————
雖然逃過一劫,蕭婠婠仍然不敢大意。因為,皇貴妃不會放過她,陛下也不會放過她。
奇怪的是,在浣衣所服役三日,她好好的,沒有人來找她麻煩。是不是嘉元皇后向陛下求情,放自己一條生路?皇貴妃也改變了主意?不過,她又覺得不可能。
第四日傍晚,她從晾衣架上收下后妃的宮裝衫裙,正要進屋,一個粉面小公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她猛然轉身,嚇了一大跳。
「跟我來。」小公公亮了一下燕王的令牌,轉身即走。
她舉眸四望,見無人注意,便快步跟上小公公,出了浣衣所,來到附近的一間小屋。
小公公請她進屋,便關上屋門。
屋中昏暗,只有靠窗的地方較為明亮。
窗前站著一人,玄色長袍染了夕陽的血色,給人一種浴血而立的感覺。
「奴婢參見王爺。」蕭婠婠低聲道。
「在浣衣所四日,可有發生什麼事?」楚敬歡並無轉身,沉聲問道。
「沒有。」
「嘉元皇后可有傳召你?」
「沒有。」
他沒有繼續問,小屋突然變得靜默冷清。
她斟酌再三,道:「王爺救奴婢一命,奴婢銘記在心。」
他仍然不語。
她道:「奴婢知道,那日在太醫院,劉公公強行帶奴婢走,王爺趁著劉公公不注意的時候,命人火速去慈寧宮稟報,讓嘉元皇后到御書房一趟。」
他想保她一命,可是不能明目張膽,再者,他也沒有理由與立場保六尚局一個小小的女官。
因此,他只能請嘉元皇后來一趟。
嘉元皇后嫻雅貞靜,素有慈悲心腸,必定不忍宮人含冤而死。
蕭婠婠想來想去,覺得只有這個可能,嘉元皇后才會湊巧、及時地出現在御書房。
「本王沒有看錯人。」楚敬歡緩緩轉身,「假以時日,麻雀也會變鳳凰。」
「王爺過譽,這些日子發生了這麼多事,奴婢明白了很多,想通了很多,再也沒有非份之想,只想在這波雲詭譎的深宮保全一命。」
「你也說了,深宮波雲詭譎,豈是你想息事寧人就能安然無恙?」晚霞艷紅的光照得他半身明亮、半身昏暗,面龐亦像陰陽兩面,「如今,你已是陛下刀俎上的魚肉,只有效命於本王,你才有一線生機。」
「奴婢明白……奴婢謝王爺。」她無奈地歎氣,心中隱痛。
他靠近她,眸色微寒,「嘉元皇后生辰前夕,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蕭婠婠猶豫須臾,道:「奴婢落了玉珮,回慈寧宮找玉珮……陛下忽然駕到,奴婢立即躲起來,接著聽見陛下與嘉元皇后吵起來……奴婢不敢多待,離開的時候不小心被人發現,或許陛下聽見公公的叫聲,後來查到是奴婢,就殺人滅口。」
楚敬歡陡然扣住她的手腕,眼中怒色分明,「之前本王問你,你為什麼不肯說?」
「奴婢以為陛下與嘉元皇后吵架,並無什麼不妥……」她可憐兮兮地說道。
「你——」他手上加力,氣得臉膛發黑。
「奴婢知錯了……王爺,好疼……」
「他們吵什麼?」他憤憤地甩開她的手。
她撫著手腕上紅紅的地方,「當時奴婢害怕被人發現,聽得並不清楚,只依稀聽見陛下說什麼『遺憾』、『心痛』。」
楚敬歡皺眉沉思,須臾才又問道:「還有什麼?」
蕭婠婠假意想了想,「對了,還有『瑤兒』,王爺,嘉元皇后的閨名與『瑤兒』有關係嗎?」
他冷冷一笑,「『瑤兒』就是嘉元皇后。據本王所知,先帝登基前,當時還是懷王的陛下與嘉元皇后在宮外相識,繼而相戀。沒多久,先帝登基,在尚未婚配的官家女子中選定嘉元皇后,冊封為後;嘉元皇后父親、兵部尚書林文鈞急忙送嘉元皇后進宮,以保家族榮耀。而陛下只是王爺,自然搶不過先帝。」
原來如此。
她試探地問:「王爺覺得陛下對嘉元皇后……還未忘情?」
他冷哼,「男人秉性皆如此,得不到,才會惦記。」
「但是,這萬一傳揚出去……就是皇室醜聞……」
「嘉元皇后心地善良,為人和善,你伺機接近,她會視你為心腹,更會讓你提前回尚寢局主事。本王會派人暗中保護你,陛下想要你的命,也要經過本王的同意!」他語氣冷戾。
「奴婢會盡快得到嘉元皇后的信任。」她只能暫時投靠燕王,避開陛下和皇貴妃的「追殺」。
楚敬歡頷首,目光犀利,「壽宴被人落毒,你以為幕後主謀是誰?」
蕭婠婠錯愕,「不是貴妃嗎?」
他挑眉,眼神不屑,她想了片刻,瞬間恍然大悟。
她緩緩道:「假若真要毒死人,就不會只下微量的毒,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在於此。六尚局由中宮執掌,莫尚宮一向聽命於皇后娘娘,又怎會聽從貴妃娘娘的命令行事?莫尚宮一口咬定是貴妃娘娘指使的,這不合常理。」
楚敬歡嘉許地點頭,「接著說!」
「假若貴妃娘娘有心謀害,不會只下微量的毒,奴婢以為,貴妃娘娘應該不是幕後主謀。」
「你以為主謀是誰?」
「壽宴上眾人中毒之後,皇后娘娘命侍衛收押六尚局所有人,連皇貴妃娘娘也一併收押,可謂雷厲風行。」蕭婠婠沉浸於整件事的推測之中,一雙水眸紅芒乍洩,紅黑相交,異常的妖冶勾人,「誣陷貴妃娘娘、禍及皇貴妃娘娘、能夠指使莫尚宮、而且膽敢布下此局的,只有一人。」
「是誰?」對於她條理分明的推測,他略感驚異。
「中宮。」
「其他妃嬪也可以指使莫尚宮,比如賢妃、莊妃等等。」
蕭婠婠又覺得不盡然,「皇后娘娘不擔心事情敗露嗎?不擔心陛下知道真相後會拿辦她嗎?」
楚敬歡的黑眸驟然一亮,對她刮目相看,「陛下知道皇后是主謀,也不會動她一根汗毛。」
「為什麼?」
「因為,她是皇后。」
蕭婠婠愣住,不明白其中深意。
楚敬歡娓娓道來:「京中有四大望族,楊氏,林氏,上官氏,夏侯氏。他們身居要職,把持六部,一旦他們聯手,便可威脅皇室。四大望族中,以楊氏和林氏權勢最大。」
她不語,靜候下文。
他接著道:「後宮妃嬪的背後,都有家族的支撐。皇后的背後是楊氏,其祖父是吏部尚書楊政,外祖父是刑部尚書上官俊明,可以說,皇后背靠楊氏、上官氏兩大家族,寄托了兩大家族的希望。皇貴妃的背後是林氏,其父親是兵部尚書林文鈞,外祖父是吏部尚書楊政,背靠林氏、楊氏兩大家族。」
她到底太嫩,不明白後宮與朝堂的關聯,「奴婢明白了,楊氏分別與林氏、上官氏聯姻,是四大望族中權勢最大的。換言之,中宮一旦出事,楊氏必會有所行動,而且會聯合其他三家,威脅皇室。」
一經點撥,她就懂了。
陛下只能雨露均沾,誰也不得罪,寵愛皇貴妃林舒雅的同時,也不能忽視其他妃嬪。
陛下偏愛皇貴妃,想來原因有二:其一,皇貴妃受寵,其背後的林氏便能牽制楊氏,或者說,林氏、楊氏互相牽制。其二,林舒雅是嘉元皇后林舒瑤的同胞妹妹,容貌有三分相似之處,對於陛下來說,有望梅止渴之效。
一國之君,九五之尊,也真不省心,要想著如何平衡後宮和朝堂,想著如何鞏固皇權。
楚連玨苦戀嘉元皇后,後宮又有那麼多妃嬪,又怎會記得清涼山的女子?
可笑她竟然付出了真心真情,可歎她竟然相信一個萍水相逢的男子的花言巧語。
蕭婠婠忽然想到一點,「其實,為君者,假若不願受世家權勢的牽制,就不讓世家女子進宮選秀,可以從地方底層官員和良家女子中擇選嘛。」
楚敬歡愕然,她所說的倒也是一個可行的法子。
「皇后娘娘和皇貴妃娘娘的背後都有兩大家族撐腰,陛下自然不好對她們怎樣,除非時機成熟,順手將這四個家族連根拔起,才能消除心腹之患。」她眉尖微蹙。
「啪啪啪。」他拊掌,微笑。
「奴婢……多嘴。」她瞥他一眼,立即垂眸。
她第一次看見他的微笑,冷峻的五官有了明顯的變化,多了三分溫和,俊美迷人。
蕭婠婠總結道:「皇后娘娘知道陛下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就設下此局,嫁禍貴妃娘娘。」
楚敬歡輕拍她的肩,「有長進。」
她心想,皇后楊晚嵐,穩坐中宮,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
昨日,慈寧宮的小宮女沒有來取嘉元皇后的衫裙,這日午時,蕭婠婠親自送去。
剛出浣衣所,她看見迎面走來一個眉目英朗、面含微笑的年輕侍衛。
「凌姑娘。」年輕侍衛站定在她面前,滿面笑容慢慢凝固。
「凌大哥。」她轉眸四處,看看附近有沒有宮人,假若被人看見,他們之間清白的關係就會變得齷齪不堪。
「前些日子我借調到神武門,今日剛回景仁宮當差。」凌立滿含歉意地說道,「聽說前幾日六尚局出事,你被關在大牢……凌姑娘,假若我知道你身陷囹圄,一定會設法救你出來。」
「嘉元皇后壽宴被人落毒,陛下下令徹查,只怕玉皇大帝也無法救六尚局所有人。」
蕭婠婠進宮兩個月,偶然之下與凌立相識。她被年長的女史欺負,被污蔑偷竊,他仗義相助,她才洗脫嫌疑;他脾性爽直,與侍衛副隊長起衝突,被打得渾身是傷,她為他清理傷口、包紮,為他向太醫院的公公求傷藥,於此,她與他成為朋友。
他是景仁宮的侍衛,一有空就以各種法子約她在偏僻的宮苑見面,對她說一些金陵最新鮮的趣事,或是宮中稀奇古怪的傳聞。與他做朋友,她覺得輕鬆、開心。
此次她身陷囹圄,如果他沒有外調,以他古道熱腸的性子,一定會設法救她。
凌厲看看四周,拉著她來到一處隱蔽的地方,「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尚寢局?」
蕭婠婠莞爾道:「我也不知,看天意咯。」
他清俊的眼眸笑成一彎明月,「如有困難,找我便是,否則,你就是不把我當朋友。」
她含笑點頭。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明日開始,我就是景仁宮侍衛隊副隊長。」
「真的啊!凌大哥,恭喜恭喜!」蕭婠婠笑道,為他高興。
「銀兩疏通的。」凌立摸頭傻笑,「不過我相信,我不比別人差,我有實力。」
「凌大哥武藝高強,古道熱腸,一定可以官運亨通的。」
「以後有什麼事,記得找我,知道嗎?」
「知道啦。」
凌立從懷中取出一支桃花木簪,臉上浮現一絲絲的靦腆,「凌姑娘,我在街上……看見這支木簪,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你戴上看看。」
蕭婠婠看著這支雕工尚可的木簪,心中一個咯登,「怎能讓你破費呢?凌大哥,你還是送給別的女子吧。」
他又著急又窘迫,「除了你,我不認識別的女子……收下吧,我陞官了嘛,是你給我好運氣,我理當謝謝你的。」
她婉言拒絕,「陞官是你的運氣,與我無關……」
「我還有事,先走了,這木簪……若不喜歡,就扔著吧。」凌立將桃花木簪往她的髮髻上一插,轉身跑了,一溜煙的沒影了。
「凌大哥……」
蕭婠婠喚了一聲,愣住了。
難道,凌立喜歡自己?
————
行至慈寧宮後面的佛堂,蕭婠婠決定抄捷徑,於是穿過佛堂的殿廊,逕直往南走。
走著走著,她忽然聽見殿廊的小屋子裡傳出爭吵聲,立即止步,側耳傾聽。
好像是陛下和嘉元皇后的聲音。
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爭吵?難道是嘉元皇后原本在佛堂誦經、便在這裡見面?
四周無人,她決定聽聽他們在吵什麼。
「若非我三次攔阻,她已經死了。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官,你為什麼非要殺她?」從聲音聽來,嘉元皇后氣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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