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好棉被,猜到了林致遠將自己的腿傷告訴她,「小傷罷了,你無須擔心。」
「下來。」葉嫵半是命令半是請求。
「做什麼?」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拉著他的胳膊,攙扶著他,強硬地要他下床丫。
楚明鋒猶豫了須臾,便依著她了。
她讓他站在床前,自己往後退六步,一本正經道:「走過來。」
他終於明白她的意圖,失聲笑道:「腿腫了,自然不良於行。嫵兒,你放心,過幾日就痊癒了,不會跛,也不會瘸。」
她堅持要他走過來,他逼於無奈,唯有走向她媲。
可是,劇痛難忍,他走得很慢、很慢……在這寒冬,他竟然身上發熱,猶如踩在刀尖上……他好像蹣跚學步的嬰孩,小心翼翼、一步步地走著……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能走到終點……就在他以為終於抵達終點的時候,她又往後退了幾步……他只得繼續走……
他疼得錐心刺骨,後背冒出冷汗,但無論如何也要堅持。
只要再堅持一下,她就不會總記掛著自己。
忽然,他往左摔倒……葉嫵立即上前,將他扶到床上,越來越憂慮。
「我真的沒事……」楚明鋒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她親暱地拍拍他的臉頰,開門出去。
拓跋泓在隔壁廂房避風,聽到開門聲,立刻出來;本以為她要回宮,卻沒想到不是。
「勞煩王爺派人去請一個擅醫腿傷的大夫來。」葉嫵冷冷道,很不客氣。
「又怎麼了?」見她記掛、關心楚明鋒,他就心煩氣躁。
「你到底有沒有找大夫醫治明鋒的腿,我不追究,現在,你馬上派人去請大夫。」
「我當然請了,你就這麼不信我?」他面有急躁之色。
「好,就算王爺請了大夫,可是根本沒治好。勞煩王爺再去請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來。」她不想跟他浪費唇舌,只想盡快醫好楚明鋒的腿傷。
拓跋泓氣得不知說什麼好,怒火高漲,卻無處發洩。
終究,他派人去請大夫。
葉嫵面無表情地說道:「勞煩王爺吩咐下去,我要一桶熱水、半桶冷水、一隻木盆和兩條棉巾,盡快送到房裡。」
他猜到了她的意圖,卻不敢相信,「你想做什麼?」
她譏笑,「王爺天縱英明,竟然猜不到我想做什麼?」
他的臉膛更黑了,黑如焦炭。
「還請王爺盡快吩咐下人,否則耽誤了回宮的時辰,那就是王爺的事了。」她有恃無恐道。
「來人!」拓跋泓怒氣如火,從眼中噴出來。
見他吩咐了下人,她邁步離開,卻被他拽住皓腕。
他將她拉進懷中,怒目而視,「不要得寸進尺!」
她反擊道:「雖然他是階下囚,但也有尊嚴!」
話畢,她掙脫開來,回到楚明鋒的廂房。
楚明鋒靜靜地看她,眸光越來越深沉,她猜不到他的心思,竟有點心慌,「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嫵兒,也許你的歸宿在魏國。」他語聲如水,泛著憂傷的漣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不許你胡思亂想。」葉嫵撫觸他的臉,眼中溢滿了柔情,「就算你變成乞丐,就算你不在人世,我總會在你身邊,風雨與共,不離不棄。」
「嫵兒……」他欲言又止。
「彭」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地推開,拓跋泓走進來,臉上意氣縱橫。
跟在他後面的兩個下人提著木桶、一隻木盆進來,將兩條棉巾放在桌上就退出去。
她看著他,下頜微揚,目光放肆,好像在說:勞煩王爺迴避。
拓跋泓坐下來,自斟自飲,自得其樂,無視她的「命令」。
葉嫵不再理他,調了半盆溫水,為楚明鋒擦身。
楚明鋒心中甜蜜,既覺得歡欣又覺得悲酸,卻握住她的手,「我自己來。」
「乖乖地坐好。」她柔聲道,用溫熱的棉巾擦他的臉。
「嫵兒,我又不是廢人……」他知道,她為自己擦洗,拓跋泓會吃味的。
她嬌蠻地瞪他,他不再抗拒了,任由她擺佈。
在這冰寒的日子,溫熱的棉巾擦過每一寸冰冷的肌膚,那種暖心、幸福的感覺無法形容。而且,是心愛的女子為他擦洗,他的心滿滿的、熱熱的。
不知多久沒有洗浴了。從前,他每日都要沐浴,自從離開皇宮那日起,他的人生就發生了重大的轉變,他變成了逃亡之人,變成了階下囚,連最基本的溫飽、洗浴都無法保證。
這一刻,他的身、心流動著幸福的熱潮。
葉嫵舉止溫柔,擦了他的上身又擦下身,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角落。
如此賢妻,夫復何求?
拓跋泓越看越覺得胸悶,五臟六腑被高漲的怒氣壓迫得揪在一起。
當楚明鋒煥然一新、容光煥發的時候,拓跋泓眼中的寒氣與怒氣交織、翻湧,意欲噬人。
然後,她為楚明鋒梳發。
看著魏國齊王憤憤不已的神色,楚明鋒不由得擔心起來,他會不會對嫵兒發脾氣?
不多時,大夫來了。拓跋泓依然坐著,緊繃的臉龐鬆了一些。
葉嫵焦慮地問:「大夫,他的腿傷要緊嗎?」
察看腿傷後,大夫道:「他左腿傷勢不輕,若再延誤,這左腿便廢了。」
「是否傷到筋骨?」
「不算嚴重,倘若仔細調養,能痊癒。」
「那勞煩大夫一定要治好他的腿。」她鬆了一口氣,「若大夫方便,可否每隔一日來複診?」
「方便,只不過也不必……」
「那就勞煩大夫了。無論用什麼上好的藥材、花多少銀子,都不要緊,齊王會如數付診金。」
聽到後面一句話,拓跋泓稍稍下降的火氣又升上來,恨不得立刻弄死楚明鋒,眼不見為淨。
大夫走了之後,葉嫵看向拓跋泓,「王爺都聽到了,大夫每隔一日來複診,診金、藥費可不能少,不然就丟了你齊王的顏面。如果明鋒的傷勢沒有好,唯你是問。」
拓跋泓恨恨地看她片刻,拂袖離開。
站在門檻外,他背對著他們,寒聲道:「時辰已至,速速回去。」
她坐在床沿,楚明鋒握她的手,不知該說什麼,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說不出一個字。
「不要胡思亂想,黑暗的日子總會熬過去,等著我們的將是黎明。」葉嫵給他打氣,也是鼓舞自己,堅定信念。
「為了我,付出這麼多,值得嗎?」他疼惜她,又自責連累了她。
「倘若被囚在這裡的人是我,相信你也會像我這麼做,是不是?」她的美眸溢滿了似水濃情,「你我之間,沒什麼值得不值得,只有愛。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在什麼地方,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楚明鋒緩緩地擁她入懷,黑眸輕闔,一行清淚滑落。
心痛,如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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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駛在繁華喧鬧的街衢,車裡卻沉寂如死,好像籠罩著厚厚的烏雲。
拓跋泓坐在最裡面,面孔冰寒,葉嫵背對著他,望著車窗外的店舖與行人。
「我已吩咐下人給他擦洗,你大可放心。」他壓抑著體內的怒火。
「不敢勞煩王爺。」她冷聲道。
「你今日說的『勞煩』還少嗎?」
「所以我就不敢再『勞煩』王爺了。」
他不知哪一日會被她氣得吐血,「坐好!」
她故意道:「我想看看街市,不行嗎?」
拓跋泓目色驟變,伸臂勾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攬到懷中。
「放開我!」葉嫵掙扎著,打他,推他。
「這就是激怒我的下場!」他扣住她兩隻手,禁錮著她整個身子,讓她動彈不得。
「你除了用強、逼迫,還會什麼?」她叫道。
「你自恃我對你情根深種、不忍心對你怎樣,就一再挑釁我,是不是?楚明鋒那招霸王硬上弓,我也會!」他的黑眼寒氣逼人,「我告訴你,我只會比他更狠!」
葉嫵盯著他,他的目光狠戾無比,好像下一刻就會付諸行動。
**哎喲,拓跋會腫麼發洩怒氣呢?【該上班的上班了,該學習的學習了,寶貝們都冒個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