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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54】危在旦夕 文 / 葉嫵色

    有腳步聲!

    楚明鋒立即前行,藏身在陰暗處。

    徐太醫和張姑姑快步走來,房中的沈昭聽見了聲響,扶她躺好。

    徐太醫一邊把脈一邊說道:「皇貴妃病情加重,今晚若能退熱,便無大礙。」

    「徐大人務必救嫵兒一命。」沈昭憂心忡忡地懇求媲。

    「哎呀,這還用你說嗎?」徐太醫眼中的沉色越來越重。

    雖然擔心她的安危,然而,楚明鋒還是離開了雜役處。有沈昭和徐太醫在這裡,即使她有性命之危,也會度過這一劫丫。

    診斷後,徐太醫匆匆趕回御藥房煎藥,說很快就回來。

    沈昭讓張姑姑去歇息,親自照料嫵兒,一次又一次地換她額頭上的綢布,讓她的熱度退下來。

    葉嫵有了一些知覺,知道照料自己的人是沈昭,佈滿了傷痕的心暖熱一片。

    楚皇,晉王,右相,相較之下,還是沈昭待自己最好,溫潤持禮,謙謙君子,從未討要回報,以他微薄的力量與獨特的方式呵護自己。

    他傷過她,如果那時候她再堅持一下,也許,她與他就能走到一起,心心相印。然而,他們之間矗立著一座巍峨的高山,即使他們真心相愛,也會被楚明鋒強行拆散。

    她拉他的手,看著這個一心一意呵護自己的男子,想說點兒什麼,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喉嚨好像被堵住了。

    「嫵兒,還難受嗎?」沈昭柔聲問。

    「得大人呵護,是我的榮幸。」她的聲音低弱得好似將死之人。

    「我沈昭自詡聰明,卻連一個女子都保護不了。」他痛聲道,「人人都道,沈昭以才智聞名天下。其實,我是天底下最愚笨之人。」

    「大人不要妄自菲薄。」她的唇角微微一牽,「我想問大人一件事。」

    「你說。」

    「大人可有鴛鴦扣?或是聽說過鴛鴦扣?」

    沈昭不解地問:「鴛鴦扣?什麼樣的?」

    葉嫵失望了,他如此神情,必定不是鴛鴦扣的主人。她失落道:「我也沒見過鴛鴦扣。」

    他問:「鴛鴦扣對你很重要?」

    她點頭,「大人,在另一個世界,我喜歡一個男子。大人和他的容貌有五分相似,因此,我一度把大人當做他,希望得到大人的眷顧。」

    他震驚,不敢相信這個真相,原來,她喜歡的是旁人,只當自己是替身。而她所說的另一個世界又是什麼?

    「後來,我終於明白,大人不是他。」她苦澀道,「大人待我好、呵護我,比他好千百倍,如若可以,我願與大人舉案齊眉、恩愛一世。」

    「我永遠代替不了他,是不是?」沈昭的微笑比湯藥更苦、更澀。

    「不是。也許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了,因此,我對他的那份情,不知不覺地淡化了。」

    「那你……」

    「大人,在楚國,我不能喜歡任何人,因為,我不屬於這裡。」

    不知道為什麼,今晚,葉嫵很想對他說這個秘密。這個秘密藏在心底,壓著她,她覺得很辛苦。不久前,她對楚明鋒提過,可是,他根本不信,還那樣對她。

    沈昭摸不著頭腦,「不屬於這裡?什麼意思?」

    她淡淡地笑,「我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裡,必須完成兩個使命,才能回去。」

    他更不明白了,她的腦子被燒壞了嗎?怎麼說起這種胡話?

    她歎氣,「我早晚要回到屬於我的世界,怎能和這裡的人談情說愛呢?」

    他有點明白了,為了給自己一個理由,為了不傷害自己,她編了這樣的借口。

    「大人,你明白嗎?」葉嫵頭昏腦熱,屋頂在旋轉,身子好似也在旋轉。

    「我明白,我不會逼你。」沈昭輕拍她的手背,「嫵兒,這一生,我總會在你身邊,護你無虞。」

    之前,他以為她神智不清、不會聽見,才說出藏在心中許久的話,沒想到她聽到了,編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故事,委婉地拒絕自己。

    聽了他這句話,葉嫵心中一熱,眉骨又酸又燙,清淚滑下眼角。

    ————

    服了湯藥,折騰了一個時辰,葉嫵的熱度才慢慢退下來,安然睡過去。

    徐太醫回太醫院睡覺,沈昭留守,趴在床沿睡著了。

    次日早間,她醒來,看見他這麼凍了一夜,又心疼又感動。

    見她熱度退了,他放心了,囑咐她按時服藥,務必臥床兩日才能幹活。然後,他出宮回府。

    她想起,早朝的時辰早已過了。他沒去上早朝,楚明鋒必定會問起,早晚會知道他在這裡守了一夜。那麼,楚明鋒會不會……

    接下來兩日,沈昭早晚來兩趟,一次是下了早朝,一次是黃昏時分,帶給她清淡的羹湯和可口的糕點,對她呵護備至。

    風寒散去,她繼續在御花園幹活,每日都服用徐太醫派人送來的兩碗湯藥。

    這日午後,葉嫵正在打掃慈寧殿附近的宮道,忽然,臟腑絞痛得厲害,她蹲下來。雜役處的宮人圍過來,問她怎麼了。

    她祈求她們帶自己去太醫院,可是,她們不敢。

    因為,雜役處的宮人是宮中最低賤的宮人,不能隨意去太醫院。

    絞痛越來越厲害,好似有人拿著一根木棍邪惡地攪著她的五臟六腑,攪得稀巴爛,血肉模糊……她痛得額頭冒汗、四肢發冷,嘔出一口烏紫的血……她知道自己中毒了,可是,她還不能死,她必須活著!

    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太醫院!

    她以手代步,一步步地爬著,可是,太痛了……她又嘔出烏紫的血,雙目慢慢闔上……

    雜役處的宮人看她不省人事,卻不出手相救。

    一個小公公蹲下來,抱起她,直奔太醫院。

    徐太醫見她又中毒了,大吃一驚,連忙讓小公公把她抱到廂房,然後吩咐小公公去御書房稟報右相沈大人。

    「如若沈大人不在御書房呢?」瘦小的小公公問。

    「笨!沈大人不在,就讓宋公公轉告沈大人。」徐太醫氣得敲他的頭。

    「如若宋公公也不在呢?」小公公摸著頭,一臉的憨厚老實。

    「蠢!那就向陛下稟奏,讓陛下轉告宋公公,再轉告沈大人。」徐太醫氣哼哼地踢他。

    「這也行?」小公公為難地摸頭,「那不如向陛下稟奏。」

    「豬!快去!」徐太醫氣得大叫。

    小公公一溜煙地跑了,徐太醫搖頭晃腦,開始診治這個三災五難的皇貴妃。

    手指搭在她的手脈上,凝神細聽片刻,他的眉頭越扭越緊,眼色越來越寒。

    下毒之人心如蛇蠍,太陰毒了。

    他慶幸自己見多識廣、瞭解全天下的毒、擅解劇毒,否則,陛下最鍾愛的皇貴妃就小命不保了。他喚來兩個醫女,在她們的幫助下,先施針護住她的心脈,然後在週身大穴上施針。接著,他從木盒子裡夾出一隻蠕動的水蛭,讓水蛭在她身上六處關鍵之位吸血,吸出烏紫的毒血。

    那水蛭看似噁心、可怖,不過,若用得恰當,便是療傷的妙招,可吸走人體內的毒血。

    然後,他讓人端來一小碗奇臭無比的稀稠之物,連他自己都要用白布蒙住口鼻。

    一個醫女扶著她,一個醫女掐著她的嘴,他一勺勺地喂,把稀稠之物塞進她口中。

    吃了三四口,葉嫵本是昏迷,此時被一股熏天的惡臭熏醒,胃裡一陣痙*攣,所有東西皆往上湧,從口中噴出,噴了徐太醫一身、一臉。

    徐太醫端著那碗臭物,全身僵硬,雙目微閉,五官糾結。

    兩個醫女嗤嗤地笑。

    呆了片刻,他尖叫一聲,往外疾奔。

    葉嫵繼續吐,把臭物和毒液吐出來,吐得差不多了,醫女帶她去井邊洗漱。

    「怎麼這麼臭?剛才徐大人給我吃了什麼?」她總覺得身上好臭,很像屎糞的臭味。

    「徐大人這麼做,是為了解毒。」一個醫女笑道,「只有這樣,才能把體內的毒液徹底吐出來。」

    「出恭之物。」另一個醫女直接道。

    天啊!

    葉嫵身心一抖,噁心得狂嘔,差點兒把膽汁也吐出來。

    這解毒的法子,也太奇怪了,驚天地、泣鬼神!

    洗漱後,她回到廂房,徐太醫也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她有氣無力地說道:「徐大人又救了我一命,這解毒的法子當真妙絕!」

    他乾笑兩聲,「你可不要怪我,不這麼做,你就一命嗚呼了。」

    她斜眼瞪他,雖然身上一點兒力氣也無,他開口數道:「一,二,三……」

    話音剛落,她就暈了,他及時攬住她,還擺了一個瀟灑的姿勢,朝兩個醫女炫耀地笑,擠眉弄眼,「我算得多准吶。」

    突然,他的微笑凝固在臉上,不見驚慌,只是有點尷尬。

    見他如此神色,兩個醫女轉過身,驚惶地行禮,「奴婢拜見陛下。」

    楚明鋒跨步走來,徐太醫慢悠悠地把懷中的女子轉交給他,笑呵呵道:「陛下來得可真及時,皇貴妃醒了,許是聽見了陛下的腳步聲,又暈了。」

    站在一邊的宋雲揮揮手,兩個醫女躬身退出去。

    楚明鋒面目冷郁,抱著葉嫵往房中走去,把她放在床上,扯了棉被蓋好。

    宋雲不解地問:「皇貴妃不是醒了嗎?怎麼又暈了?」

    「天機不可洩露。」徐太醫伸著食指,在他面前搖晃。

    「宋雲,方才徐大人冒犯皇貴妃貴體,該當如何?」楚明鋒慢條斯理地問。

    「回陛下,即使是太醫診治,冒犯皇貴妃,按照宮規,理當斬手。」宋雲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便拖出去砍了他的手。」楚明鋒坐在床沿,不怒自威。

    徐太醫知道陛下是說笑的,笑瞇瞇道:「陛下砍了微臣的手,微臣如何診治皇貴妃?皇貴妃可要一命嗚呼了。」

    宋雲道:「太醫院並非徐大人一個太醫。」

    徐太醫故作慌亂,「陛下容稟,微臣沒有冒犯皇貴妃。倘若微臣不出手,皇貴妃就摔在地上了。如此一來,皇貴妃傷得更重了。因此,微臣非但無罪,反而有功呢。」

    楚明鋒無奈地瞪他,宋雲笑道:「徐大人,眼下皇貴妃有性命之危嗎?」

    徐太醫煞有介事地問:「陛下先聽微臣細細稟奏,還是微臣先救皇貴妃?」

    楚明鋒站起身,被他氣得胸悶,「還不救人?」

    徐太醫坐下來,取出銀針,施針如風。眨眼之間,葉嫵的手上、頭上、肩脖等幾處大穴就插好細細的銀針。

    「嫵兒何時能醒?」楚明鋒焦慮地問,見她的小臉泛著青白之氣,心一陣陣地縮緊。

    「微臣無法斷言,或許稍後就會醒,或許明日、後日才會醒。」徐太醫的語氣不似說笑。

    「方纔嫵兒不是醒了嗎?怎麼要這麼久?嫵兒體內的毒還沒解嗎?」楚明鋒急急地問。

    「皇貴妃體內的劇毒解了大半,還有一小半。」

    楚明鋒的面色驟然一沉,目光凌厲,逼進他的眼眸,「嫵兒還有性命之危?那你還不快救她?」

    徐太醫試圖緩解陛下焦躁的情緒,「陛下莫急,容微臣細稟。」

    楚明鋒揪住他的衣襟,面容扭曲,劍眉如刀,似要殺人,「救不活嫵兒,你妄想再行醫!朕讓你在街頭行乞!」

    面對發怒的猛豹,徐太醫淡淡一笑,「微臣會竭盡全力。陛下,放開微臣……陛下不想知道皇貴妃中的是什麼劇毒嗎?」

    楚明鋒鬆了手,怒聲冷哼。

    「上次,皇貴妃所中的千葉幽蘭是西域三大劇毒之一,這次,皇貴妃中的劇毒叫做玫瑰醉,是西域三大劇毒之首。」徐太醫說得唾沫橫飛。

    「三大劇毒之首,那毒性不就是最強的?」宋雲驚駭道。

    「玫瑰醉的毒性非常厲害,只要少許,就能奪人性命。但是,玫瑰醉的厲害之處在於,若是每日在膳食茶水中下一丁點兒玫瑰醉,人吃進體內,不會立即發作,毒素藏在五臟六腑的隱秘角落。數日後,體內的毒積累了少許,便一齊發作,一發而不可收拾。」徐太醫繪聲繪色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嫵兒此次中毒,是有人連日下毒,至今日才發作?」楚明鋒的黑眸遽然睜大。

    徐太醫頷首,「玫瑰醉隱藏在五臟六腑,很難清除,也非一兩次就能排出體內所有的毒素。方纔,皇貴妃吐了大半毒血,還有一小半毒素藏在臟腑各個角落。微臣至少還要解毒兩次方能徹底清除皇貴妃體內的毒。」

    楚明鋒明白了,面色冷鷙,「接下來如何解毒?」

    徐太醫回道:「微臣先去開個方子,讓宮人去煎藥。」

    楚明鋒點頭,接著吩咐宋云:「時機成熟,去辦事。」

    宋雲躬身道:「奴才這就去。」

    葉嫵的面容寧靜得令人產生幻覺,好像她已經不在人世,魂魄已經飛離軀殼。楚明鋒輕觸她的手,感覺她的手冰冷得令人心驚。

    是的,心驚膽戰。

    他害怕她就此被賤人害死,害怕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害怕此生此世沒有她相伴……這樣的結果,他如何忍受?

    嫵兒,朕並非故意貶你去雜役處,朕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痛,知道你經歷了數不清的劫難、生死,你放心,朕會為你一一討回來!

    嫵兒,若你有何不測,朕如何承受?如何度過漫漫餘生?

    嫵兒,朕求你,快快醒來……朕不會再傷你,你想要怎樣,朕都依著你……

    他的眼中盛滿了痛楚,心好似被人撕開,血珠一滴滴地滴下來。

    ————

    施針,泡藥水,灌湯藥,所有解毒的法子都試過了,葉嫵仍然昏迷不醒,手越來越涼,臉上的青氣越來越重,只剩微弱的脈息。

    楚明鋒沒有離開過半步,就連晚膳都沒有用,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徐太醫束手無策,著急地想解救之策。

    沈昭聽聞消息,匆匆趕來,看見陛下呆呆地坐在床沿,握著她的手,好像已經僵化多時。而躺在床上的女子,面泛青氣,好似已經斷了氣。

    「徐大人……」他以詢問的眼神看徐太醫。

    「我使盡渾身解數,可是皇貴妃中的劇毒玫瑰醉太厲害了,少許毒素藏在臟腑的隱蔽之處,蠶食著皇貴妃的臟腑。」徐太醫無可奈何地說道,「如今,我亦無能為力,只有聽天由命了。」

    沈昭只覺得如雷轟頂,當場懵了。

    這麼說,嫵兒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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