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鋒和楚明軒站在庭苑,沈昭在房中陪她。
「大夫很快就來了。」他摸摸她的額頭,「短短幾日,你就病成這樣。天青幫的人如何折磨你?」
「沒什麼,都過去了。」她不想說,二當家癲狂的鞭打毀了她的身子,會留下怵目、駭人的傷疤。她問:「陛下怎麼也來了?」
「陛下不放心你,昨日到的。」他溫柔道,「若你身子無礙,明日回京。」
她點點頭,覺得很累,只想閉目沉睡。
他將她的手放在被子裡,「你睡會兒,大夫來了,我叫你。媲」
衣袖上滑,現出有可怖的血痕,沈昭大驚失色,捋起她的衣袖,眼眸驚圓,「他們鞭打你?」
葉嫵縮回手,卻縮不回來,唯有說出實情。
他又看她另一隻手臂,同樣的血痕,同樣的驚心,頓時,怒氣上湧,充滿了腦門。
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怒不可揭的模樣,不再是平時的冷靜淡然。
他掖好被子,離開了廂房。
楚明鋒、楚明軒一齊轉過身,四隻眼睛都看著他,目光如出一轍——想知道葉嫵身子如何。
「陛下,王爺,天青幫二當家鞭打內子,內子身上傷痕纍纍,引發高熱,身子很虛弱,需好好調養。」沈昭沉重道。
「二當家!」楚明軒一字字道,幾乎咬碎牙齒。
楚明鋒劍眉微斂,眼中戾氣翻騰,吩咐何知府,「即刻去請鎮江府醫術最高明的大夫!」
何知府趕緊去吩咐下人。
楚明軒忽然想起一事,道:「皇兄,此次共擒獲天青幫主腦數十人,不過大當家不在其中,想來聽到了風聲,早已逃之夭夭。」
楚明鋒重聲道:「派人全力追捕!明日發榜到各州府通緝人犯!」
「二當家等人如何處置?」沈昭問。
「明日行刑!」楚明鋒的寒凜目光令人不寒而慄,「二當家五馬分屍!其餘主腦斬立決!其餘幫眾,願改邪歸正的,發配雲州;死不悔改的,斬立決!」
「皇兄如何處置漕運總督李昌?」楚明軒面目陰沉,「他正在外面候著。」
「傳。」楚明鋒森冷道。
不一會兒,李昌弓著身子進來,但見陛下等人都站在庭苑,不免覺得奇怪。
他匍匐在地上,以沉重的語氣誠懇道:「微臣任職多年,無功無勞,不但沒有造福百姓,還讓天青幫為非作歹、作奸犯科、欺壓百姓、危害朝廷,微臣無能,微臣愧對聖恩,還請陛下降罪……」
楚明鋒痛恨道:「既是如此,朕便成全你,賜你一個「身首異處」。」
「陛下恕罪……微臣……微臣……」李昌慌了,舌頭打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身為朝廷命官,卻與天青幫勾結,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不僅貪贓枉法,還縱容天青幫作奸犯科、欺壓百姓,知法犯法,有負聖恩,你罪無可恕!」楚明鋒歷數他的罪名,一雙龍目燃燒著冰寒的怒火,「朕賜你『身首異處』,誅九族!」
「皇兄,不如就地正法。」楚明軒手握寶劍劍柄,恨不得即刻拔劍出鞘。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李昌痛哭流涕地哀求,轉向祈求沈昭,「沈大人……」
楚明鋒微微點頭,楚明軒立刻拔劍,「嘶」的一聲,銀光一閃,劍尖劃過一道冰寒的弧,那顆頭顱便滾落在地,血水蜿蜒。
沈昭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沉重。
那一汪熱血,鮮紅刺目,是這世間最熾艷、最令人心驚的色澤。
若是以往,晉王絕不會如此暴戾。
晉王為什麼變成這樣殘暴?
————
何知府介紹,李大夫是鎮江城中醫術最高明的大夫。
三人都在房中,等候大夫的診斷結果。診視過後,李大夫恭敬道:「草民詳細診視了,這位夫人身上的傷是鞭傷,由於沒有及時診治,引發高熱,因此,這位夫人的身子非常虛弱,至少調養一個月才能痊癒。」
沈昭憂心地問:「那身上的鞭傷會留下疤痕嗎?」
「草民曾診治過兩個身上有鞭傷的病患,不過那二人只有兩道鞭痕,經草民診治,疤痕很淡。」李大夫慢慢道。
「有勞大夫開方子。」沈昭延臂請他出去,吩咐下人去抓藥。
「庸醫!」楚明鋒安然坐著,心中卻火燒火燎,想到床前去看她,卻礙於皇弟也在,無法隨心所欲,「沈昭,回京後,朕讓徐太醫給她診治。」
「謝陛下。」沈昭坐在床沿,扶葉嫵坐起身。
短短幾日,她就瘦了,下巴更尖了,小臉蒼白如薄紙,雙唇乾裂,眸光如煙,仿似天邊的青峰那麼遙遠。
一想起二當家折磨她,楚明軒就怒火焚心,忍不住問:「那個二當家如何折磨你?」
葉嫵輕靠在沈昭的肩頭,低弱道:「他用馬鞭抽我,除此之外,沒對我怎樣。」
沈昭道:「王爺抽他五十多鞭,也算討回來了。」
她想起二當家的身世,緩緩道:「二當家華明楚,真名是楚明華,是瑞王與一個妾侍所生的。」
三人震驚,對這個真相倍感不可思議。
楚明鋒驚怒,「瑞王竟然有一個兒子流落在外!」
「瑞王伏誅,楚明華要報殺父之仇,便和幫中兄弟行刺陛下;一計不成,他故意放出兩個重犯,擾亂京城治安。」她忽然意識到,晉王還不知自己與陛下的關係,只能打住不說。
「他為何抓你?」楚明軒不笨,很快就想到這個疑點。
「瑞王事敗,他最大的仇人是陛下,但大人和王爺為陛下辦事,在他眼中,你們便是幫兇。」她咳了兩聲,喝了一口溫茶繼續道,「他抓我,是以我為餌,引大人到鎮江。」
「你一直被關在明月灣?」沈昭問。
「起初在一個村莊,後來才轉到明月灣。」
「你見過大當家嗎?」他又問,語聲溫軟。
葉嫵搖頭,「我只見過二當家,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叫小月,她負責送飯。在明月灣,我臥病在床,她一直照料我。」
雖然心中有一些疑團,但無法確定,只能選擇不提。
大當家吩咐小月好好照顧自己,也許,他本就不想擄自己,一切都是二當家的主意與謀算。眼下,大當家躲起來了吧。
楚明鋒黑眸微瞇,「天青幫大當家仍然在逃,倘若抓不到他,必定後患無窮。」
這時,下人端藥進來,沈昭接過藥碗,服侍她喝藥。
現在,只有名義上的夫君沈昭才能親近她、關心她,盡顯夫妻之情。
楚明鋒、楚明軒眼睜睜地看著他佳人在懷,怒氣在胸,卻無處發洩。
沈昭安之若素地服侍一身傷病的夫人,這對皇室手足都在場,卻便宜了自己,他便堂而皇之地與本該屬於自己的夫人親暱、親暱。
服藥後,他清和道:「臣讓丫鬟為內子擦臉,陛下、王爺不如先回房歇著。」
二人只得起身,狠狠瞪他一眼,才離去。
————
擦臉,抹身,敷藥,更衣,葉嫵覺得舒服了些,昏昏睡去。
沈昭進房,坐在床沿,呆呆地看她,目光漸漸癡迷。
自從她在瀟湘樓聲名鵲起,便被迫捲入他們三人之中,捲入皇權鬥爭,捲入一個又一個的陰謀,屢次被害,數次差點兒喪命,不是受傷,就是吃苦,接連不斷地患病,何其無辜,何其可憐。
縱然他是當朝右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也無法護她周全,無法讓她免受傷害。
這是她的命,還是他的無能?
雖然她已經是陛下的人,可是,名義上還是他的二夫人,在人前,他還要盡為人夫君的職責,盡平生之力,護她安康。
他只願她平安、喜樂,只要她開心,他就滿足,上蒼卻連這最簡單的心願也不成全她,還讓她劫難不斷,為什麼?
沈昭長歎一聲,心疼如針扎。
有人敲門,是晉王。
楚明軒左右張望,閃身進來,關上門,面上流露三分尷尬、三分關切之情,「本王……來看看她……嫵兒怎樣……」
「嫵兒睡了,王爺莫吵醒她。」沈昭早已料到,晉王會來,因此在房裡等。
「嗯。」楚明軒坐下來,目光落在她毫無血色的小臉上,似有一把匕首插在心中,尖銳的疼痛慢慢變成熬人的折磨。
她睡得很沉,吐氣如蘭,纖長的眼睫宛如蝴蝶的羽翅,輕盈若飛。
在醫館,他對她說了那番話,讓她明白,也告訴自己,不要有無謂的念想,不要有無用的癡心,縱然執著,也不會有結果。那麼,不如放手。然而,放手是那麼痛,痛得全身的骨頭好像都裂開了,痛得心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痛得血液逆流、冰火交織……
只要見到她,他所有的克制就毀了,他的冷靜與信念就灰飛煙滅……
嫵兒,你教教本王,本王應該怎麼辦?
嫵兒,你對本王所過的話,本王銘記在心。有朝一日,本王會讓你刮目相看。
坐了一盞茶的時間,楚明軒離去。
緊接著來的,是陛下。沈昭識趣地回房,把這個廂房讓給他們。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悲愴地笑。
楚明鋒拿出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堵在咽喉,說不出來。
她被二當家楚明華擄走,全是因為自己,她被鞭打,所吃的苦,全是受自己連累。因此,他是罪魁禍首。
他慢慢捋起她的衣袖,看見了一道血色凝固的傷痕,心頓時揪起來。
一道,兩道,三道……他掀開被子,解開她的衣衫,一道道駭人的傷痕刺痛了他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心痛如割。
馬鞭抽在她身上的時候,必定很痛、很痛,他感受得到她當時的痛、害怕與絕望……完美無暇的身軀竟然多了這些驚心動魄的傷痕,想必她自己也無法接受的吧……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青筋滾動,眼中燃燒著炙烈的火焰,漸漸燒成一雙火紅的眸,噴出熊熊的烈火……
他發誓,一定要讓這些傷痕消失!一定要讓她的肌膚恢復如初!
————
天青幫二當家被五馬分屍,其餘主腦斬首示眾,圍觀的民眾鼓掌慶賀,大快人心。
可惜,還沒有捉到大當家,就連大當家長什麼樣兒也不知道。
辦完公務,他們啟程回京。
沈昭和葉嫵同坐一輛馬車,便於照顧,楚明鋒單獨坐一輛馬車,楚明軒騎馬。
中途休息的時候,楚明鋒攬著他走到一邊,「在別館,你也是這般不規矩?」
「陛下明鑒,臣從未有過非分之想,也從未逾越半分。」沈昭從容回應,「在晉王面前,臣為了不讓他起疑,才做出一些親暱之舉。倘若臣與葉嫵疏離如陌生人,以晉王之頭腦,必會起疑。還請陛下恕罪。」
楚明鋒警告道:「此次便宜了你。如你膽敢趁機毛手毛腳,朕斬了你的手!」
沈昭淡淡而笑,「那臣便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無臂右相。」
有專人服侍,這一路葉嫵頗為舒適,只是風寒還沒痊癒,精神欠佳。
比較清醒的時候,她忽然聽見沈昭問:「你聽小月提起過大當家嗎?」
「我問過,小月也不知道大當家的姓名。」
「天青幫把你轉移到明月灣之後,你當真沒有見過大當家?」他終於察覺出她有意隱瞞。
「轉移到明月灣之前,我病得糊里糊塗,什麼時候被帶到明月灣都不知道。在明月灣,我一直臥病在床,只有小月照料我,沒有見過大當家。」她輕聲回答。
「這個大當家頗為神秘,早已想好脫身之計,將幫中兄弟推入火坑,獨善其身。」沈昭冷笑。
葉嫵也有這個感覺,大當家沒有以自己的性命要挾朝廷,根本不想管兄弟的死活。而二當家被救回明月灣之後,為什麼沒有人抓住她,以她的性命要挾朝廷?
這一點,她想不通。
回到金陵,他們回別館,楚明鋒回宮,楚明軒回王府,分道揚鑣。
然而,葉嫵剛剛躺到床上,楚明鋒便到了,徐太醫跟隨在後。
原來,他並沒有回宮,而是繞到徐太醫的府邸,然後直奔別館。
沈昭沒有回府之意,楚明鋒卻道:「如你有要事在身,先回府吧,朕晚些時候回宮。」
陛下下了逐客令,沈昭還能不走嗎?
踏出大門的剎那,他悲涼地笑,這座別館是他的,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寢房中,楚明鋒焦慮地看徐太醫診視,「如何?鞭傷嚴重嗎?肌膚能否恢復如初?」
徐太醫結束診脈,稟奏道:「陛下,二夫人的風寒只是小事,至於鞭傷能否治癒,微臣一時半刻無法回答陛下。」
「這點兒鞭傷就難倒你?你還算什麼神醫?」楚明鋒氣惱道。
「陛下息怒,陛下莫急,微臣又不是說不能治癒。」徐太醫不在意地笑。
「朕要這些鞭傷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准留下任何疤痕!」楚明鋒被他滿不在乎的態度氣到了,威嚇道,「否則,朕在你身上留下數十道鞭痕!」
「微臣回太醫院翻翻醫書,應該可以找到治療鞭傷的秘方。」徐太醫笑瞇瞇道。
楚明鋒更氣了,廣袂一揮,要他退下。
徐太醫退出去,葉嫵寬慰道:「陛下何必生氣?徐太醫這麼說,應該有法子的。」
楚明鋒坐下,久久地凝視她,陡然伸臂,攬她入懷。
她伏在他結實的肩頭,靜默不語,摸不準他現在的心思。
良久,他鬆開她,拇指摩挲她的蛾眉、臉腮、下巴,緩緩流連,眸光起火。
她知道他想做什麼。
他吻她的唇,輕柔得好像擔心碰壞了青瓷般脆弱的女子,漸漸深沉,漸漸纏綿,漸漸霸道。
她不由自主地闔上眼簾,癡纏火熱中,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類似於那種靈肉合一的沉醉……她感覺到他一雙鐵臂的收緊,感覺得到他胸膛的熱度,感覺得到他的愛戀……
**激情戲來襲,吼吼~~為毛偶的咖啡花花等道具那麼少涅?是因為不夠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