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靜的,只流淌著輕輕的純音樂,微風拂過柔軟的紗簾,朦朧飄逸如夢境。藉著迷離的月色,喬語知道盛凌止已經睡著了,她小心翼翼地收回了雙手,看著雙眼閉合的男人,明明已經睡著了,可偏偏雙眉卻微微蹙著,彷彿在夢裡依舊得不到安寧一樣。
喬語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容越發溫煦牛柔和,不知道是不是夜色醉人的緣故,她竟然覺得盛凌止這個冷面男也不是那麼地酷。睡著後的他,俊美的睡顏就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如果他的眉頭不蹙著那就更完美了。
這個男人啊,他的心裡有著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裡面隱藏著一個誰也窺視不了的秘密媲。
他一直尋找著這個秘密,可是潛意識裡卻一直抗拒著這個秘密,很矛盾的一個男人。
或許,這個秘密對盛凌止來說太過痛苦,所以五年前的他才會選擇遺忘吧丫?
可是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呢?五年前的盛凌止又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才會導致他的心理創傷如此嚴重?
這一點喬語始終搞不懂,猶記得兩年前她剛剛接觸盛凌止這個病人的時候,棘手到她頭都疼了,完全就是一個不合作的男人,而且又冷又酷還不愛說話,看她的眼神除了鄙視就是冷峭,儼然就是一個難伺候的尊貴少爺呀!
所以,喬語只接觸過盛凌止一次,就向盛家拒絕了這個病人,她自認自己沒有這個能力跟這個高高在上的冷面男溝通。可是後來,當她聽到盛凌容描述盛凌止病情的時候,喬語又心軟接受了。
誰讓這是個喪父的男人,她想五年前盛國棟的死對盛凌止的心裡造成了極大的陰影,才會扭曲了他的性情。
後來喬語只能厚著面皮黏上盛凌止了,他不來她那兒治療,她就自動上門找他光聊天說話。有時候惹得盛凌止急了,她還真怕這個冷面男會狠狠湊她一頓,還好還好,這傢伙到底是個軍人,對女性還是有那麼一丁點風度的。
不過,越是和盛凌止接觸得久,喬語就越是覺得盛凌止會變成這樣子的原因,並不只因為盛國棟的死那麼簡單!
他的心裡好像還隱藏著一個更深更深的秘密,或許更貼切的說,他的心裡一直住著一個人,然後他的心與這個人一起死去,只剩下這樣一個性情扭曲的盛凌止。
「吶冷面男,在你心裡住著的那個人,是誰啊?」喬語定定出神地注視著盛凌止,若有似無的呢喃散在了空氣中。她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揉平盛凌止微微蹙著的俊眉,但最後她還是收回了手,沒做蠢事。
因為啊,這個冷面男真的很難伺候的,這樣偷偷碰他一下的話,他一定會醒來的,接著就一定不給她好面色看,惡劣極了。
喬語甩了甩小腦袋,想把腦裡的雜念全都拋開,她覺得今晚的自己有點失常,明明盛凌止的臉都看了兩年了,怎麼現在就突然覺得這個冷面男好看起來了呢?
不對勁啊,不對勁!
喬語輕輕拍了拍小臉,站起身來,走到書桌旁,打算找點事兒做做。在病人睡著接受治療的時候,她是不能離開的,還必須時不時觀察一下病人有沒有做噩夢的現象。所以她只能這房間裡頭找找樂子了,看到地上破裂掉的水晶相架,喬語撿了起來,看到照片上一對小情侶,很快就認出青澀卻俊美依舊的盛凌止了,只不過他身旁的那個少女,是誰呢?
嗯?難道這少女就是盛凌止的初戀,他心裡一直住著的那個人?
不對啊,要真是這樣的話,他怎麼會把這麼珍貴的相架丟在地上呢?
喬語擰著秀眉,搞不太懂,不過盛家裡的人關係複雜,也不是她這樣一個小女子能弄得清楚的。喬語聳聳肩,把已經裂掉的水晶相架放到書桌上,然後拿開椅子坐下,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
是莎士比亞的名著,不過書籍已經很舊了,看來放了很多年,也被人翻過很多次的感覺。
不過,喬語可不認為像盛凌止這樣的冷面男會喜歡看莎士比亞的書,太文藝了,完全不合適冷面男的形象啊,別逗了!
但是,喬語個人還是比較喜歡莎士比亞的四大經典的,不過可能她從小在英國留學的原因,相較於看書籍,她更喜歡在大舞台上看莎士比亞的作品,因為這種震撼感會更棒。
喬語一邊翻著書籍打發時間,一邊時不時看一眼床上睡著的盛凌止,短短的兩個多小時,不一會兒就流瀉過去了——
當時針指向六點整,黎明的曙光將黑夜的最後的奢華也一併送走了,和煦的陽光將這個美麗的城市籠罩在一片柔美的金輝之中,帶著殷切的希望,幾縷暖暖的晨曦穿過稀薄的雲層照了下來,盛宅就在這一片晨曦中熠熠的綻放著新一天的生機。
盛凌止的生物鐘,比時鐘還要準確,一到了清晨六點,他就自動醒來了。輕盈的眼皮微微一張,蒼涼的黑瞳深邃得見不到底,但微微釋放著些許迷失的幽光。他看了看周圍一眼,熟悉的房間使他心裡異樣的感覺瞬間揮去,他知道的,他知道這種感覺叫做眷戀。
只不過,他不知道自己眷戀著什麼?
盛凌止緩緩地起床,頭還是有一點痛,但已經很微弱了。他揉了揉太陽穴,抬眸看去,被窗外燦爛的陽光耀目了一下,瞇起了眼。
「四少,你醒啦。我還以為這次鐵定要加班了,沒想到一到六點整你就起床了,哎呀,真準時呀!」
喬語含笑帶嗔的聲音傳了過來,盛凌止下意識抬頭看了過去,絢爛的陽光打在身材嬌小的喬語身上,彷彿披上一層朦朧飄逸的羽衣般,把整間房間照耀得更加光亮、雪白、夢幻。
盛凌止靠在床上,半瞇著眼,定定、失神、恍惚地凝視著喬語。他聽不見喬語說的話,但她越是接近自己,他的心跳就越是加速加快,耳旁的聲音換成另一個陌生女人的——
哥,起床了哦。
哥,別睡了,醒醒,醒醒,然後,記起我。
哥……
耳旁的聲音越來越混亂,盛凌止的頭突然間又劇痛了起來,什麼都聽不清楚,只是看著過來的喬語,忽然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以前……以前好像也有一個人在這房間裡,站在同一個位置,拿著同一本書,叫他。
那人是盛婉嗎?
不對!感覺不對!
喬語,盛婉,還有誰?
「啊——」盛凌止用力捶打頭痛欲裂的腦袋,太過混亂的思緒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出現幻覺了?!
喬語見狀,打愣了一下,然後連忙跑了過去,拉住盛凌止猛捶打自己腦袋的手,阻止他自虐的行為!「四少,你怎麼了?又犯頭痛了是嗎?我現在就下去讓王嫂給你找醫生來,你忍耐一下!」
說著,喬語鬆手就要出去了,卻反而被盛凌止拉住了她的手,低沉卻又極度需要她的一聲:「別走……」
喬語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聽錯了,回頭看著俊顏蒼白的盛凌止,疑惑道:「什麼?」
「別走。」又是一聲,這一次盛凌止的聲音明顯加重了不少,拉住喬語的手,也用力了許多!
彷彿很迫切需要她一般!
「四少?」這一次,喬語肯定自己沒有聽錯了,只不過還是滿腹疑團啊。「你……還好吧?」
盛凌止長長地仰頭,俊美的面龐竟然露出了茫然迷失的神情,猶如迷途的孩童般。微瞇起的眸子,越發地深邃,盯著喬語,帶著一份頑固的執著。彷彿看的不是喬語,而是與喬語的身材相像的一個影子!
一個無法看清是誰,無法是現實還是夢境的……影子。
「讓我……抱你一下。」盛凌止輕淡地說,但卻不是請求的語氣,是一種不能拒絕的霸道語氣!
所以,在喬語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纖細的腰身就已經被盛凌止抱住了,他俊美的臉龐埋在她柔軟的腹部上,彷彿回歸母體的嬰兒般,那麼地親暱,讓喬語不由自主面紅了起來。
這樣的冒犯,對女性來說合該是討厭的,但是很奇怪,喬語沒有討厭,反而心坎都為盛凌止而發軟了。纖纖十指撫上他頭上的穴位,輕輕揉揉地替他按摩著,希望能舒緩他頭上的痛楚。
盛凌止就這樣毫無顧忌地抱著喬語,想要找尋心裡那種熟悉的感覺,可惜卻找不到,感覺與心裡的不對。但喬語替他的頭部按摩很舒服,所以他又多抱了她一會兒,才鬆開手。
他俊顏上的茫然迷失已經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又是最拒人千里的冷漠。
只不過,盛凌止難得對喬語說了一聲,謝謝。
差點把喬語樂得笑出聲來了,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啊,冷面男竟然會對她說謝謝,哎呀,太有成就感了!
「頭還疼嗎?」喬語的語氣變得溫柔寵溺了不少。就好像兩人間的微妙膈膜突然間全不見了。
盛凌止的感覺已經有些麻木了,搖頭道:「還好。」
喬語半信半疑地點著頭,隨後又不太放心地補上一句:「可別強忍著痛啊,剛才看你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捶壞似的,怪嚇人了。」
盛凌止心不在焉的,完全就沒有在聽喬語的話,只不過突然說道:「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聞言,喬語怔怔發著愣,好半晌才對盛凌止的話反應過來。
天啊!盛凌止竟然主動對她說起自身的情況,竟然肯配合她的心理治療了?這、這傢伙該不是沒睡醒,還在做夢吧?
喬語連忙把自己的情緒穩住,怕等下盛凌止又要封口什麼都不肯說了,趕緊就追著問:「夢?什麼夢?形容一下給我聽聽。」
「我不記得了。」盛凌止淡淡搖頭,掀開被子,就下床去了。深藍色的睡衣,衣襟前的幾顆紐扣昨晚被盛凌然扯斷了,古銅色有著幾道傷痕的胸膛,在喬語面前袒露無疑。
相比於盛凌止的自然大方,喬語倒是有點臉頰發燙,不自在了起來,她別開泛紅的臉,清了清嗓子,繼續追問:「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或許,能不能將夢境的輪廓畫下來?」
對心理醫生來說,病人的夢境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情報,通過夢境,他們能夠窺探到病人心裡面最深那層的恐懼,或者秘密。只有這樣子,他們才能對病人對症下藥,治療病人的心理陰影。
「不行,我完全不記得那是一個什麼夢。」盛凌止還是一問三不知,又是淡淡的一個搖頭。接著他打開了浴室的門,進去,不一會兒裡面就響起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這樣真是可惜了。不過不要緊,你做了噩夢,就證明有一些事情要從你心裡衝出來了,這個夢境遲早會浮出水面的,不用著急。」喬語有些失落了,她無法知道盛凌止的那個夢境是什麼,是很難入手治療他的。
不過不要緊,現在才是開始呢!
她一定會治好盛凌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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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宅的小餐廳裡。
用餐的人有盛凌止、盛凌然和蹭早飯的喬語。至於何麗,她自從盛國棟死後,就沒再住在盛宅裡了,而是被盛凌容送出國外,散心度假。
早餐很豐富,可飯桌上卻很安靜,兄弟倆完全就是零交流的,夾在他們之間的喬語,吃得頗感壓力。
王嫂看喬語吃得比小松鼠還要慢,不由想起了盛婠,那女孩吃飯也是特別地慢,不過飯量可大了。
想著,王嫂一邊給喬語添菜,一邊熱情道:「喬醫生,你可多吃一點,廚房裡還有呢!」
相比於靜,王嫂更喜歡喬語這個姑娘兒,人長得水靈,性格也不錯,呆在四少身邊也挺配的。最重要的是,喬語的性格和過去的盛婠小姐,有一點相似。
她想,也是因為這樣,四少才會接納喬語這個心理醫生的吧?
「謝謝王嫂,不過我可是在蹭吃蹭喝,吃太多可不好啊。對吧,四少二少?」喬語得了便宜還不忘賣乖,那小模樣透著古靈精怪的狡黠。
盛凌然喝了口咖啡,瞄了喬語一眼,發話了,「少耍嘴皮子了,你就儘管吃吧,還怕我們會和你計較不成。」
喬語是一個活潑的姑娘,可能從小在英國長大的緣故,性格十分開朗,最耐不住沉默了。見盛凌然開口說話,自然開心了,可見盛凌止依然沒反應,就不爽了。「呵呵,我就知道二少有人情味!可不像某人啊,認識了兩年,見了面不會打招呼,在一桌子吃飯,也不會多說一兩句話,人情冷暖啊!」
盛凌然搖頭輕笑了一下,那張娃娃臉依然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嫩得有些不可思議。「吃完飯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你也一夜沒睡了。」
喬語笑瞇瞇的,客氣地謝絕了。「不用了,我還年輕精神還旺盛著,沒有這麼虛,我自己能開車回去的。」接著她轉過小腦袋,看向盛凌止,詢問道:「對了四少,你要不要給自己放一個假,出去散散心?我呢,過幾天會去英國一趟,你要不要結個伴一起來?」
盛凌止出乎意料地應道:「好啊。」
喬語本是抱著閒著無聊邀請一下的心態詢問的,沒想到盛凌止竟然真的應許了,還真差點把她嚇了一跳,心臟猛是漏跳了一拍!
盛凌止接著說:「剛好我也要去英國辦點私事。」
聞言,盛凌然就奇了怪了,忍不住出口問道:「什麼私事?」
盛凌止吃飽了,拿起餐巾優雅地拭嘴,淡淡答道:「去把蘇萌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