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的映照灑亮了盛婠巴掌大的小臉,黑髮飄揚奔散,青春的笑意耀眼閃爍,仰起的麗顏,清透的水瞳對上盛凌容鋒利的眼眸,不經意綻放出讓人過目難忘的稚嫩美麗。
他們就這樣看向彼此,空氣仿若靜止了一般,落日的襯景,海水的潮聲,就像是虛幻的時空,唯有海風徐徐吹來,髮絲拂上了面龐,細微地感受、訴說這份真實的相遇丫。
盛凌容遲遲也沒把帽子還給盛婠,只是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兒,鋒利的眼眸迸射出壓迫的視線,彷彿要把盛婠看穿看透一般,無形的氣勢籠罩而下,讓人無所遁形!!
男人威壓一般的視線讓盛婠不自在極了,和盛凌止、盛凌然不同,男人的目光很深沉很內斂,氣勢卻又不怒自威,這是經由過豐富的歷練而磨礪產生出來的強烈距離感!
「先生,那個……」指了指盛凌容手上的帽子,盛婠挽了挽飛揚奔散的長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矜持的優雅。
盯得盛婠出神,盛凌容依然是故我地我行我素,沒有立刻把帽子還給盛婠。男人的性格一向如此變幻莫測,即興時他會忽然說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興致缺缺時不管旁人如何低聲下氣地詢問,他也不會作答媲。
極其極端的個性!
碩長的腿步步邁向盛婠,絕然霸道的視線緊緊纏繞在少女的身上,盛凌容自顧自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很像很像很像!
越看越是相似,剛剛只是驚鴻的一瞥,現在到底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到底這世上為什麼會有這麼相似的兩個少女呢?
如此唐突的問話,盛婠不禁攢起了黛眉,覺得眼前的男人意圖很不明朗,雖然她沒有感覺到太過危險的氣息,但是這種不明朗的意圖裡摻和了太多未知數,盛婠拒絕回答男人的提問,輕輕搖頭說:「如果你不想把帽子還給我,那就算了。」一頂帽子並不值什麼錢。
說罷,盛婠轉身就走了,寂笙和舒爽去了買熱奶昔,估計很快就要回來了,等下要是讓寂笙看到這男人,怕是不好了,還是趕緊撇清關係比較穩妥!
看到盛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就轉身要走了,盛凌容銳利的鷹目一沉,氣息陡然一變,不悅了!
瞇眼瞪著少女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何盛凌容不自覺就把少女的背影和盛婉的影子重疊在一起,過去的盛婉拒絕了他,現在的少女也同樣拒絕了他,一模一樣的拒絕,一模一樣的轉身離開,這讓他無法容忍,怒不可恕!!
他愛盛婉!如此的愛她,甚至不惜拿槍指著她,威脅她要她離開盛凌止,要她跟他走、做他的女人!可是到最後盛婉卻還是拒絕了他!
身高碩大的盛凌容幾個跨步就追上了盛婠,強健的手拉扯住她纖細的玉臂,男性身軀侵|占性地靠近了嬌柔的她,偏執般非要知道答案:「回答我的問題!!」
被一個陌生男人強制挽留,盛婠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了,看著極端偏激的盛凌容,盛婠根本不知道哪裡招惹到他了,他不還她帽子,她走還不行嗎?這男人怎麼比她哥還要野蠻霸道?!
「你……」盛婠想要叫男人放開她,然而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來,不遠處就響起一聲怒吼——
「放開她!!」憤怒的吼聲充滿了敵意,這還是盛婠第一次聽到寂笙這麼有「生氣」的聲音!
把手上的熱奶昔摔了,滿臉陰鷙的少年飛快地跑了過來,眼看見寂笙快要衝過來了,盛婠暗暗心急,她不想寂笙和這個男人發生衝突,這男人看上去很不簡單的樣子,她怕寂笙會有危險!
「回答我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盛凌容的眼裡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由始至終只執著要知道少女的名字!
極端的偏執!
用力擰緊了黛眉,盛婠倔強地別過清麗的小臉,不再看眼前的男人,不服氣地回答道:「我叫盛婠。」
盛婠(婉)兩個字,剎那間凌亂了盛凌容的心,隨著撲面而來的海風混亂得毫無分寸,深深凝望著少女轉開的小臉,柔美的側臉渲染上霞光的緋色,沉浮的妖嬈,神似的神韻。
下一秒,盛凌容忽然就鬆開了盛婠的手,扯動唇角,淡淡地說:「真是個……讓人懷念的名字。」
聞言,盛婠柔韌的嬌軀輕輕顫了一顫,她不太懂男人話中的意思,但是她卻聽得懂男人語氣裡的情殤,淡淡的卻又是深刻的!盛婠轉過了頭,有些好奇這一刻男人的臉上會浮現什麼樣的表情,然而她才一仰起小腦袋,一頂太陽帽就蓋了下來,黑壓壓地剛好遮擋住少女充滿好奇的視線——
盛婠不得不感歎男人長得實在太高了,而她又太小巧了。
盛凌容並沒有繼續糾纏下去,而是把太陽帽還給了盛婠,轉身就走回停靠在路上的黑色房車,毅然的步伐不帶一絲猶豫,決然地離開了,一如七年前他離開盛宅那般的……決絕!
七年前的盛宅,發生了很多事情,盛凌止的,盛婉的,還有盛凌容的……
寂笙跑到了盛婠身邊,沉寂的黑瞳上上下下檢查了盛婠一遍,確定她沒有受傷才勉強鬆下一口氣,卻還是氣憤異常:「他是誰?!」
盛婠輕輕搖了搖小腦袋,無辜地歎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壞人。」
遙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日落的黃昏籠罩在他高挺的身軀上,增添了一份孤僻的失落。
那麼的令人心疼,竟讓盛婠一時無法收回追隨他離開的目光——
忽然,寂笙頎長的身體擋住了盛婠的視線,讓她不得不撤回探究的目光,少年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沉沉地問:「你在看誰?」
盛婠笑了笑,踮起腳尖,玉蔥的指尖輕輕揉開了少年攏緊的雙眉,柔柔地安撫道:「沒有啊!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其實,那一刻男人的臉上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盛婠還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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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房車前,盛凌容打開了車門跨坐了上去,碩大強健的身軀深深陷進了柔軟的沙發裡,當黑色房車再次發動引擎,奔馳在海濱路上時,盛凌容忽然飆出一句:「她說她叫盛婉。」
聞言,一旁的韓瑾不自覺豎起了眉頭,一臉疑思地問:「不是吧,這麼巧合?」
「你幫我查一下,盛家的第二任養女,傳聞中的盛家六小姐叫什麼,我要她的全部資料。」暗暗握緊了強悍的拳頭,盛凌容似乎在極力惻隱著掠奪的天性,又或者說重燃而起曖違已久的偏執!!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盛宅了,但是盛家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盛凌容還是有所耳聞的,比如幾年前盛凌止撿了一個小孤女回去盛宅,後來又收養了這個小孤女。再後來,盛家六小姐的傳聞在業界上就越傳越多,越傳越盛。
都說盛家六小姐是眼下盛家最受寵的寵愛,更是神盛家四少的心頭肉,這些盛凌容自然也一一知道,畢竟他是一個商人,在很多方面的消息,吸收得也是很靈通的,只不過那時候的並沒有在意罷了,現在,他不得不在意起來了!
韓瑾默默點頭,推了推金絲眼鏡,一份沉重感壓在心頭上,讓他不得不慎重行事:「這事容易辦,但辦妥之後你想怎麼做?是要再次回去盛宅嗎?」
七年前,盛婉小姐死於非命。但其實在盛婉死之前的一段時光裡,差一點……差一點大少、四少和盛婉小姐差一點就同歸於盡了,僅僅在那麼一念之差,差一點三人都全毀掉了……
盛凌容緘默了,轉頭望向車窗外漸漸沉下晚霞的天幕,漫漫黑夜一點一點吞噬了瀰漫的霞光,許久,盛凌容才幽幽地說:「盛婉死的時候,我竟然覺得這樣,也好!」
這樣,誰也不會再得到盛婉了!他得不到,盛凌止也得不到……
他是真正可怕的魔鬼,因為當時的他真的是這樣想的!
要是他得不到盛婉,他也不想看到第二個男人得到他,哪怕那個男人是他的親弟弟。
如此的自私,又如此的瘋狂!
聽完盛凌容這番可怕的剖白,韓瑾依然是處事不驚的鎮靜,對盛凌容的性格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最後淡定地得出了結論:「被盛家的男人愛上的女人,都是最不幸的女人。」
唇角湧出絲絲涼意的笑,盛凌容沒有否認韓瑾的話。
黑色的房車乘著未完全黑下的天色,加大了油門,全速奔馳往偏遠的墓園——
一個小時後,當黑色豪華房車穩穩地停在靜謐的墓園前時,黑夜完全籠罩了霞光的天幕,下弦月靜靜的懸掛在浩渺無邊的天幕上,釋放著皎潔明淨的光輝,淡淡光華不溫不涼,照在人的身上,有點清爽。
「大少,我就在車上等你吧。」望向外面冷森森的墓園,韓瑾明智地選擇留在車上。
盛凌容沒有說話,只是拿起那一束如火般熱情奔放的玫瑰花,打開車門跨步走了下去——
墓園的晚上本來是不對外開放的,這樣意頭不吉利啊,而且黑漆漆的夜晚多嚇人啊!但盛凌容的身份顯貴又特殊,誰敢得罪盛家大少,不得不對他格外待遇!
墓園外的一個保安亭,值夜的李叔連忙出來向盛凌容低頭、彎腰、鞠躬,然後掏出一串鑰匙,把墓園的大鐵門打開,恭請盛凌容進去……拜祭。
每年都是如此。不到三更半夜的大晚上,也不來拜祭!而且別人拜祭死人都是菊花、百合,可盛凌容卻……卻用鮮紅的玫瑰花,哎!李叔在墓園裡工作了幾十年,還是頭一回見到竟然有人拿著一大束玫瑰花去拜祭死人,這感覺,怪陰森可怕!
沒有理會李叔畏縮的目光,盛凌容拿著一大束紅玫瑰,直步走進了墓園,裡面全是黑壓壓一片墓碑,微弱的冷光並沒有多大的照明作用,然而盛凌容卻是熟門熟路地一直往最裡面走,目光犀利的他很快就來到了「盛婉」的墓碑前……
墓碑很大很漂亮,獨佔了一整個價值不菲的風水地,每年都有盛家人來拜祭,墓碑的周圍很乾淨,連一根礙眼的雜草也沒有,墓碑前擺放著很多束鮮花,全都是盛家人送給盛婉的。
盛凌容蹲下了身,一手就將那些多餘的花束全部掃出盛婉的墓碑前,一株不留,強制霸道!然後把自己的玫瑰花束放在了墓碑的正中間,一如從前一樣極端的偏激,不管盛婉要不要,喜歡不喜歡,他都是這樣強塞給她,逼迫她,威脅她,最後還差一點把他們都毀了……
「七年了,盛凌止依舊沒來看你,但我每一年都來了,如果當初你肯接受我、做我的女人、跟我一起離開盛宅,今日的結局就不會是這樣,你也不會死於非命。」盛凌容伸手撫摸上盛婉的黑白照片,唇邊的笑是苦澀的,「為什麼不接受我呢?為了盛凌止,你一再的拒絕我,可是我到底有哪一點比不上盛凌止?對了,我今天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和你氣質很像的女孩,她說她叫盛婉。」
「很可笑吧,命運真會作弄人,今天是你的忌日,我卻邂逅了另一個『盛婉』,而且還在同一天內遇見了她三次。這是你以前對我說過的,男女間的情緣,第一次相遇是命運;第二次是緣分;第三次就是機會了。命運證明了緣分,機會逝去將不再追回……」
「你說,這一次我要不要去捉住她?可要是捉不住呢?」盛凌容像是對盛婉詢問意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果我沒猜測錯的話,她應該就是盛家的第二任養女,盛凌止收養回來的妹妹。」
命運好像又回到了最原點,然而盛凌容和盛凌止是一樣的,都想要在盛婠身上,尋求救贖。
盛凌容雕刻般的臉龐抵在盛婉冰冷的墓碑上,遺憾的呢喃仿若從遠方飄來的一樣,「盛婉,我從來沒有從這個泥沼裡走出來,回去盛宅我只會越陷越深,我不想回去,我怕。因為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會在最後一刻拉住我。」
七年前,他差一點殺了盛凌止,七年後,他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心中的魔鬼!
啊,說到底為什麼要讓他遇見了她,為什麼非要在七年後的今天,再次挑動起他心底的那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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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點,已是深夜了,美麗的城市漸漸歸於平靜,沉睡在黑夜裡。
而,被黑夜的星光環繞在半山腰上的偌大盛宅,此刻也正是燈火闌珊的時刻,一樓大廳的燈已經早早熄滅了,只剩下走廊外幾盞略微黯淡的壁燈。
但,二樓走廊上盛凌止的臥室,卻是依然燈火通明。
「喀嚓——」的一聲,臥室的厚重古木房門從裡面緩緩打開了,整整把自己反鎖了一天的盛凌止終於是出來了,度過了最難熬最痛苦的一天,盛凌止依然是盛凌止,還是活得好好的。
是啊,最難過的莫過於就是還活得好好的,明明難受得就像死了一次一樣,可偏偏他的心還跳著,人還活著,該死的頑強!
只要還活著的一天,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心痛,這樣的難受,就永遠不會停止,永無止境地延續下去……
「哥!」盛凌止的片刻失神瞬間,少女如翩躚蝴蝶的倩影重重地撞入了他懷裡,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了他,仰起俏生生的小臉,炯炯有神地看著他,輕輕柔柔地問:「哥,你餓不餓?不過福嫂已經睡了哦,我去煮麵給你吃吧!」
「盛婠?」看著少女稚氣純美的臉蛋,盛凌止的神智一陣恍惚不清,好一會理清混亂的思緒,嗓音像破掉了一般,粗嘎地問道:「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我在等你嘛,盛凌然說你過了今天就會沒事,這下不,才剛過零點,你就出來了!」從外面回來之後,盛婠始終不放心,一直在臥室的門外等著盛凌止出來,她柔白的雙手溫柔地捧著盛凌止憔悴的俊顏,嘟起小嘴心疼道:「哥,你看上去好憔悴哦,真的這麼難過嗎?」
那個已故的親戚究竟是哥的什麼人呢?應該是身份很重要的長輩吧!
每個人的心中都關著一隻魔鬼,或大或小,或瘋狂或邪惡,又或者是卑鄙!所以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經得起誘惑,一旦關不住那只可怕的魔鬼,瘋狂是墮落的前兆,失控是遲早的事情……
盛凌止挺俊的身軀越發僵硬越發緊繃,深邃的黑眸緊緊鎖住盛婠無辜的小臉,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放開她、放過她、讓她走!然而短暫的衝動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永遠獨佔住她的瘋狂,不擇手段也好卑鄙也好,他也要永遠困住她、束縛住她!
盛婠是他最後的一絲希望,要連這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捉不住,他不知道該要怎麼苟活下去!
一說起吃,盛婠就異常興奮,水靈靈的眼睛撲閃撲閃的,連盛凌止表情上的詭異變化也沒注意道,自顧自地提議道:「對了,你想要吃什麼面,不如我們吃海鮮面吧!」
說完,盛婠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開吃了,於是推了推盛凌止緊纏住她的雙臂,想要下樓去煮麵去,然而越是推拒,盛凌止的手臂就越禁錮得生緊,鐵般的臂彎勒得盛婠很不舒服,她攢起楚楚的黛眉,難受道:「哥,你快鬆開手,太緊了,我不舒服!」
「盛婠……盛婠,別走,哪裡都不許去!」聽不見,盛凌止什麼都聽不見,聽不見盛婠難受的聲音,只沉澱在自己的感官之中,抱住盛婠,不顧她越來越微弱的反抗,緊緊地緊緊地,彷彿要把她勒死了一樣!
不要走,哪裡都不要去,不准離開他!
「哥……我難受……」盛婠清越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最後消失於無,似乎是昏闕了過去。
可是盛凌止卻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依然抱住盛婠不肯放手,不肯鬆手,他知道,心裡也非常地清楚,原來他自己才是真正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