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午後,陽光不算很燦爛,有些朦朧,綻放著五彩斑斕般夢幻的色彩,濃郁的色彩像一幅巨大的美麗的秋天卷軸畫,凝重之中帶著些許嫵媚的光輝,白色筆直的樹幹,黃燦燦的葉子,頂著藍天白雲,向著驕傲的陽光,迎著風沙,耳邊好像傳來那孤獨的流浪者那沙啞的歌聲,一陣微涼的秋風掃過,沙沙的葉子在風中低吟淺唱著。
這般美麗的季節,卻讓人感到分外的惆悵,快要死去的落寞……
盛凌止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一個早上了,不管門外的盛婠如何敲門叫喚,盛凌止就是不開門,連應也沒有應盛婠一聲,彷彿只剩一個軀殼在,靈魂已經被抽空了一樣,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丫!
又或者說,在這樣「特殊」的日子,盛凌止不想見到盛婠,不想見到和盛婉長得越來越像的她。他怕自己會情緒失控,更怕自己會混亂不清,遺忘了原本盛婉的容貌,只剩下盛婠的……
有時候盛凌止也搞不清楚,究竟盛婠是不是盛婉?她們長得越來越像,擁有同一顆心臟,又那喜歡彈鋼琴,盛婠是不是已經變成盛婉了媲?
是不是……他最愛的那個盛婉?
厚重的黑色遮陽窗簾擋住了窗外秋後絢麗的陽光,臥室裡一片沉寂的黑暗,盛凌止把自己困在了臥室的一角落處,耳旁好像聽到了盛婠擔憂的叫喚聲,但又似乎聽見盛婉久違的聲音,渾濁的黑眸幽幽望向面前的黑色大床,剎那間的錯覺仿若回到了從前的時光——
十五歲美好的少女就坐在黑色大床上的一角,晃動著細白纖長的兩腿,手上拿著莎士比亞的書籍,輕輕朗讀了起來:「我兩腿早陷在血海裡,欲罷不能,想回頭,就像走到盡頭般,叫人心寒,退路是沒有了,前途是一片沼澤地,讓人越陷越深。」——原句選自《莎士比亞·名言》
讀完,少女停頓了一下,忽然轉頭看向了過來,那是一個嬌俏又生動的笑顏,如春日般溫暖的柔和,少女就這樣直直地看著盛凌止,略帶思考道:「莎士比亞的作品都是以悲劇收場,我不喜歡,我覺得還是喜劇比較完美。」
「哥,你認為呢?」少女齊腰順直的烏黑長髮,象牙白的連衣裙一褶褶地散開,就像一朵清新的荷花一樣,嬌美的容顏宛如初成熟的果實,帶著絲絲小女人的妖嬈之態,歲月流逝的斑駁,剎那間的錯覺……
這一刻盛凌止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他竟然分不清少女是盛婠還是盛婉!!
「盛婉……盛婉……盛婉……」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不停的呼喚,低低沉沉的聲音,嗓子彷彿破掉了一樣,沙啞得讓人心碎!
我兩腿早陷在血海裡,欲罷不能,想回頭,就像走到盡頭般,叫人心寒,退路是沒有了,前途是一片沼澤地,讓人越陷越深……
那麼,誰能拯救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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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盛婠不停地敲著盛凌止的房門,清麗的小臉泛起絲絲焦慮之色,小嘴兒擔憂地叫喚道:「哥,你快開門啊!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裂開了?」
盛婠叫了盛凌止一整個早上了,他始終沒有開門,房門又被反鎖了,盛凌止的臥室沒有配分鑰匙能打開,盛婠真的很擔心盛凌止,怕他是不是傷口發炎裂開之類,昏倒在房間裡面了!正想要去找盛凌然幫忙撞開|房門時,身後傳來了何麗的聲音——
「小婠,不用再叫了,過了今天凌止就會恢復正常,他一向是這個樣子,別管他!」
聞聲,盛婠立刻轉過身來,只見盛國棟、何麗以及盛凌然三人都是一身全黑的打扮,彷彿要去參加誰的葬禮一樣,壓抑的嚴肅!她怔怔了一下,乖乖地叫道:「爸媽,二哥。」隨後覺得還是很不放心,又慎重地問了一遍:「哥一個人鎖在房裡,真的沒事嗎?」
「沒事,死不了的!」盛凌然揚揚手,不以為然地戲謔,卻略帶僵硬。
沉默了片刻,盛婠雖然年紀還小,但觀察力卻極高,她很快就察覺出盛凌然他們的不自然僵硬,默默審視了他們一遍之後,問出心中的疑惑:「哥為什麼要把自己鎖在房裡?你們又要去哪裡?」
何麗忽然悲傷的沉默了,回答的人是盛國棟:「今天是一個親戚的忌日,我們要去拜祭一下她。」
難怪他們穿得一身黑,盛婠頓時理解了他們今天的異樣,輕輕點著小腦袋,想了想,猶疑地問:「那麼……我要跟去嗎?」
畢竟她也是盛家的一份子。
「不!」盛國棟與何麗還沒來得及發話,盛凌然就猛地一聲低吼,大步走上前,兩手搭上盛婠小巧的雙肩,一臉嚴肅的繃緊:「那地方你別去,那事情與你無關,你不用捲入我們的負擔!你只要記住你是盛婠,盛家的六小姐,你不需要為任何事情煩惱!」
對於盛婠,盛凌然是私心要偏護她的。他十五歲就去了參軍,所以與盛婉的感情並不深厚,相對於只有名義上的妹妹盛婉,他更愛他的小乖,盛婠。
挽了挽耳旁的長髮,盛婠歪著小腦袋露出迷惑嬌憨的姿態,頂著瀲灩的水眸看著眼前的盛凌然,笑吟吟道:「總覺得你今天說的話很難懂。」
「難懂就不要懂。」看著盛婠的嬌憨可愛,盛凌然低低的笑了,五指滑過她的長髮,一副偏愛的模樣。
想了一下,盛婠對那個已故的親戚抱有濃郁的好奇心,眨著晶亮晶亮的水眸,不禁輕聲問道:「哥是因為今天是那個親戚的忌日,所以情緒才會這麼消沉嗎?」
「嗯。」盛凌然只是簡潔地應了一聲,打退了盛婠不該有的好奇心。
見盛家人都不願意告訴她的樣子,盛婠也識趣不再多問,只是柔柔地笑道:「那麼那個親戚對我哥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可能吧。」目光遲疑一閃,盛凌然回答得模稜兩可。
「那麼你們出去後,我也能出去一下嗎?」本來是想問盛凌止的,但現在盛凌止這樣子,盛婠只能問盛凌然了。
盛凌然的保護欲不亞於盛凌止之下,眼睛睨了一下盛婠,語氣提高了一些:「去哪呢?」
「我約了舒爽要去新開的水族館參觀呢!」盛婠如實地說,她和盛凌然之間彷彿已經沒了之前的膈膜。
看著乖小人那充滿希翼的小臉蛋,盛凌然也捨不得拒絕她不讓她出去,於是讓一步說道:「讓寂笙跟著一起去!」
「這是一定的!」盛婠重重地點下小腦袋,這麼好玩的事情,她怎麼可能會忘了寂笙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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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博死後,雷霆也死了,雷氏集團的股票一夕間直線下滑,全線崩盤,不久公司就宣佈破產,家業散的散,賣的賣,下場淒慘不已!
商業界傳言說是盛世集團吞併了雷氏集團的所有股份,也有傳言說是某個地下組織玩死了雷氏集團,但真真實實也只有內部人士才能瞭解了。
披著愜意的秋陽的餘暉,黑色高級房車像一股呼嘯的勁風,伴著龍吟虎嘯的呼聲,車後迅速的飛舞著幾片黃葉,一陣淡淡的塵埃飛揚了起來,和著片片黃葉不斷的旋轉著。
斑馬路上,紅燈亮起,黑色房車緩緩穩停了下來,豪華舒適的車廂內感覺不到絲毫在路上的起伏,穩靜得很。裡面坐著兩個同樣出色過人的男人,一個英俊酷睿,雕刻般的完美東方男子面孔,成熟的魅力,張揚的霸氣,以及一絲不苟的穩重。
另外一個斯文俊逸,戴著金絲眼鏡擋去眸底計算別人的精光,手上翻閱著行程文件,嘴上工整匯報道:「大少,今天的行程很空閒,等下去一趟旗下新開張的水族館觀察一下行情,估計晚上能空出很長的時間。」
今天是盛婉小姐的忌日。
坐在靠窗位置上的英俊男人彷彿沒聽見一般,鋒利的鷹目看向車窗的外面,人潮如海的廣場上,他卻很快捕捉到一個倩影,厲眉狠狠一跳,週身氣息猛然一沉,猶如潛伏在海底深淵的蛟龍。
只見廣場上噴水泉的一側,水花不斷地從空中飛墜了下來,惹得池裡漾起一陣又一陣美麗的漣漪,一個頭髮如黑瀑布般長的少女正站在噴水泉的一旁,剪裁合身的歐式長裙優美而大方,少女手上拿著一個三色雪糕筒,正美滋滋地吃著,全神貫注的小模樣完全沒在意身邊蘋果臉的女生神采飛揚的講話,而在兩個女生的身後,還有一個身穿黑西裝的少年無聲站著。
古怪的一幕!
「大少,你有聽到我的匯報嗎?」金絲眼鏡男叫韓瑾,是盛凌容的得力助手。
「聽到了。」盛凌容的語調完全是敷衍,根本就沒聽到!
盛凌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噴水泉旁的清麗少女身上,鷹目瞇起一條線,細細地觀察著少女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竟覺得少女和盛婉……很像!
一分鐘的紅燈過去了,綠燈亮起的一刻,黑色的房車再次開駛啟動,車窗前的景色飛快掠過,再也看不到那少***雅的倩影……
盛凌容收回了探究的視線,看了一眼身旁的韓瑾,淡聲吩咐道:「等下幫我訂一束玫瑰花。」
「已經訂好了,晚上去拿就是了。」韓瑾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微不可察的一聲低歎。
每年都是如此,一束紅玫瑰,無法傳達的愛。
一個小時候,新開張的水族館內,一個個巨大的魚缸,猶如走進了海洋世界一樣,還藍色的天還藍色的光,琳琅滿目的魚種,奇形怪狀,顏色各異,有趣極了,也美麗極了!
可能是新開張的緣故,人流量還不怎麼多,但以目前的趨勢來看,只要做足宣傳的功夫,利潤的前景還是很可觀的!
盛凌容和韓瑾現在水族館內逛了一圈,大致上觀察了一下行情,又去了水族館內的相關部門交代了一些年度指標,大約把該說的事情都說了,該看的環境也看了,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到了中午用餐的時候,作為盛世集團總裁的盛凌容出手自然闊氣非凡,請了全部高層人員去了五星級的大飯店用餐,吃多少喝多少全記他的賬。
不過盛凌容沒有跟著一起去,今天的他有些厭倦這些交際場合,他大約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
站在巨大的魚缸前,五彩斑斕的魚群在盛凌容雕刻般的俊面前飛游掠過,如同翱翔湛藍天際上的飛魚,夢幻一般的唯美。
透過特殊材質的玻璃,神色一絲不苟的盛凌容猛地臉色一變,表情詫異的變化,鷹目染上海洋的湛藍水光,如魔似幻,他看到了一條夾在魚群中的,美人……
那雙彎彎的水潤大眼睛,還有白嫩清麗的小臉、烏黑過腰部的長髮、優美簡約的長裙,近距離之下,少女逼人的清純更讓人驚艷,白生生的雙手抵在巨大的魚缸前,一副喜悅的神態!
這是盛凌容第二次遇見少女,一天之內同遇到一個人兩次,幾率該要多渺小啊!
等韓瑾回來後,盛凌容依然還站在那個巨大魚缸前,猶如石雕一般,一動不動似乎陷入了泥沼的思緒,一副出神的樣兒,韓瑾奇怪地問:「大少,你在看什麼?」
「我看到了盛婉。」想起了方才離開的清麗少女,盛凌容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
聞言,韓瑾從容不驚地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精光一閃,分外淡定道:「大少,大晴天的,你在跟我講恐怖故事嗎?」
盛婉都去世了這麼多年,要真看到了盛婉,大少就只能是看到「鬼」了……
盛凌容沒有再說話,以他雙眼的視力,他絕對不可能出錯,那麼,那個和盛婉氣質相似的少女又是誰呢?
辦完公事後,盛凌容和韓瑾離開了水族館,再次坐上黑色的房車,他們先去了一間較遠的有名花店取了一束玫瑰花,然後便開往了墓園——
夕陽漸漸西沉,飛鳥披著晚霞那金燦燦的柔光奮力的搏擊著長空,白天快要過去了,黑夜也要降臨了。
黑色房車奔馳在濱海公路,豪華的車廂內,盛凌容正單手撐著下顎遙遙眺望著一旁浪濤輕拍的沙灘,絢麗的霞光點染暈艷的色彩佈滿海面。不禁讓他厲眉間的陰霾漸漸消散,唇角湧起了若有似無的笑意。
盛凌容忽然想起了塵封的往事,忽然想起了一番話,就這樣唐突地說了出來:「男女間的情緣,第一次相遇是命運;第二次是緣分;第三次就是機會。」
這麼一個英俊仿若帝王般的大男人忽然說出這樣一句疑似迷信的話,衝擊力甭提多強大了,韓瑾也不愧是盛凌容的得力助手,似乎對盛凌容的即興所致早已見怪不怪了,只是略帶好奇地問:「這話是哪個女人對你說的?」
應該說是哪個女人這麼有膽識,敢在壓迫感驚人的盛凌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沒有回答韓瑾的疑問,盛凌容又忽然緘默了起來,眺望向車窗外斑斕絢麗的海面,思緒隨著海風漸漸飄遠——
坐在白色大鋼琴前的少女,一邊合起鋼琴蓋,一邊含笑地說:「男女間的情緣,第一次相遇是命運;第二次是緣分;第三次就是機會。命運證明了緣分,機會逝去將不再追回,所以大哥,你要是能在一天內遇見同一個人三次,你就要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了!」
「那麼你是我的機會嗎?」那時候的他,只看得到盛婉,只暗暗愛慕著盛婉,甚至為了得到她用過極端的手段,逼迫她就範!
「我不是你要把握的那個人。」盛婉最後還是婉轉拒絕了他,否決了他,選擇了盛凌止,走向了他的親弟弟……
直到盛婉死的那一天,他依然沒有得到她的心,她始終沒有接受他的愛!
遙遠的思緒漸漸拉回現實,盛凌容揉了揉疲倦的厲眉,鋒利的銳目不經意瞥見了海灘上少女的倩影,那麼只是見過兩面,但盛凌容只在頃刻之間就認出少女來了,那麼相似的容顏,那麼相似的氣質,那麼相似的打扮,少女就像是第二個盛婉一樣……
看著扑打的絢麗海面,盛凌容不自覺又想起了盛婉對他說過的話,男女間三次的相遇情緣……
「停車!」突然的一聲喝止,駕駛座上的司機猛地踩下剎車,黑色房車迅猛地停住在海濱路上!
第一次是命運……
一手打開了車門,盛凌容碩長的腿一跨,大步流星走下了車筆直地走向了海灘,踩著白沙,聆聽海水的聲音,令人疼痛的心悸迎著海風撲面而來!
第二次是緣分……
一陣陣迎面海風拂過,吹起了少女頭上的太陽帽,將太陽帽高高地捲了起來,宛如在血色殘陽之下飛翔的白鴿,直往盛凌容的方向,飛來!
第三次是機會……
一百九十公分的盛凌容是盛家四子裡最高大最健碩的一個,他只稍微把手臂抬起來,就捉住了那差點飛往晚霞天幕上的太陽帽。然後斜眸低望,就看到那映入眼瞼的優美倩影,少女已經轉過身來仰起小臉正視向他,如畫一般的佳人。
「謝謝你先生,那是我的帽子。」盛婠優雅一笑,禮貌地向幫她捉住飛走的帽子的盛凌容言謝。
命運證明了緣分,機會逝去將不再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