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都是做母親的
好說歹說,可大姨娘始終猶豫不決,靳宜安無奈,只得問道「倘若你留在府裡,夫人想用你來威脅我,我該怎麼辦?如果夫人說我不照她說的做,就折磨你怎麼辦?」
「這,怎麼會……」
「怎麼不會?」靳宜安打斷了大姨娘的話,「她連暗中下毒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至於楊氏想毀她清白的事情,她沒有說出來,免得嚇到大姨娘。
「這,這······你不要管我,只要你過得好,讓我怎麼樣都可以。」
聽大姨娘說出這話,草兒氣得直咬牙:「大姨娘,您說這話把我們太挑置於何地?您是她生身之母,眼睜睜看著您受罪,我們太太能不管嗎?還是說,您覺得我們太太半點孝心都沒有,所以可以大大方方的任由您吃苦受罪?您這也太傷我們太太的心了,如果不是為了您,她用得著……」
「草兒!」靳宜安打斷了草兒的話,瞪她一眼,「夠了,別說了。」
「奴婢實在是心疼您嘛……」草兒咕噥了一聲,乖乖的閉上了嘴。
她還不如個丫鬟瞭解女兒,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給女兒添麻煩。大姨娘低下了頭,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
大口的呼吸了幾下,靳宜安攬住大姨娘的肩膀緩緩的說道:「姨娘,您想想我們過去,那時我們一天到晚被人欺負,雖然您向來和我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我被人欺負的時候,您卻站出來把我擋在身後,那時候您怎麼沒有退後呢?如今一切都變了,我可以讓自己不被欺負,也可以讓您不被欺負了,現在輪到我把您擋在身後了,咱們何苦還放著好日子不過·過苦日子呢?難道您就不想時常見著我?離了靳府,咱們就能常常見面了……」
說到最後,靳宜安自己眼睛也酸澀起來,為著大姨娘的懦弱和不爭·她急過,氣過,可從來沒恨過,因為向來萬事退一步的大姨娘在站到她身前的時候是從來不退步的。
或許這是大姨娘唯一的堅持吧,只有在事關她的時候,大姨娘是不會退後的,因為大姨娘無路可退。
「可我怎麼能離得了靳府?我是你父親的姨娘·又不是丫鬟……」大姨娘囁嚅道,「你父親不會同意的······」她並不留戀這個對自己並無多少恩義的丈夫,或者說,主人,只是她也知道即使自己是個可有可無的姨娘,靳濟則也不會放她離開靳府。
聽大姨娘語氣裡已經有了動搖,靳宜安心頭一輕,臉上露出笑容來:「我已經有了主意·您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又和大姨娘說了一陣子話,靳宜安這才招過木兒,讓她送大姨娘回去。
「太太·是二太太的人呢。」木兒臨走時小聲道。
靳宜安要和大姨娘說的話那麼要緊,怎麼可能會不留人看著,只是旁人就罷了,二房的人卻是可以聽一聽的,相信有二太太在那裡不遺餘力的拖楊氏的後腿,楊氏是沒辦法集中精力害人的。
送走大姨娘,靳宜安揉揉額頭,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她現在還不能停下。
回到廳上,說笑聲頓時靜了一靜·隨後才又熱鬧起來,靳宜安和廳上的長輩們告了個罪,又向楊氏請求去見常老太太,因為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她想再到老祖宗跟前盡盡孝,也不枉老祖宗疼了她一場。
「你已經給老祖宗請過安了·這個時候還去做什麼,倒攪得她老人家不安生。」楊氏眉頭一挑,她不知道靳宜安找老東西做什麼,可肯定不會是去說她的好話。
難不成……是要告狀,說宜寶推她下山?
「大嫂,你這話也未免太不近人情,誰不知道老祖宗最疼這丫頭了,如今她這一出嫁,見面的日子可就少多了,老祖宗昨兒還念叨以後想見宜安可怎麼辦呢,這個時候怎麼好攔著宜安去見老祖宗呢?」王氏不急不慢的說道,「老祖宗平日裡這個時候正好是閒著無事看花賞草的時候,宜安去陪陪她也好。」想到丫鬟告訴自己的話,王氏心裡就忍不住要發笑,楊氏你又掌權了能怎麼樣,不怕我說出你的惡行來就要乖乖給我好處!同時,她也懷疑靳宜安是不是要找常老太太去告狀,所以才會出言相助,橫豎推一把對自己沒壞處。
「我只是怕宜安擾了老祖宗的清靜而已,畢竟老祖宗如今年紀大了越發的愛靜。」楊氏暗暗咬牙,她剛一重新拿回掌家之權,就發現王氏已經藉故調換了好幾處人手,還趁機教訓了她的一個心腹。
「母親,求您了,宜安只是念著老祖宗疼了宜安一場,想多陪她一會子,斷不會吵到她老家的,方才宜安讓丫鬟送大姨娘回去,已經是去問過了,老祖現在正有空閒呢。」靳宜安言辭懇切,眼眶兒微紅,「宜安在家廟祈福的時候,素蘭嫂子沒少照顧了宜安,聽說她還有個妹子在老祖宗那裡做事,宜安正好也去看看她。」
楊氏一驚,靳宜安這個時候提起素蘭絕對是在威脅自己,若自己還要繼續攔著,她就要說出當初下毒的事情了。
不能讓她說出來,在場的都是靳家的女眷,不出一天就會傳遍整個族裡的,使人去家廟下毒,族老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到那時,她就算想要被禁足責罰都是奢望,若是靳宜安繼續說出更多來,怕是宜寶都要被族裡除名了,而宜珍和齊哥兒也討不到好去——老爺正值壯年,想要再娶個好妻子可不是沒機會。
轉瞬間,楊氏就轉了念頭,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快些去吧,只是別耽擱了太久,時辰可不早了呢。」只要不是當眾說出來,有什麼事不能暗地裡解決的呢?即使老東西知道了,她還不能想辦法讓老東西閉嘴麼?老爺是什麼人,她最清楚了,若是知道了真相,老爺怕是比她還急著要靳宜安的命,免得靳宜安把話說出來讓他丟人現眼。記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本站正確網址
「謝過母親,母親放心,宜安不會去的太久的。」
一離了錦華院,靳宜安就加快了腳步,想要說服老祖宗讓自己帶姨娘離開靳府絕不是易事,她的時間可實在是不多。
暖暖的陽光灑在鳴麓院裡,東牆下有一片花籐,不過現在已經凋零了大半,只有枯黃的葉子微微搖動著。常老太太倚在榻上,膝蓋上蓋著薄毯,陽光從花籐間穿過,斑駁印在地上和她的身上。
「轉眼間都快三十年了……」她喃喃著,手裡捻著的不是那串瑪瑙念珠,而是一枚溫潤的白玉環,上面繫著已經掉了色的紅色綢帶,「羽華也大了,宜安也嫁了……鄭家妹妹你別怪我狠心,雖說羽華受了點苦,可哪個當母親的不先替自己孩子著想?唉······如今宜安也嫁了個好人家,將來好日子有著呢,你在那世裡可要好好庇護著她···…」
白玉環一晃一晃,折射著自花籐間透下來的陽光。
一陣微風襲來,常老太太將薄毯拉了拉,眼睛仍半張半垂的盯著桌上的茶盞,茶盞上印著精緻的牡丹,香氣裊裊。那些從來不敢輕易碰觸的往事再次襲上心頭,她忍不住再次長歎了一口氣:「都說世事無常,誰知道你們鄭家會敗了呢,濟則若是和羽華成了親,又哪能這麼快做到二品?你可千萬別怪我……要是怪我,也等我下去以後吧,要打要罵都隨你······人這一輩子誰還不做幾件昧良心的事兒?都是做母親的,你就體諒體諒我吧······你當初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這輩子是欠著了,大不了下輩子再還……」
翦芳幾個都遠遠的站著,老太太這個時候是不喜歡有人在身邊的,她們向來是遠遠的守著,誰也不知道老太太每次都在喃喃些什麼,也不知道那枚白玉環究竟是做什麼的。
「今兒是宜安回門呢,一看那孩子,我就想起你啊······她真是和你一模一樣,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極文靜,其實極有主意又不吃虧……當初就是怕羽華隨了你的性子,否則我也不會把她教成那樣了,連宜安也是個沒主意的……鄭家妹妹,這孩子自打受了一回傷以後就越來越像你,是不是你教的她?我又想疼她,又怕她,我也怕啊······」那些往事壓在常老太太心上,一壓就是幾十年,可她卻根本無法說出口,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越來越愛回憶往事,即使她極力克制著自己,可有些事情總會悄悄的就爬上心頭,實在是防不住啊。
腳步聲響起,常老太太立刻就緊緊閉上了嘴。她連睡覺都擔心,擔心自己不知不覺會將心裡的事情當做夢話說出來,她不是手段狠毒到可以不顧一切的人,做了違心的事,終歸是無法安寧。
「老太太,大姑娘來給您請安。」翦芳輕聲說道。
「宜安?」常老太太微微睜開了眼睛,「她自個兒來的?」
「是。」翦芳心裡不解的很,大姑娘為什麼會再來請一次安,實在是來的有些突然。
常老太太皺了皺眉,擺擺手道:「去請她來吧。」那孩子怕是放不下羽華,所以來求她今後多看顧羽華一二吧?
常老太太想得沒錯,靳宜安確實是放不下大姨娘,只是卻不是來求她今後多看顧大姨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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