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鳴麓院回來,木兒終於忍不住了,看看四下無人,她低聲問道:「姑娘,您方才為何要和老太太說那些?您……」她實在不明白,姑娘為何突然要離開府中去家廟。
「避禍罷了。」靳宜安淡淡的說道。方才在鳴麓院時,她和常老太太提出等宜寶的事情解決後,她要去家廟祈福,理由是家中近來有些不安寧,她眼看就要出閣,在還沒出閣之前,能為家中做多少事就做多少,也算是盡一盡她的孝心了。
對於此,常老太太未置可否,只讓她好好的跟著嬤嬤學規矩,不要胡思亂想。
靳宜安不知道,就在她走後,常老太太輕拍著膝蓋,半天才歎息似的說出一句:「宜安這孩子長大了。」
正在給她捶腿的翦芳聞言笑了笑:「這樣嫁去了伯府,您也放心不是?」
「你說的也是,忠信伯府那樣的人家,她若還是以前的性子,用不了一兩年就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常老太太揉了揉額角,不是她不想疼宜安,她實在是怕啊,不是怕宜安,也不是怕羽華那孩子,她怕的是自己,所以只好一直裝作什麼都看不到,連帶著將自己心裡的愧疚也藏得嚴嚴實實。
又過了半晌,常老太太合了合眼,讓翦芳停了手,喃喃道:「既然這樣,我就幫她一把好了。楊氏那個女人實在是……好好的宜寶讓她給養廢了啊。」
正午的陽光亮晃晃的打在門前的地上,卻不能填滿整間屋子。
靳宜安想去家廟祈福,自然不會像她說的那樣,是為了家宅安寧——宜寶死活關她什麼事?她只是想找個由頭避開楊氏罷了,宜寶的事情不會拖得太久,很快就會有一個結果出來,大姨娘向來老實,如今又有老祖宗庇護著,屆時楊氏想要尋一個出氣筒的話。她是不二的人選。去家廟祈福,一來是為了加強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二來是為了避開楊氏的掌控,畢竟家廟並不是靳府能一手掌控的。更不要說楊氏了,三來麼,也是為了尋一門能讓自己滿意的親事。
沒錯,靳宜安並沒放棄退親的想法,尤其是袁玓再次冒充齊雲調戲她之後,一再的戲弄已經讓她對袁玓嫌惡非常,更別說她如今這麼被動。有一大半原因是袁玓造成的了。
可想要尋一門合意的親事,總要有目標才成,每日守在府裡,只怕到了出閣那天,她都找不到可以選擇的人家。靳家的家廟離靳府很有段距離,固然她不能隨意離開,但她的丫鬟卻是比府中更自由的。
聽了靳宜安的理由,木兒有些無奈。不禁在心裡埋怨袁玓,好端端的幹嘛非要冒充齊小公子,弄得姑娘越來越討厭他。
「不過。」靳宜安忽而促狹的一笑,嫵媚的眼睛裡波光流轉,拉過木兒低聲道,「雖說我要避出去了,但也要給母親留點事情做,免得她一人在府裡太孤單。」
木兒好奇的問:「姑娘打算做什麼?」
靳宜安不回答,卻問道:「你覺得清秀怎麼樣?」
清秀?木兒奇怪的眨眨眼,這關清秀什麼事情?隨即,她就反應了過來:「原來……怪不得您會那麼和她說話。可奴婢看著有點難呢,她的心倒是高。膽子卻小了那麼點。」
「只要有心,總有她忍不住的時候。」靳宜安說完鬆開了木兒的手,因為前面有人來了。
來的人是一個有些臉生的婆子,看到靳宜安,也只是板著臉隨意屈了下膝蓋算是行禮了。
「奴婢見過大姑娘,擾了姑娘清靜了。奴婢受二姑娘之命特來請大姑娘去棋風苑。」婆子一字一句說得極清楚,每一個字裡都帶著十分的客氣和冷淡。
「既知擾了我的清靜,你還不快退下?」靳宜安看都沒看那婆子一眼,對於婆子最後的那句話,她壓根就沒聽進耳去。單守在她安時院不遠處的路口堵她?難道堵住她就能讓她乖乖的聽命?
婆子向來少和靳宜安打交道,雖然聽說如今的大姑娘變得極有主意,卻並未太過在意,今日一見,她才發現,大姑娘豈是變得極有主意,根本就是極有脾氣。想到各自身份,婆子忍了忍氣,繼續說道:「大姑娘,奴婢受二姑娘之命特來請您,還請大姑娘賞臉。」
「賞臉?」靳宜安奇怪的問木兒,「咱們府裡還有沒有臉的人麼?大家都長著臉呢,幹嘛要我再賞一張臉過去?」
木兒也奇怪的說:「奴婢也不清楚,可來府裡也有幾個月了,奴婢所看見的人都有臉呀。」
婆子被這主僕二人的一唱一和奚落得滿臉通紅,別說大姑娘識字看書又跟著嬤嬤在學規矩了,就那身為丫鬟的木兒也不可能不知道賞臉是什麼意思,她們兩個這是在變著法子罵靳宜寶沒有臉見人。
可她偏偏無法反駁,因為靳宜寶如今真的是沒有臉見人了。雖然楊氏控制得及時,聽松閣的那幾個下人為了性命也不敢提一個字,佳兒瑞兒為了保住性命也是不敢說出真相的——如果楊氏知道她們兩個非但沒有勸阻靳宜寶,反而還幫著靳宜寶謀劃,她們兩個的下場一定比死還慘,可貼身照顧靳宜寶的人是不可能不知情的,如今佳兒瑞兒被杖責了,楊氏不放心別人照顧靳宜寶,把自己向來信得過的幾個婆子都使了過去。
「大姑娘,請您和奴婢去棋風苑,二姑娘想要見您。」婆子的語氣硬了起來,她在楊氏跟前都是有臉面的,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奚落?
靳宜安根本沒在意婆子的話,反而對婆子身後的人點了點頭:「你來告訴她,她都犯了什麼錯。」
那人是草兒,靳宜安一早就出去了,她算著怎麼也該回來了,可半天也不見人影,耐不住性子出來看看,就看到靳宜安和木兒已經走到了路口,卻被那個婆子給攔住。
草兒清脆的應了一聲,轉而挺胸抬頭的對著婆子數落道:「第一,你見了主子行禮草率,是根本沒把主子放在眼裡;第二,你和主子說話卻不先自報家門,這是對主子無禮;第三,主子婉拒你是給你面子,可你不知好歹的繼續糾纏,這是拂了主子的一片好心;第四,被主子教訓以後就心懷不滿,這是不忠心;第四,身為一個下人,竟然敢支使主子命令主子,你也太膽大妄為了。」說完,她笑著轉向靳宜安,「姑娘,奴婢沒說錯吧?」
「說的還算齊全,難為你了。」靳宜安笑彎了眼睛,將目光放在漲紅了臉的婆子身上,「人人都說草兒是我身邊最沒規矩最莽撞的丫鬟,可就連她都懂的規矩,你這府裡的老人卻一口氣犯了這麼多,難道真不覺得慚愧?母親待下人寬厚,那是母親的心善,你可不能欺著母親心善就放肆起來。」
「大姑娘言重了,奴婢並沒有不守規矩……」
「和主子頂嘴,這是哪門子規矩?」草兒立刻打斷了婆子的話。
看看還等著自己繼續頂嘴的靳宜安,以及教訓自己上了癮的草兒,婆子咬咬牙,把一口悶氣憋在了肚子裡,老老實實的低下頭說:「是奴婢糊塗了,還請大姑娘不要和奴婢一般見識,多謝大姑娘和草兒姑娘的教誨,奴婢今後一定牢記在心,絕不再犯。二姑娘還在棋風苑等大姑娘,不知大姑娘可否隨奴婢同去?」
「哦,原來是二妹妹使你來請我啊,」靳宜安彷彿到現在才算聽懂婆子的來意,隨後她搖了搖頭,很是抱歉的說道,「父親讓我好好跟嬤嬤學規矩,其他的事情無需過多理會,我不能違了父親之命。」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去!婆子氣得直咬牙,沒想到她都這麼低聲下氣了,大姑娘竟然還不肯點頭,那她剛才算什麼?被大姑年涮著玩?
「我還要學規矩,做女紅,這幾日都沒好好的寫大字,今天再不能不寫了,還有給老祖宗抄的佛經沒有抄完,一大堆的事兒等著我呢,可不能跟別人似的閒著沒事亂逛。」靳宜安繞過了婆子邊走邊數落,直接將婆子丟到了腦後。
閒著沒事亂逛的別人是哪個?除了靳宜寶還能有誰。婆子瞪著靳宜安的後背,簡直要把她的後背看穿,直到靳宜安進了安時院的門,再也看不到身影,婆子才不得不收回了視線。她沒再跟去安時院繼續請,因為她看出來了,大姑娘根本就沒打算繼續和二姑娘維持哪怕表面上的和善。
一回到安時院,草兒就哼了一聲:「請我們姑娘過去?當我們姑娘是隨叫隨到的麼?」
「好了,剛剛說了那麼一大通還沒說夠?」木兒推了草兒一把,「姑娘累了呢,讓明蘭陪著姑娘,我去沏茶,你跟我來拿點心。」
這是一句暗語,木兒的意思是靳宜安有事安排,她要轉告給草兒。
看著草兒跟木兒進了茶房,靳宜安緩緩的往自己走去。宜寶一次次害她,如今落得這個下場只能說是咎由自取,她為什麼要給宜寶面子?如果她沒有逃開的話,淪為笑柄的人就會是她,而且下場定然比如今的宜寶更淒慘,楊氏可不是她的親生母親,不會為她遮掩一切,若不是宜寶做出這種事,她在父親心裡的地位也遠不如宜寶。(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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