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姑娘將茶盞端起來,重新再來一次。」
「姑娘動作太快,不夠穩重,重來。」
「姑娘動作太慢,不夠優雅,重來。」
看著靳宜安在孫嬤嬤的指點下不斷重複著端奉茶的動作,草兒和木兒都怒在心頭。這兩個嬤嬤見無法在言辭上刁難姑娘,便想用禮儀為難姑娘,偏姑娘不論言笑還是行走,一舉一動莫不穩重,讓她們無話可說,她們只能在姑娘沒做過的事情上下功夫。說是女子出嫁後要給公婆敬茶,讓姑娘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敬茶的動作。
「不行,哪怕受罰我也認了,不能再讓她們欺負姑娘!」草兒一擼袖子就往前去,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無論姑娘做得多完美,她們總能找到各種理由,光一個敬茶,姑娘已經練了一個時辰了。
草兒剛邁步,木兒就連忙扯住了她,緊皺著眉搖了搖頭。
「木兒!」
「你去了能如何?夫人唯恐我們不犯錯,你若是犯了錯,夫人正好抓到把柄把你趕走,到時候誰來護著姑娘?」木兒攥緊了拳頭,夫人已經盯上了她們,她心裡明白,正是如此,她們才更不能犯錯,不能讓夫人有機會將她們從姑娘身邊趕走。
對於木兒的顧慮,草兒不是不知道,她雖然性子衝動了點,但腦筋還是很靈活的,只是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姑娘吃苦,她心疼啊。
跟了姑娘這麼久來,雖說姑娘沒給過她們大富大貴,且跟在姑娘身邊還要小心翼翼。也不是沒有別的院的人偷偷找上過她們,可她們就是願意跟著姑娘。她們的眼睛不花,心裡也敞亮,她們知道自己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從一開始,姑娘就信她們,連關乎性命的秘密都告訴了她們。她們又怎麼能辜負了姑娘的信任?姑娘當初能為了一個明蘭大鬧洗衣房,將來自然也不會捨棄她們,跟這樣的主子,她們放心。
木兒轉過視線,正好看到靳宜安再次為孫嬤嬤奉上一盞茶,她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冷意。她不是不心疼姑娘,可她更要為今後做打算。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如此折騰了一天,到了傍晚時分,兩個嬤嬤終於也沒了精神,說了一句去歇著,就轉身而去。兩人一走。草兒和木兒就衝過去扶住了靳宜安,看到靳宜安臉上顯而易見的疲憊,她們兩個眼睛陣陣發酸。
姑娘受苦,她們卻無能為力。
這個認知讓她們兩個倍加羞愧。
「好了,我還沒哭呢,你們哭什麼?不就是多動動而已麼?」靳宜安笑道,「有這會兒功夫,還不如快扶我坐下,我還有事和你們說呢。」
「奴婢沒哭。奴婢只是不痛快。」草兒嘴硬著,扶靳宜安坐下後,她咬了咬唇,說什麼也要給那兩個老虔婆好看,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木兒端過一盞茶放在靳宜安手中,看靳宜安喝下去。才說道:「姑娘,總這樣也不是法子,先前老太太疼您,若是知道您受苦,夫人或許會收斂一點,可如今您行動被這兩個嬤嬤盯著,夫人那邊又不讓您去見老太太,這可如何是好呢。原本想著小玲那小蹄子三天兩頭往鳴麓院跑,或許會把咱們院子的事情告訴老太太,她今兒上午是出去了,可咱們院子裡還是靜悄悄的。」
正是因為常老太太如今似是對靳宜安另看一眼,楊氏才會防著靳宜安見常老太太,雖說常老太太如今不太管事,可一個「孝」字擺在那裡,她如何也不能違逆了常老太太,到時候如果常老太太說不讓靳宜安學規矩,她還能違背常老太太的話?
「她們折騰不了幾天的。」靳宜安笑了笑,示意木兒再給自己倒杯茶來,「我也不能總給她們奉茶玩,明兒有件事要交給草兒去做,若是順當,就能早點解脫了。」
草兒聞言連忙湊上來說道:「姑娘您說,奴婢一定辦到!」
第二天清晨,仍舊是卯時,靳宜安準時站到了錦華院安平堂門口,等著楊氏起身好進去侍候。
「大姑娘請進,夫人醒了。」清雲站在台階上,笑意盈盈的看著站得筆直的靳宜安,一連三天,大姑娘一大清早就站在門口,一站就是半個時辰,讓人看著實在是太痛快了。
靳宜安對清雲臉上顯而易見的得意視而不見,淡淡的道:「辛苦清雲姐姐了。」說完,她就邁步進了門。
「宜安,這幾天來,和嬤嬤學得如何?」楊氏笑得極為暢意,她這幾日都沒讓姨娘來立規矩,每到早上,看靳宜安為她更衣,為她梳頭,實在是舒服極了。
「回母親的話,兩位嬤嬤都是極懂規矩禮儀的,女兒和她們學到了許多。」靳宜安輕輕為楊氏梳著頭髮,然後捻起一根最不起眼的簪子插進了她的發間。
楊氏瞇了瞇眼,這丫頭還是這麼給她梳頭,這說明這丫頭的性子還是沒被磨掉啊。心裡冷冷的哼了一聲,她等著這丫頭低下頭的那天!
左右端詳了一陣子,靳宜安確信一切都穩妥了,這才放下了梳子,微微垂著眼簾說道:「母親,女兒有事要和母親說。」
「什麼事兒?」楊氏挑了挑眉,對於靳宜安給她梳的頭,她還是滿意的,稍後再讓清雲為她戴上步搖也就是了。
「前幾天女兒和母親說過,張御史家小姐生辰,女兒曾答應她一定去給她慶生——」
楊氏冷冷的打斷了靳宜安的話:「我知道,可你也該清楚,你如今是快要出閣的人了,怎麼還能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一心想著玩鬧?如今你最要緊的是把規矩學起來,免得到了忠信伯府惹人笑話,母親的這一番苦心,你豈能不理解?」果然這丫頭還是急了,想要出門訴苦?休想。
「是,母親教訓的是。」靳宜安沒有半點不快,仍舊垂著眼簾靜靜的說道,「正是如此,女兒想著就不親自去了。不過,女兒答應過送她一幅繡品做為賀禮,如今她生辰將至,母親可否容女兒使個人把賀禮送去?」
只是送賀禮?楊氏透過有些昏黃的銅鏡打量身後的靳宜安,卻看不清靳宜安平淡的表情下面究竟藏著什麼心思。真的只是送一幅繡品過去?還是會夾帶些什麼?
抿了抿唇,楊氏剛要拒絕,就聽到了靳宜安接下來的話。
「當初女兒答應霽兒妹妹的時候說過,若是屆時有事無法親自道賀,就一定會讓人把賀禮送去,除非女兒病重或者有其他要命的事情,才會誤了賀禮。」靳宜安慢慢的說著,「這話只是和霽兒妹妹玩笑而已,可霽兒妹妹是個多心的,女兒就怕她會放在心上。」
這是威脅,毫無掩飾的威脅,靳宜安就差明確告訴楊氏,只要她的賀禮沒有到,張霽兒就會知道她出事了。
楊氏的心狠狠一緊,她掌管靳府這麼多年,豈會聽不出這話裡淺顯的意思?正是如此,她才更加惱怒,靳宜安竟然敢威脅她!而且,這丫頭什麼時候和張御史家的小姐關係那麼好了?那個霽兒姑娘真的會為這丫頭出頭?還是說,這只是這丫頭的一個幌子,其實根本沒有這回事情?
各種念頭百轉千回,楊氏忍不住轉過頭狠狠盯住靳宜安。
靳宜安卻沖楊氏淺淺一笑,恭謹的行了一禮:「母親見諒,女兒當時只是玩笑說,只要女兒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將賀禮送去,如果賀禮沒有送到,除非女兒死了。」
她的笑容,她的恭謹,和大姨娘如出一轍,兩人的面貌也極其相似。只是大姨娘是絕對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她只會不斷認錯,不斷的認錯,讓人想要為難都提不起心情來。
楊氏收緊了手指,繃緊的臉色漸漸鬆下來,露出一個帶著些寵溺的嗔怪笑容:「你這孩子真是的,說什麼死不死的胡話,以後決不許這樣子了。既然你已經答應了人家,那就不能失約,等下母親會使幾個人去張府送賀禮。」
「是女兒莽撞了,多謝母親體諒。」靳宜安再次恭謹的行禮,臉上透出了笑意,說道,「繡品是女兒早就準備好的,當初霽兒妹妹一眼就看上了,非要女兒繡一幅新的送給她,等下女兒就讓草兒去取。」
難道那幅繡品上有古怪?楊氏細細的打量靳宜安,可靳宜安臉上再次恢復了帶著一絲笑容的淡然,讓她什麼也看不出來。略一沉思,她說道:「既是如此,那等下取來好了,我也幫你過過目,送人生辰的賀禮可是有不少講究,可不能犯了忌諱。」若是那繡品真的有古怪,她自然有理由換了那幅繡品。
靳宜安輕輕呼出一口氣,臉上的神情也有一絲輕鬆,為防被人發現,她又微微垂下了頭。
楊氏眼神一冷,這丫頭果然有謀算!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讓這幅繡品落到別人的手裡,眼下且等著丫鬟把繡品取來,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繡品能讓這丫頭傳出消息去。
過了一陣子,有小丫頭進來傳話,說是草兒來了。
「讓她進來。」楊氏定了定神,對於靳宜安的手段,她還真是起了一絲好奇。
草兒捧著一幅卷軸進來了,進門後就老老實實給楊氏行禮問安,等楊氏點頭後,她才展開了手中的卷軸。(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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