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去了鳴麓院方向?」
聽明蘭如此說,靳宜安坐直了身子,草兒和木兒忙將房門掩上,兩人一前一後,一個站在了門邊,一個站在了窗子邊。
「是的。」明蘭點點頭,走近了靳宜安身邊小聲道,「雖然隔得遠,可奴婢看的清楚,往那邊去只有鳴麓院。」
這就怪了,如果說小玲是楊氏的人,那可是一點都不奇怪,說是大姨娘寧姨娘,乃至平日裡甚少出聲的趙姨娘的人都可以,哪怕是其他三位姑娘呢。可小玲卻在偷聽過草兒木兒談話後去了鳴麓院,鳴麓院裡只有一位主子,那就是靳府的老太君常老太太。常老太太用得著在她院子裡安人麼?壓根沒有必要啊。
輕輕的敲起了桌子邊緣,靳宜安忍不住輕輕皺起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還沒想好如何退婚,怎麼老祖宗又冒了出來?這位平日裡極少理會自己的老祖宗,絕對不會是出於對自己這個孫女的關心才在自己的院子裡安插人手的。
「你有沒有被她發現?」靳宜安輕輕問道,難道會是小玲發現了明蘭,所以才故意走向鳴麓院?
「沒有。」明蘭搖了搖頭,「奴婢跟得遠,而且小玲她自出了門就沒有回過頭。」
這個小玲還真有點意思。靳宜安忽而笑了下,眉頭也舒展開來:「隨她,只要我們沒有把柄留在她手上,隨便她愛找誰找誰去。」
明蘭一聽就急了,也顧不上規矩了,張口就說道:「姑娘這樣可不行!」說完後才知道自己僭越了,連忙請罪。
「我知道你是好心,別急,慢慢說。」靳宜安擺擺手讓明蘭起來,「你且說說為何不行?」
「姑娘,您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不放在心上,您可知老太太她是向來不理會幾位姑娘的事情的,也就三姑娘乖巧嘴甜,能討得她半分歡喜。如今她竟在您院子裡安插人手,這其中必有隱情,姑娘,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您不得不防啊。」
聽明蘭說完這一席話,靳宜安和草兒木兒兩個都笑了起來,笑得明蘭越發摸不著頭腦。
明蘭急的跺腳,她的大姑娘喲,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笑,草兒木兒也是,難道就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嗎?再這樣下去,大姑娘被人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呢。大姑娘自打回來後,變得聰明了,也變得膽大了,可怎麼就是把以前的事兒全忘了呢,如果能再記得以前的事兒,一定可以過得更好些,唉,少不得她要在旁邊偷偷提醒,一定要讓大姑娘盡快瞭解府裡的事情。
「好了,明蘭,有你這番話,我就和你實話說了吧。」靳宜安仍忍不住笑,她這次是極安心,笑容也極舒展。
草兒和木兒立刻出了門,一個守在門外,一個在院子裡四下打量。
明蘭不知道大姑娘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惴惴不安的瞅著大姑娘,不會是她剛剛那番話讓大姑娘惱了她吧?說起來,她如今在大姑娘眼裡什麼都不是,大姑娘壓根不記得她呢,她卻在大姑娘面前直言長輩的不是。可是,她不能不說啊,總不能眼睜睜看大姑娘吃了虧去。
「明蘭,你,還有明菊,我都沒有忘記。」靳宜安聲音壓得極低,她之所以一開始沒有告訴明蘭,就是對明蘭心懷地方,雖然相處這麼久,她心裡還是願意相信明蘭的,但經過生死一事,她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只憑感覺,就像她從來沒想過宜寶會對自己動了殺心。直到這些天來,明蘭的所作所為都落在她的眼中,尤其是今天,如果明蘭真的心懷二心,她是無需一再提醒自己提防老祖宗的,畢竟那可是整個靳府裡最尊貴的人了,又是自己的親祖母,明蘭說這番話並不能討好自己,反而可能會惹得自己發怒。
可她還是說了,只是為了讓自己能更小心些。
明蘭心裡猶自不安,猛然聽到那句「我都沒有忘記」,頓時全身一震,睜大了眼睛看向靳宜安。大姑娘她說什麼?她沒有忘記……她都記得?!有種不知所措的狂喜自心底湧出,明蘭顫著聲問道:「大姑娘……真,真的?您都沒有忘……」
「噓,不要說出來哦。」靳宜安笑咪咪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可是個秘密呢。」
「是,是,奴婢記下了!」明蘭連連點頭,但看姑娘這麼小心,她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極要緊的事兒。只是,姑娘為什麼要裝作什麼都不記得的樣子?
靳宜安招過明蘭上前,細聲道:「若不是記得你,我怎會想方設法把你從洗衣房那裡找出來?你跟了我那麼多年,我怎麼也不能讓你一直在那裡吃苦。除了草兒和木兒,這裡哪還有能讓我放心的人?她們我都信得過,你,我自是也信得過的,只是你要記住,我今天告訴你這個秘密,你擔上的風險可就大了。」
原來姑娘是特意將我從洗衣房裡帶出來的!明蘭紅了眼圈,重重跪下去向靳宜安叩了個頭說道:「有姑娘惦記著,奴婢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好了,別說什麼死不死的,總之,在外邊,我還是什麼都不記得,你向來聰明,這些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今天告訴你,也是讓你心裡有個底,免得你總發愁,當我看不到你那一臉的愁悶呢?」靳宜安扶起明蘭,在她的臉上扭了扭,「我這次有命回來,就已經想通了,我們要好好的活著,笑著活著。」
有靳宜安這番話,明蘭只覺得眼前整個兒都亮堂了,響亮的應了一聲,又忍不住問道:「那……小玲的事?」
「老祖宗只命個小丫頭盯著我,說明她現在對我院裡的事兒還不是很上心,我們何必打草驚蛇?不如趁此機會好好想想,找出老祖宗之所以這麼『看重』我的原因,記住,對小玲就像平時那樣,別遠了她,也別突然太親熱。」
院子裡傳來了草兒的說話聲,聽起來是在訓誡小丫頭,靳宜安停下了話頭,讓明蘭去打起簾子。
院子中央站著個小丫頭,正是偷偷去了鳴麓院的小玲,這會兒她正垂頭喪氣的聽草兒教訓她。
「好了,草兒,你是做姐姐的,她不聽話,你說她兩句,好好教著也就是了,不用這麼抓著不放。」靳宜安扶著明蘭的手站在廊下,含笑問小玲,「小玲,這是怎麼了?你草兒姐姐為什麼訊你?」
小玲扁了扁嘴,手在裙子上扭來扭去就是不說話。
草兒卻是看不得她這般扭捏,氣沖沖的說道:「姑娘,小玲這丫頭也太可惡,您午睡的功夫就溜出去玩了,正好被我抓個正著,若說玩,哪個不貪玩?只要做好了事情,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您看看,她這地也沒掃,花也沒澆,就長了一個玩心。」
任由草兒痛痛快快的將小玲狠狠數落了一頓,靳宜安才三言兩句將草兒勸開,打發小玲走開了。
木兒輕輕巧巧的走到靳宜安身邊,嘴唇微動:「看那手裡攥著東西,得了賞呢。」
靳宜安輕輕頜首,仰起臉讓溫熱的陽光灑在臉上。慢慢的,她要活得很好,要一直笑著活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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